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绣姐姐，姑姑刚才和奶奶说要拿你给表哥做媳妇呢！”
正在给几位贵客倒水的云绣，差点因为吴钦的这话烫到了手。
果然啊，又开始算计了。
“钦哥儿，你乱说什么呢？川表哥要寻亲那也是找镇上人家的姑娘，何况云绣姐姐年纪还小，又要养弟弟，哪里会这么早说亲事！”
听到云绣姐姐不相信自己，钦哥儿着急了，一下子把自己听到的全说了出来。
“我没乱说，奶奶说你能做绣活赚钱还能操持家务，姑姑说你身子虽然不好，但是还算勤快，以后再娶一房好生养的就是了，我都听见了的。”
“多嘴！”
“姑姑，你别不承认，你还说萍表姐说了一门好亲事，娶了云绣姐姐就卖了旁边的树林给萍表姐多添些嫁妆呢！”
看着那母女三个，虽然有些心虚，但依旧一脸的“理应如此”，好像这家里的一切都已经是他们的了，云绣这心里的火气也一点点上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弟弟还小，我不着急说亲，你们家要是想找个丫鬟什么的，姑姑还是到其他地方去找吧，云绣可伺候不了姑姑，快到中午了，想必你们也不愿留下吃饭，我也就不留你们了！”
倒好的水，云绣直接倒回了茶壶里，语气坚定眼神冷漠的看着那母子三人。
“哎！绣姐儿，你可别听钦哥儿乱说，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姑姑是真心想要你做姑姑的儿媳妇的。”
被吴钦说了大实话，云绣姑姑也有些兜不住了，毕竟她之前预想的可不是这样。
“云绣高攀不起，三位还是请吧！”
云绣又不是傻子，嫁进他们家，她这辈子也就算是彻底的完了。
“娘，你看看，这就是你要找的好媳妇，根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副穷酸相！”
如此尖酸刻薄的云绣，陈萍很瞧不上，直接抬脚走人了，愿意让她过门，那是看在亲戚的份上，还这么挑三拣四的，以为自己是谁呢？
穷酸东西，活该一辈子受欺负。
看着女儿甩袖出了门，云绣姑姑和表哥也赶紧跟了上去，娘三个有些气急败坏的离开了。
吴钦根本不知道自己泄露了人家的机密，此刻，他正脱了鞋子和弟弟在炕上滚着玩呢。
家里没有这样的床，真的是太舒服了，晚上睡觉那么冷，躺在这样的床上睡觉该有多舒服啊。
——
云绣没想到，那些人的脸皮会厚到如此程度，刚吃过午饭，以云绣奶奶为首，云绣婶婶和云绣姑姑为辅的一帮人，再次寻上了门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绣姐儿，你也是进十四的人了，你爹没福气，你娘是个不知好歹的，长辈费心给你定下亲事，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推三阻四的。”
坐在堂屋里，云绣奶奶话虽然说得轻，脸上的表情也比寻常见到云绣时软和，可是语气却是重达千斤。
“云绣知道大家关心云绣的婚事，可是弟弟四岁不到，云绣着实无法在这个时候放心出嫁，再则云绣也有自知之明，自知配不上表哥这样的人中龙凤。”
对于云绣，她是一点好感也没有，如果不是女儿要她帮着说和，她才不过来呢。
“你的意思是我们说的话你不听咯？还是嫌弃你姑姑和你表哥？”
“奶奶说笑了，云绣哪里敢嫌弃，像我这样带着弟弟的姑娘，估计也就只有亲亲的姑姑肯接受了。”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云绣不敢，云绣上次给弟弟办理户籍时听那个秀才老爷说，‘女子自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云绣是没了爹，可是云绣还有弟弟，是我们家顶梁柱的弟弟，云绣自然以弟弟为重。”
云绣背挺得很直，你非要扣我一顶大帽子，我就算戴，也不能戴你给的。
“你嫁人了不是一样能照顾你弟弟，你如果放心不下我们这些人，完全可以把你弟弟接过去照顾不是？”
云绣奶奶的话让云绣姑姑很不满意，她可没打算多要一个，不过眼下这情况，也只能先稳住了云绣。
以后只要进了自家的门，如何拿捏还不是自己这个当婆婆的说了算，到了那个时候，今天在这里受到的冷落，她定是要好好的和云绣算上一算。
看到姑姑那瞬间漆黑变色的脸，云绣心里多少已经有了成算，对于小包子的问题，这些人恐怕还没来得及去商议吧。
“弟弟年幼，云绣当照顾弟弟长大成人，可哪有带着幼弟出嫁的道理，云绣虽然见识不多，可自小也跟着爹识过几个字，这道理还是懂的。”
听着云绣的话，云绣姑姑面带赞赏的点了点头，还是云绣这丫头知礼，这本来就是这个理。
吴家是正经人家，怎么可能让姑娘带着弟弟出嫁，这事一旦说出去，吴家人还要不要做人了。
“你有奶奶有叔叔有婶婶，难道还怕我们这些人亏待了你弟弟不成！”
接收到女儿的眼光，云绣奶奶也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她也不想养着小包子，不过现下先拿下云绣才是关键问题。
“云绣自然是相信奶奶的，可是云绣在这事上容不得半点差错，只要奶奶和叔叔婶婶能对着堂上的祖先立下重誓，对弟弟和对吴钦弟弟一样好，云绣绝对没有二话，不但婚事全由奶奶做主，这家业也交给叔叔代弟弟管理。”
