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于市上出一小木匣,启其盖取横木一条,广半尺余,高寸许,下有四足,横列柜上。向匣中数声,倏有一虾蟆跃出,以前两足案横木上,南面而踞。随有小蛙十馀,一一跃出,依次以两足据横木,北面踞坐。既定,其人取小板拍一下,于是虾蟆发声一鸣,诸小蛙辄以次齐鸣。既而虾蟆阁阁乱鸣,则小蛙亦阁阁鸣不已。久之,其人复取板拍一下,则虾蟆止不复鸣,诸小蛙亦截然而止矣。其人复呼之,虾蟆仍跃入匣中,诸小蛙亦相随入。谓之田鸡教书。
又一截竹为二管,畜蚁两种,一红一白。将戏,则取红白小纸旗两面,东西插几上。取管去其塞,分置两边,各向管口弹指数下,蚁随出,其行自成行列,分趋止于旗下,排列如阵。其人复出一小黄旗,作指挥状,群蚁即纷纷齐进。两阵既接,举足相扑,两两互角。盘旋进退,悉中节度。久之,即有一群返走,搅乱若奔溃者。其一群争进,其行如飞,居然战胜追奔也。其人复举黄旗麾之,其胜者即返,以次入管。其一群亦络绎奔至,争相入,无复成列者焉。夫蛙之为物,微而且蠢,而蚁则尤微乎微者也。而皆可以扰而教之,奈何然为人,而有如穷奇、梼杌之不可教训耶。
高江村扈从《西巡日录》:都城外南海子东南有蚂蚁坟,清明日必有蚁数万聚此,故名。潮州大蚂蚁山,又有“蚁祖庙”。每年五月群蚁来朝。是蚁也,而又知尊祖敬宗矣。按《水经注》:益州叶榆县,自唐蒙始开之。县西北八十里,有吊鸟山。众鸟千百为群,其会鸣呼啁哳,一岁则六至。伺其来吊,夜燃火取之,其无嗉不食似转悲者,以为义则不取也。俗言凤凰死于此,故众鸟来吊,因名。亦可与蚂蚁坟并传。
又有畜金鱼者,分红白二种,共贮一缸。用红白二旗引之;先以红旗摇动,则红者随旗往来游溯,紧转紧随,缓转缓随,旗收则鱼皆潜仗;白亦如之。再将二旗并竖,则红白错踪旋转,前后间杂,有如走阵然。良久,将二旗分为两处,则红者随红旗而仍为红队,白者随白旗而仍归白队。《易》曰:“信及豚鱼。”其信然欤!
按《东京梦华录》:京瓦杂戏,有刘百禽弄蛇蚁;元宵大内杂戏,又有李卧宁猴呈百戏,鱼跳禹门,使唤蜂蝶蛇蚁等剧。盖凡物有知即可教,如蝇虎舞凉州之类,其师传匪自今始也。
鬼灯
桐乡徐小山,家三家村。尝自郡中归,舟至永兴堰,已薄暮。忽浓云四布,风雨交作,天黑如漆,不辨东西。舟子大怖,进退失措,旁惶间,倏睹林薄中磷火一点,光巨于灯。渐移近岸,闪影晶莹,照水如白昼。舟行则磷亦行,如为导引者。直至村中大虹桥,光始不见。计所照水程已三十余里矣。此可石所述,以为小山之善报云。然余尝询小山,于此地旁近初未尝收葬残赀朽骨。小山素精风鉴,而此处未尝为人营穴,亦并无祖父坟墓也。
外史氏曰:唐段成式《金刚经鸠异》:贞元中,先君自荆入蜀,应韦南康辟命。后韦薨,贼辟知留后,先君旧与辟不合,闻之,连夜离县。辟寻有帖,不令诸县官离县。其夕阴雨,出郭二里,见火两炬,百步为导。初意县吏迎候,且怪其不前,高下远近不差,欲及县郭方灭。及问县吏,尚未知府帖也。时先君念《金刚经》已五六年,向之导火,乃经所着迹,云云。然小山素亦未尝持经咒,即成式之父所遇导火,亦未必果为诵经所致也。
遗米化珠
相传今武英殿大学士潘芝轩先生悬弧之日,其庭前忽产一芝,鲜润可爱。后先生因以自号。道光三年夏,公先以大司徒忤旨家居。适江浙大水,饥民乞食载道。公首倡蠲赈,每自辰至午,至者人给一升,过午则止不给。一日已交未初,饥民皆散去。忽有白发老妪,携青布囊龙钟而至,阍者拒之,妪号泣不肯去。阍者不得已,走告公。公恻然,命呼之入,视其囊仅容升许,且中有一孔。量与之,至斗余不足。妪止之,曰:“足矣,公乐施如此,天必赐福。”遂携其囊而去,并无泄漏,惟案上遗米数合。公呼仆拾取,则粒粒皆明珠也。其大者圆湛如戒菽,或疑此妪为菩萨化身也。
平步青
