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独立营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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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差点羞愧而死

“老头啊,我说你没儿没女哪天做了鬼你还到阴间到处打秋风做叫花子?你看钱五老头没崽没女,你好寻思着邀他做鬼乞丐不寂寞吧?”这话是对王村的老头说的,狗尾巴一贯不甘寂寞。

“唉,没儿没女的倒好着呢,就是不该生了一辈子崽女,操心了一辈子。到现在好,剩下的一个儿子尸骨都不知在哪儿。起先吧,今年一个死了,明年一个又没了,最后剩的就一个,听说是当了兵,还不知死在那个坑里。几年没个信,准是不在了。”老头寂苦地述说。

“老头,你到底有过多少儿女啊?你那当兵儿子叫啥名字?我们连长排长都是军队里出来的人,说不定认识呢。”钱五老头难得有知音,老年人就喜欢跟老年人聊,又都是落难人。

“生的多剩的少,儿子女儿加起来十三个,两头两尾的没了,留着的叫王顺生。说是他命里八字太硬,头戴铁帽,脚踏铁鞋,因此存不得兄弟姐妹。哎,各位兄弟你们有谁认识我家顺生的吗?”

“不认识。不认识。”一片的同情声。

“不为,你认得王顺生吗?咦?哪儿去了?唉,你这老弱病残的怎么落在这么远啦?”蚂蚱在找我。

狗尾巴看到我远远的落在后面,说:“你死鬼样啊,两头羊把你累成这样。快来。快点。”

我死皮赖脸的没吭声,我由着他们叫,心里骂着,你****养的蚂蚱,你秋后不到就蹦死的蚂蚱,千张国女人养的狗尾巴,你他千张国黄狗的癞皮狗尾巴。

“喂,你没听见呀你聋了,王顺生你认识吗?”蚂蚱就这么不依不饶地叫着我。

“不认识。”我呐呐了一声。不知道他们听清楚没,我怀疑我自己也没听清,李勇奇回过头,看着落后了一截的我,说:“沈有为,你挑不动了吗?我们歇一歇。”

我的祖宗呃,你平日不是“不为不为”叫得欢吗?你今天咋就叫起了我的真名呃?你这李勇奇背时鬼,跟着你就真个倒霉八辈子十六辈子。

我无奈地祈求菩萨保佑那王老头没听见,让他耳背,耳背得连他王顺生现在在他跟前叫他一万声爹一万声爷也听不见。

可王老头听见了,还直愣愣地看着我。

“你瞎了吧瞎了吧,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内心疯狂地喊着。

“你就是沈有为啊?可找着你啦,”王老头听见了看见了,还特别用心地注视着我。

我看见天在旋转,李勇奇马蹄子狗尾巴蚂蚱细老头等也在旋转在摇晃。我迷迷糊糊地听到他们惊呼:“他病了。他病了。”然后什么也听不清了,似乎周围的人在忙乎着。

“醒了醒了,连长,他醒了。”好几个声音叫唤着,那边一个冷冷的回答:“噢,他死不了。”

我昏厥了两天。

我的同袍以为我会死去,但他们做了他们觉得应该做的事,给我喂米汤,喂肉汤挑子里有的是米,马蹄子在他挑的猪身上用刀开了个小口子挖出了一块肉。可我就是不醒,微弱的气息一直维持着,这是他们把我弄回来的理由。虽然我很讨厌,虽然千张军队看着他们几个人抬着我这具尸体“八嘎八嘎”直嚷嚷,但他们还是尽人事用门板把我抬回。

民夫作为良民被放回了自己的家,千张军队顺便还给了他们一个慷慨的“良民大大的好。”和一个竖起的拇指。

王老头也走了,但什么都晚了。

“不为,告诉你件事,”李勇奇看着我说,向我走来。

我愤怒地看着他,你他妈不为,该叫的时候你不叫,现在又“不为不为”地叫的恶心。

“你娘和你媳妇传话给你,她们说,你虽然做了奸细,为人不齿,可她们仍然等着你回去,要你好自为之。”

“那王老头说的?她们娘女俩都好吗?”我微弱的声音微微地颤抖,急迫地问。

“是王老头说的,她们都好,她们就躲在后山的山洞里,把我们看得清清楚楚,还说我们没有做恶,没有和千张军队一样,王村人感谢我们。”李勇奇说完又开始了他经常那样的沉思,默默地呆在一边。

娘和晓晓的话并没有让我开怀,她们以一个女人的大度在宽容人世间的无奈。常言道女人家鸡肠小肚,可在男人真正需要宽容时她们的胸怀可以容纳整个世界,包括丑陋与邪恶。

我觉得无颜面对这种女人,我已经死了,尸体已经腐烂发臭,尸臭味伴随我的苟活。几次我幻想着拿枪顶着自己的头开枪,可每次都是虚幻地仇恨自己。

等我又能够在青石板上转悠时我又开始了每天的转悠,和常浩这个哑巴炮子鬼默默无语地转悠。

邋遢乞丐不再和我攀老乡,我每次经过他身边时他总是视我们无物,我不气恼,我和他都是行尸走肉。

又是傍晚,肮脏的乞丐跟在粪车后面鬼兮兮地张望着,一直等粪车过了对面弯道才懒洋洋地盘坐在屋檐下,掏出干巴巴的饭团嚼着,显得有些疲惫,又有些得意。

这是我多次巡逻经过此地的情景。一团干巴巴的饭就这样得意洋洋!我懒得理他,漠视地经过他的面前,他也漠视着我,任我从旁边经过。

突然,我疑惑起来,那乞丐怎么就喜欢跟着那粪车,唉,鬼知道乞丐想些什么?也许就是无聊吧。乞丐本就邋遢,他就喜欢邋遢吧?那里越邋遢就往那里钻,由着他去。

近来千张军队的调动更加频繁,大批的民夫从龙门经过,朝樟树镇走去,龙门驻守的千张军队也增加了一倍。

镇子周围修筑了九个碉堡,我们连镇守其中的一个,把个龙门封的死死的。一个小队的千张军队驻守在我们碉堡侧面的古庙里,我们相隔就百来米左右。

他们没有在古庙筑防,那不是他们真正的阵地,而是平日里的兵营,有战事时他们会进驻我们的碉堡和对我们的督战。

由于我们实际上是和千张军队一起驻守,因此,“巴嘎巴嘎”成了千张军队对我们每天的招呼,我们回应的是“猪×的,冬瓜,茄子,妈拉个巴子”等方言俚语。

在碉堡上唯一的娱乐是相互的打闹、奚落和对远处的眺望。我继续争取更多地机会在街上巡逻,因为厌烦那枯燥的斗嘴打闹。

民夫在远处活动着,有时夜晚还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灯光,但我们无法分辨出他们在忙乎着什么即使我们很多次用那破旧的八倍望远镜仔细地搜索和辨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