对于誓言，这时候的人心里都是很在乎的，更何况是这种毒誓，她就不信，这些人愿意背负这样的名头。
果然……
谁也不乐意！
“说来说去还是不相信我们嘛！”
“姑姑体谅，云绣要这誓言，为的也是寻个心安，否则即便嫁出去了也是放心不下。”
“噢，那你要我们如何立誓！”
“对吴景轩如亲生，尽心抚养教导，如果做不到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听云绣的话，张氏立马就不干了，“你……你这纯粹是诅咒我们不得好死呢你？怎么会那么歹毒啊你？”
“婶婶这是哪里的话，是你们说会照顾好我弟弟的，你们既然能做到又何必怕发下这誓言呢？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是存心哄我？”
“牙尖嘴利，有你这样诅咒自己奶奶和叔叔婶婶的么？”
“奶奶，云绣就这一个弟弟，眼瞧着就要被你们嫁出去，我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难道这样都不行么？还是你们根本就做不到？”
“你瞧瞧，我说一句你到是有一肚子的话，我这当奶奶还不是看在我那死去的儿子份上才会把你说给亲亲的表哥，这亲上加亲也不会受了欺负。”
“云绣谢过奶奶的好心了，亲上加亲也轮不到我，毕竟这些年也没怎么来往，你们也不必再说了，大家没有立誓，云绣是说什么也不会嫁的。”
站在那里，云绣背挺得很直。
她绝对不会让这些人得逞，这时候的人最信任鬼神和誓言之说，这也是自己中午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对策。
那些人哪里会对小包子好，为的还不是自己会点针线活，为了自己家的那点家业，当真是无耻至极！！
“我们是你的血亲长辈，给你找门亲事天经地义，你有什么好不满的？”
“婶婶这话没错，虽然说长者赐不敢辞，可是应该分个轻重，再则，从未听说过谁家没了爹娘的姑娘，在有兄弟的情况下还要让姑姑婶婶帮忙操持婚事的。”
你们对我不客气，妄想得到我的尊重，这是云绣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触碰。
“气死我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奶奶？看来我今天要替我那死去的儿子好好教教他这不恭不孝的女儿了。”
“敢问奶奶，云绣做错了什么？”
“你顶撞长辈忤逆不孝就是错的！”
云绣奶奶家，在村子人口最密集的最东边，一群人过来时要穿过不少人家，那看热闹的自然也跟了不少。
这不，云绣家的院子外面，此时已经围了不少人，一个个正张大眼睛盯着事态的发展呢。
“噢，不孝？难道给你们当牛做马任由你们糟践就是孝顺了，我爹去世的时候弟弟只有三个月，你们谁来关心过我们一句？是奶奶你？还是婶婶和姑姑你？”
说起云绣姐弟俩先前的伤心事，云绣伤心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么些年过去了，奶奶你今天是第一次到我们家来，还有姑姑，你也是第一次来，我们家原本有两亩水田和两亩地的，可是地被奶奶你拿去了，田给叔叔种着，每年给了多少粮食？一CD不到？”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好好算算，只要能好好带着小包子长大，她可不在乎那点名声。
“你们今天站在这里说孝顺，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和弟弟这些年是怎么活过来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我忤逆？”
云绣心里愤怒，面上却是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她很清楚，自己今天绝对不能输给这些无耻的人。
“姑姑你说的，我会做绣活赚钱操持家务，娶回家就当买了个下人。奶奶你亲口说的，我身子不好，以后给表哥再娶一房好生养的媳妇就是。你们还要卖了我家的东西给表姐添嫁妆，只因为她说了一门好亲事？”
生怕那些观众听不清楚，云绣一字一字把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什么家丑不可外扬？
全是废话！
对于这些人，就该给她扬扬名。
“你们算计一切的时候有没想过，我和弟弟要怎么办？这叫什么长辈？你们也会说我那死去的爹，你们这样欺负他的孩子，就不怕他找你们算帐么？”
说到自己那死去多时的爹，云绣哭得更伤心了，那哀戚的声音，让一众瞧热闹的乡邻很是为姐弟俩难过了一番。
密谋的事被当场说了出来，云绣奶奶那老脸顿时难看起来，“你……你个烂嘴巴的小贱种，你气死我了你！我们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看着这些人，云绣高高抬起被泪水弥漫的脸，一字一句的说着。