PINGBUQING
平步青(1832-1896),字景孙,号常庸、霞偶等,笔名有霞外、侣霞等,浙江山阴(今绍兴市)人。平步青家庭以仕宦闻名,祖辈曾经出过四个进士。他也于同治元年(1862)年成为进士,授庶吉士、翰林编修等职。1867年得受江西督粮道,因不习惯官场生活,1872年辞官归隐。平步青自述不喜做官,也不惯与名士交游,所喜者,惟有隐居读书,以学术自期,希望继承黄宗羲、章学诚等人的浙东学术传统。平步青家藏书有2万卷之多,他平时即浸隐在这些书中,读书写笔记。但由于他对读书治学有很高的要求,所以这些书并没有大量传播到世面。平步青的笔记,有《霞外捃屑》等。他的笔记学术性强,其目的则在于经世致用,被誉为“句句可宝”。神仙鬼怪佛
中华千年文萃中华千年文萃风俗民情风俗民情武进沈佩兰大令(霖),字琳圃,乾隆辛卯彭文勤公典试江南所得士,官广东某县。与管韫山、周蒙香、赵法伍、庄似撰,皆工制艺。时有“神、仙、鬼、怪、佛”之目。神,谓韫山;仙,谓蒙香;鬼,则大令:怪,谓法伍;佛,谓似撰也。
今《韫山堂三集》,家弦户诵;《蒙香制艺》,亦多嗜者。三人名氏,世鲜知之。文之传、不传,固有数存乎其间耶?
或作“丁酉举人”,误。丁酉,文勤典浙试,非江南。
汪康年
WANGKANGNIAN
汪康年(1860-1911),名灏年,字梁卿,十九岁时更名为康年,字穰卿;中年号毅伯,晚年号恢伯,浙江钱塘(今杭州市)人。汪氏祖上在乾隆年间以经营食盐以及典当致富,至康熙时汪宪成考中进士开始以科名世。到汪康年出生时,汪氏巳经家道中落。汪康年三十岁时中乡试举人,1892年中会试第27名,1894年殿试列三甲,成为进士。此时康氏结识了康有为、梁启超等人,主持强学会分会事宜。1896年,康氏创办《时务报》,梁启超任主笔,宣传维新变法思想。此后康氏以报纸为依托,组织翻译新书等。维新变法期间,《时务报》成为官报,康氏改《时务报》为《昌言报》,改《时务日报》为《中外日报》等。变法失败后,康氏受到追究,《昌言报》被封,《中外日报》则被迫挂靠在一家英国公司名下。后来被迫出卖。汪氏此后又创办了《刍言报》,1911年该报出版了最后一期,汪氏也因病去世。汪氏一生着述丰富,有《汪穰卿遗书》、《汪穰卿笔记》等。厕名董事
中华千年文萃中华千年文萃风俗民情风俗民情近来凡大公司行厂之招股,辄任意邀人为名誉员、赞成员,甚至强为董事。竟有不告而辄书之,而受之者亦欣然听之,且以为荣。不知此等事,大小皆负责任,非可苟焉已也。
日前见上海《申报》载宁波商人虞洽卿之告白,声明:“图长航业公司、务本垦牧公司,虽列名董事,诸事未甚预闻”云云。虞君此举,殆有鉴于厕名董事之不易副责,且将受累欤?虽然,两公司之开办,为时已久,入股之人,或以虞君为董事,坦然投资而不之顾虑。今虞乃抽身,无乃负此入股之人欤?万一虞君窥破公司之内容,而以及早除名为得计,则尤为取巧。
且推此言之,则尽可以有虚名之数人。觅一平常之人,使出面办公司,而若辈为四出劝股、集股,而各人先后声明先退,于是公司即声言闭歇,暗中则各人均分其利。出面之人,极多不过监禁数年,惟入股者独受苦累。而以后遇招股之事,人人裹足。吾国实业遂因此愈无发达之期。关怀时事者,固不可不及此。
不知被诟
都中之报,有日诟一贵人,而贵人乃未知者。盖贵人初不看报,亦无暇看报。其名位相若之人即有知者,恐怒之不敢言,亦恐触所讳不言也。自余进见者必皆有所求,不复暇及此。且知之未必能禁,不如不使知为佳,故始终不知也。
谣言
国之有谣言,犹人家之闹狐鬼,不知其由来,顷刻而四播。
流俗谓人家闹狐鬼为不祥,非狐鬼之不祥也,闹狐鬼之不祥也。凡闹狐鬼者,家中营业必为停搁。应出者不敢出,即小儿之读书,亦必废业,而奸盗事且由此起。顾可疑者,则始言睹狐鬼之人果出于迷眩欤?抑故为此以便其奸欤?
