讲究情义是人性的一大弱点,中国人尤其如此。“生当陨首,死当结草”“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无一不是“感情效应”的结果。为官者大都深知其中的奥妙,不失时机地付出廉价的感情投资,对于拉拢和控制部下往往能收到异乎寻常的效果。
韩非子在讲到驭臣之术时,只说到赏罚两个方面,这自然是最主要的手段,但却很不够,有时两句动情的话语,几滴伤心的眼泪往往比高官厚禄更能打动人。因此,感情投资,可谓一本万利,是一种最为高明的统治术。
有许多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会记得只见过一两次面的下属的名字,在电梯上或门口遇见时,点头微笑之余,叫出下属的名字,会令下属受宠若惊。
富有人情味的上司必能获得下属的衷心拥戴。
有人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掌权者对部下的一切感情投资,都应作如是观。
日本著名的企业家松下幸之助就是一个注重感情投资的人,他曾说过:“最失败的领导,就是那种员工一看见你,就像鱼一样没命地逃开的领导。”他每次看见辛勤工作的员工,都要亲自上前为其沏上一杯茶,并充满感激地说:“太感谢了,你辛苦了,请喝杯茶吧!”正因为在这些小事上,松下幸之助都不忘记表达出对下级的爱和关怀,所以他获得了员工们一致的拥戴,他们都心甘情愿地为他效力。
公元 742年,唐玄宗连下三道诏书,征召大名鼎鼎的诗人李白入京。李白这一年 43岁,他毕生都向往着建功立业,以为这一回总可以大展宏图了,于是,意气风发地来到了长安。唐玄宗在大明宫召见了他。
封建时代,皇帝召见大臣,气派是十分尊严的,他端坐御座之上,居高临下,而臣下则要一路小跑至他的膝下,行三跪九叩大礼,俯首称臣。而唐玄宗这一次召见李白,这一切森严的礼仪全都免除,他亲自坐着步辇(一种由人抬的代步工具)前来迎接。当李白到来时,他从步辇上下来,大步迎了上去。迎入大殿之后,又以镶嵌着各种名贵宝石的食案盛了各种珍馐佳肴来招待李白,大约是怕所上的一道汤太热,会烫着李白,唐玄宗竟然御手亲自以汤匙调羹,赐给李白,并对他说:“卿是一个普通读书人,可你的大名居然传到我的耳中,若不是你有着超凡的诗才,怎么能做到这一点?”
接着又赐他一匹天马驹,宫中的宴会,鸾驾的巡游,都让李白陪侍左右。
一个普通的诗人,无官无职,能够得到皇帝的召见,赐宴,已是非常的礼遇了,而降辇步迎,御手调羹,更是旷古的隆恩。虽然李白这一次来长安,在仕途上并没有多大发展,最后还被客客气气地赶出了长安,但唐玄宗的这一次接见,却在李白心中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象,使他终身引以自豪,至死都念念不忘。
民国年间,身为一世枭雄的“北洋之父”袁世凯在统御部下方面也很注重感情投资。
早在小站练兵时期,他就从天津武备学堂物色了一批军事人才。其中最著名的有三个人:段祺瑞、冯国璋、王士珍。后来都成了北洋系统中叱咤风云的人物。袁世凯为了让他们对自己感恩戴德,供其利用可谓煞费苦心。
袁世凯在创办新军时,相继成立了三个协(旅),在选任协统时,他宣布采用考试的办法,每次只取一人。
第一次,王士珍考取。
第二次,冯国璋考取。
从柏林深造回国的段祺瑞,自认为学问不凡,却连续两次没有考取,对段来说,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第三次考试前,他十分紧张,担心再考不上,就要屈居人下,心中十分不快。