“奶奶你难道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你敢发誓么？对着我吴家的列祖列宗，对着你死去的儿子，你敢说你没有算计自己的亲孙女么？还有姑姑，你敢么？敢在你死去的哥哥面前发誓你没有算计他的孩子算计他的家产？”
“真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跟你娘一样的烂货，扫把星！”
云绣那卷着钱财和人私奔的娘，永远是云绣奶奶手里折辱姐弟俩的把柄。
以前，这一直是云绣的伤疤，也是她抬不起头的原因，可是现在的云绣根本不怕她，因为这不是他们作践自己和弟弟的借口。
“烂货也是明媒正娶抬进来的，你有本事为什么不给你儿子娶个千金小姐？”
“你还有理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奶奶说什么便是什么吧，不过今天谁也别想碰我一根汗毛，或者我们该到衙门里论个公断，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没有天理了。”
原本只是装腔作势，听到云绣如此说，云绣奶奶站起身来就要去打她。
云绣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转身就冲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
“奶奶，你是长辈，你要打云绣，云绣不敢还手，云绣今天就是死在你们面前也无话可说，刀子给你，给孙女个痛快，到了阴曹地府，我让我爹亲自找你们说。”
阴森森的看着眼前的这几人，云绣半步都不退让。
“云绣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唯一对不起的是我弟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本事，照顾不好他，奶奶你赶紧杀了我吧，我好亲自去和我爹请罪！”
看着一副“你赶紧砍死我”的云绣，还有外面那些只知道火上浇油的邻居，云绣奶**都大了。
她一个妇人，杀个鸡杀个鸭还算凑手，哪里就敢提着刀宰人了，虽然云绣这丫头不得她喜欢，可她也就是动动嘴，哪里敢动刀子啊。
——
小包子和吴钦吃过午饭就出去玩了，两人直到现在才拉着手跑了回来，看到姐姐被欺负，小包子直接扑了过来。
“你们这些坏人，只会欺负我和姐姐，滚出去，快点滚出去。”
一看云绣姐姐都要寻死了，吴钦和很着急，赶紧的安慰了起来。
“云绣姐姐，你不会死的，奶奶说等表哥再娶的时候就悄悄的把你卖了，姑姑说卖到城里的花楼里能值不少钱呢。”
这本是母女两个说到开心处的幻想，话赶话的，怎么痛快怎么说。
事实上，就是为了家族名声也不可能这样做，就算是折磨死了云绣，人家也只会骂几句，可要是卖到那种地方，家里别的女孩子都别想嫁人了。
这只是母女俩私底下得瑟了几句，可这样的场合抖出这样的话来，那问题就大了去了。
吴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只是觉得云绣姐姐拿着刀很危险而已。
“啊，滚……你们这些黑心肝烂肚肠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手里的刀不能随便甩，毕竟砍死砍伤一个两个的问题就大了。
云绣把刀扔进厨房，冲到院子里抓起了那大扫把，疯一样的赶人，边挥舞着手里的扫把边扯开了嗓子叫骂。
“你们这些佛口蛇心的毒妇，怎么不去卖你亲闺女，滚出我家，黑心肝的东西，就不怕遭报应么？”
看到姐姐被欺负，小包子像只小老虎一样，手里紧紧的抓着一根棍子，不管不顾见人就打。
“滚，你们这些坏人，你们给我等着，等我吴景轩长大了收拾你们！”
屋子里的人，不但被云绣劈头盖脸的赏了一炖扫把，还被小包子手里胡乱飞的棍子给敲得不轻，只得赶紧走人。
“我家屋子小，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以后别在来了，全都给我滚！”
把人全部赶了出去，云绣“砰”一上关上了大门。
看着被云绣赶出来的一群人，那些瞧热闹得，看得好不开心。
这想着把亲孙女卖去那种地方的，十里八村也就这一个了。
“真是活该，不说帮衬一把还如此算计，要是我的话我就拿大粪浇了！”
“是呢，那心也和大粪一般臭了！”
被亲孙子群孙女赶出了门，还被大家瞧了热闹，云绣奶奶一群人的脸色相当的不好看。
“你这个小杂种，羞宗败祖不恭不孝的贱蹄子，和你娘一样的烂货，你行，以后我没你们这孙子孙女！”
“滚……”
云绣奶奶和婶婶还在门口骂骂咧咧，回应她的是云绣一声崩溃的叫骂和邻居们的嘲笑。
寡不敌众，在众人嘲讽的目光中，一群人不得不狼狈退去。
——
门外总算安静了，看着红着眼眶的小包子，云绣蹲下身，郑重的看着他。
“宝宝，你相信姐姐么？”
“相信！”
小包子一双大眼睛里全是泪水，小手因为抓着棍子打人都红了，云绣心疼得不行，捧在手里轻轻的揉着。
“我们俩力气小，打不过那些人，所以我们只能动脑子……宝宝能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