谣言亦然,而影响尤大。大约有极奇之谣,则其时必有一事以应之,而谣言不久亦息。吾不知有谣言而始有此事耶,抑欲为其事者之以谣言先也。故今之主持政务或研究时事者,必自能辨谣言始,而欲辨谣言必自能不为谣言所动始。
外国亦有臭虫
我国人素不重卫生之道,居室卑污,衣服垢秽,致滋生种种啮人肌肤、吮人膏血之虫类,若蚊、若虱、若蚤、若蝇、若蜰,无南北,无东西,何处蔑有?而其可厌恶,莫如蜰。然亦不尽我国有之也,即号为净土之欧洲,亦时时发见焉。余友颍川君游学欧洲殆十年,足迹遍全欧,为余言:
我国人崇拜外人过甚,即以蜰虫论,佥自认为己国特产品,而他国无有也。何其不察究竟,而轻易言之如此耶?
往游巴黎,宿一着名之大旅馆中,坐于榻未久,有物啮吾股,召馆人问之曰:“此屋其有蜰虫乎?可为我易一室。”馆人力白其无,且矢誓。余遂安之,睡未交睫,即臭气冲鼻,蜰虫缘榻而来,集喙于吾四体,痒不可忍。起,燃灯烛之,得一则杀之,涂其血于壁,竟夜杀无数,壁上之血痕缕缕然,然犹未尽诛灭也。倦极,稍能睡耳。
晨起举示馆人,诘责之。彼乃大惭,亟移我于他室,而以粉垩其壁,敢怒而不敢言。西俗如污坏其墙壁,乃不规则之举动,例得索赔偿。今以此事如一争辩,则人皆知之,其名誉有损,其营业且立败,故惟有忍之而已。
吾举此事,第其一斑耳。顾非特巴黎有之,他处靡不若是。而尤以通都大邑,愈繁盛之地为愈甚,余亦备尝之矣。岂果我国所特产者哉?崇拜外人者,毋乃太过欤(蜰,臭虫也。见《尔雅·注》)!
蹈袭
某省设习艺所。观其目,则毛巾、肥皂之外,有景泰蓝焉。此大可笑。
盖景泰蓝之为物,为之甚难。工甚费,而又不易精;质重,则不便携带;工本巨,则价不能贱。故为之者,甚难获利,而各省言工艺者尚津津言之,此何故欤?况工艺一层,各省当就其物产,就其向来所习,俾其精益求精,使得各有以自见,俾收万汇分呈之效。何必动相蹈袭?
原推其故,盖缘各省以有此名目,不能不办;且得安置冗员,乃随意派一人为之。充其任者,于此本亦惘惘,乃随意填写名目,为搪塞之计。既不参求于平日,亦不研究于临时,至将来之一无所成,虚列报销,已在意计之中。
从前闻有满人为将军者,属其书记作对,寿同官之太夫人。犹恐其未达,乃随意指一二告之。已而拟就,即遣人送往。主人展视,乃曰:“福如东海,重帘不卷留香久”;“寿比南山,古砚微坳聚墨多。”彼时闻此皆大笑。然今思之,则官场何事不如此?宜其事事败坏,不可收拾也。
咸水外语
粤人学英语,转辗讹舛,相习不变,名曰“咸水外国话”。上海则名“洋泾浜话”。凡买办、细崽多用之,遂成华人与洋人交接之关键。于是,凡西人欲来华办事者,必须先学此等语言六个月,始有人延其办事,语曰:“习非成是。”此之谓欤?
外国银行存款
近闻人言,吾国官商存款汇丰者至七千余万,道胜约三四千万,正金二千余万,而华比,德华、法兰西尚不预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