第三次考试前一天的晚上,正当段祺瑞闷闷不乐地坐着发呆时,忽然传令官来找他说是袁大人叫他去。段棋瑞不敢怠慢,立即前往帅府,晋见袁世凯。袁世凯令他坐下,东拉西扯,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临走,袁世凯塞给段祺瑞一张纸条,段祺瑞心中的纳闷,这纸条是什么呢?又不敢当面拆开看。急忙回到家中,打开一看,不觉大喜,原来是这次考试的试题。
段祺瑞连夜准备,第二天考试时,胸有成竹,考试结果一出来,果然高中第一名,当了第三协的协统。
段祺瑞深感袁世凯是个伯乐,对于自己有知遇之恩,决心终身相报。
后来,段祺瑞、冯国璋、王士珍都成了北洋军阀政府的要人。段祺瑞谈起当年袁世凯帮他渡过难关的事,仍感恩不尽,谁知冯国璋、王士珍听了,不觉大笑,原来王、冯二人考试时也得到过袁世凯给的这样的纸条。
袁世凯这种办法,可谓妙不可言,既可以使提拔的将士报恩,又能使没升官的将士心服口服,便于统率,还给被提拔者创造了很高的声誉。由此可见,袁世凯在耍弄权术上是个高手。
与袁世凯一样,蒋介石在用人统御方面也很有政治家的手腕,恩感并济,收买人心。
蒋介石有一个小本子,里面记载着国民党师以上官长的字号、籍贯、亲缘及一般人不大注意的细节。凡是少将以上的官长,他都要请到家里吃饭,每次都是四菜一汤,简朴之极,作陪的往往只有蒋经国。采用这种不请别人陪客的家宴方式显得更加亲热。同时,简单的饭菜给他的部下留下清廉的印象。
蒋介石请部属吃饭后,总要合一张影。他与孙中山有一张合影相片,孙中山先生坐着,他站在孙先生背后,他与部属合影也摆这个模式,其中的用意不讲自明。他常对部属说:“叫我校长吧!你们都是我的学生。”
如果不是黄埔生,他也很慷慨:“哦,予以下期登记吧!”这样就提高了部属的身价,起到了收买拉拢的作用。蒋介石给部属写信,除了一律称兄道弟外,还用字号,以示亲上加亲,可以说他很懂人情世故。
蒋介石不仅熟记部属的名号、生辰、籍贯,而且对其父母的生日也用心记得很准。有时,他与某将领谈话,往往是在他提起某将领父母的生日时,使该将领受宠若惊,十分激动,深为委员长的关切所震撼。
第十二兵团司令官雷万霆调任他职时,蒋介石召见了他,蒋介石说:“令堂大人比我小两岁,快过甲子华诞了吧!”
雷万霆一听,眼泪都快出来了,激动得声调颤抖着说:“总统日理万机,还记着家母生日!”
蒋介石说:“你放心去吧!到时我会去看望她老人家,为她老人家添福增寿。 ”
雷万霆自然死心塌地成了蒋的心腹。
当杜聿明在徐州为蒋介石打仗卖命时,蒋介石从小本子上查到杜母的生日,他立即命令刘峙在徐州举行为杜母祝寿的仪式,同时又令蒋经国亲赴上海,为杜母送去 10万元金圆的寿礼,并且在上海举行隆重的祝寿仪式。这个消息传到徐州,杜聿明十分吃惊,这不仅是因为蒋介石记得其母的生日并亲自派人祝寿,而且还因为陈诚去台湾疗养,蒋介石才批了 5万元。
蒋介石如此厚待杜聿明无非是让杜为他拼命死战。
蒋介石对部属很能具体对待,爱官的给官,爱钱的给钱,爱地盘的给地盘。像陈布雷这不爱官,不爱钱的旧知识分子,他又区别对待,在陈布雷 50岁生目时,为陈亲手书写一条幅,上写:“宁静致远,淡泊明志”八个字。蒋介石这一招正投陈布雷所好,收到很好的效果。平平淡淡八个字,使陈布雷认为蒋介石对他“知其最深。”
士为知己者死,这是古代知识分子的人生追求。陈布雷奉行这一信条,兢兢业业为蒋效力,在蒋家王朝日落西山时,陈布雷以自杀表示了他对蒋的忠诚。
古代传话,现代权术(像袁世凯、蒋介石)在今日并不足取,然而从历史中也可以看出,即使独夫、民贼,也不敢忤逆维系社会伦常“情”的理性指向,反倒可以启发我们更上一层楼:不必玩权术,亦浓兰世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