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浪漫是情场的官僚主义:鲍尔吉·原野幽默散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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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节日总汇

让中国人说清楚春节是什么是很困难的事情。它太“大”了,像红楼梦一样充满多义性。孩子们看到神奇,老人们看到富足。春节不像外国人的节日,寓意单列,如圣诞节、情人节、愚人节。春节是中国人一切节日的总汇——对情人它就是情人节;对妇女是劳动节;对儿女是敬老节;对善饮之人是愚人节——自愚,而不是愚别人;对儿童则是儿童总节——比儿童节大。它还是尊重领导节、探望下属节;是烟节和抽烟节;酒节和饮酒节;是服装节、火锅节、炒菜节、储备节、磕瓜子儿节、文明用语节、青少年减负节、邻居问候节、小儿无赖节、旅游节、鞭炮节、不眠节……它是中国最大的电视销售节和节目展播节,是GDP增长节,是电话手机节,是个人成就汇报节,是家庭摆设显示节,是老少洗澡节,是信息传播节,是爆竹炸伤节,是酒精中毒节,是假话节,是疲惫节,是串门儿节,是卖易拉罐空酒瓶子节,是同学节、知青节、战友节。这么多的节日,压缩到一个貌不惊人的词里:

过年。

过年是欢乐总汇,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人,过年的一切都近乎神奇,善意、自由。显见,过年是中国人最伟大的发明,应列入四大发明,排在首位。

过年之好毋庸多说。我想借此良机建议再加入几项内容,使其更高级。

一日大赦。对那些犯罪社会危害性较小、改造优良的短刑期犯人,每个监狱大赦10名到100名。

二日阅兵。此举最能增添节日气氛。让每座小城的士兵们足踏皮靴铿锵而过,奏着铜管乐,小孩子在后面尾随。其威武绝非扭秧歌、耍旱船能比。既壮军威,又壮民威。

三曰节电。电乃电视之电,节是节制之节。丹麦的哥本哈根人曾于某日自愿停电一昼夜,不听电话、不看电视,从中发现久违的乐趣,即天伦之乐。敝建议是在过年期间停看电视一天,关闭电话手机一天,纯粹享乐。

四日捐钱。那些从节日经济中获利最多的商家,如烟商酒商捐出一点钱,送给居于最低生活线的人家过年,就像旧时富人施粥一样,天下同乐。

五日换年。接纳一个异地的儿童到家里过年。山区的孩子、少数民族的孩子、残疾人的孩子、贫困家庭的孩子、孤儿院的孩子,把他们接进城过年,让内地与边疆、富庶与贫困、南方与北方、幸福与不幸之间形成交流。住嘛,也就住5天,而孩子们一辈子也忘不掉。航空公司从中可施善举,给孩子们赠一份往返机票。

六日选官。过年期间,既然政府的多部分功能已经停止,就不妨选一良善农民或小学三好学生轮流当一天市长。在严格的监督下,让他们批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

这些倡议还不够完美,我的意思是让春节越来越大,加入恩格尔系数(即吃穿)之外的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