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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其爷如老龟

丹阳城北六里,刘家铁铺。

这处铺子,其实得称上是个小庄子。加上刘豹刘铁匠,计六户人家,四十二口人。十六间土墙草屋子,四进青砖大瓦房,一丈高的圆形土围子环绕起来。那土墙子有些年头了,尽管顶上压着打青砖,依然被雨水冲刷的千沟万壑,露出里面黝黑狰狞苦槠树木桩子。

苦槠树,又作苦珠树,结子如珠,味苦而涩,去其皮,碾成粉末状,暴晒两日,炒着吃,着味美,香气四溢。后来,多做成粉条。

树木长成极慢,一甲子方成大材,木质坚硬,多用来制作刀斧柄。

按照刘豹的说法,当年他老子,老刘铁匠刘丙十九岁逃荒路过这里,只剩一把炒麦子,遇到一位姓于的游方道士,两人就分着吃了。

吃过之后,那道士指着路边的一片苦槠树林子,说,这里阳气很旺盛啊,宜宅。

老刘铁匠就在这里伐苦槠木,建了房,起了灶,还砌了铁炉。

后来,娶了原成北老地主的哑巴女儿,得了这片林地并其北九十顷上好水浇地,四户租地谋生的庄稼户。果然立了基业。

后,得二子,名虎豹。刘虎役兵,卒。

后,豹又得二子。名安康。

老太爷对这两个孙子便宠爱的不得了,要是这倆小子要天上的星星,估计这老头都会拼把老骨头,架梯子,给摘下一颗来。

刘安坐在牛车的六口大箱子上,刘豹并着家仆李渔牵两头大青牛缓慢的向着铁铺子过来。

远远看见铺子前,那棵巨大的老苦槠树,一条长条方石上,坐一打瞌睡的白发老头。

刘安跳下车来,恭恭敬敬的跟着刘豹一起过去。

“爷爷,我们回来了。”刘安走到老头面前,轻声说道。后面跟着扭捏的刘豹。

老头闻声抬头,张开阖上的两剌眼皮,“回来就好。”起身往屋里走去。

门框里,那缓慢移动的佝偻背影,就像镶在其中一样,可就着影像,依然让人前暴脾气的刘豹胆战心惊。

那沉稳的身影,一手拄的,赫然是一柄苦槠木作鞘裹的玄铁长剑!

刘安看着其爷的身子隐于门后,就听到一声叫唤:“阿笟,你跟我来。”

“诶,爷爷,我来扶你。”

刘安随刘丙到了房中,扶老头坐在榻上,自己也面对跪坐下。

“这次的买卖,你有信心搞成吗?”刘丙抽出了裹在剑鞘里的铁剑,轻轻擦拭,黝黑而寒冷。

“爷爷,这笔买卖是板上钉钉的事,十拿九稳。我相信,只要是从土里刨食儿的,就不会对那玩意不动心。”刘安自信的说道。

“那东西我看过,确实好东西,我相信这买卖是笔好买卖。”

刘丙停止了拭擦,拿起剑,对着窗子投进来的阳光,折角。

剑光闪过刘安的双眸,一瞬间,老头本是浑浊的两眼爆出一抹不输寒铁的凌厉!

刘安眼睛一眯。

“阿笟啊,这个世道的是,从来不是一是一,二是二。买卖也从来不就是买卖那样简单的事。”老头说完,又低下头,那稀短的花发几乎纠缠不住那苦槠树枝杈做得发簪。

拭剑。

剑有两道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刘安眯着眼睛道。

“不说咱们刘家的死对头章九指,在咱们丹阳地界,有点实力的哪家不是相互惦记着基业。丹阳就那么大,人又那么多,怎么分?怎么把祖宗的基业发扬光大?也就剩下相互算计了。

可是爷爷,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做这买卖,这是我们老刘家的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谁要是在这个时候,向咱们老刘家伸爪子,我刘安定要叫他试试我的剑锋利不锋利!”

“哈哈哈哈,果然是俺的孙子。当年章不正那个老东西跟俺挣你奶奶的时候,还不是给俺剁了小指。”刘丙大笑的说道。

刘丙笑完,顿了顿,有轻叹了一声,“只是,阿笟啊,今时不同往日,刘丙毕竟不是光棍一条了,章不正也成了丹阳城的九爷。

俺们是不怕他,可是,咱们家人少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俺是再经不起了。”

刘安看着默然的刘丙,道:“爷爷,正因为这样,我才更要做这笔买卖!我和老爹已经和全郡各个县的铁官衙门谈好价钱,文书都立下了,这买卖如是成了,只要一年时间,我想这一年的积累得超过爷爷你和老爹两辈子累积的家当了。”

刘安润润嗓子继续道:“他章九指是人丁兴旺,姨太太多,儿子也多。这几年贩卖私盐挣了不少钱,七八十个仆役领着,就敢在县里横行霸道。他和咱们是世仇,见咱们家买卖这般暴利,我料他必定眼红。

而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啊!爷爷,这是我们一举报了这么多年老旧恩怨的最好时机。”

“哦?俺们家现在处于弱势,怎么还能斗得过章九指?”

“爷爷,咱们现在弱,不代表明天弱,明天弱,不代表后天也弱。我打算这笔买卖之后,去一趟宛陵,买上百十口老实本分的庄稼户,给咱们老刘家的基业添砖加瓦。”

“哈哈哈,好啊,好啊,俺老刘家出了千里驹啊。阿笟能有这样周全的想法,俺也就放心了。大胆去做吧,你爷爷的剑,也还锋利呢,宵小敢来,也是要叫他尝尝我的剑锋利不锋利的!哈哈哈哈,你先去吧。”

“嗯,爷爷,那我先出去了。”刘安应了声,起身往屋子外走去。

“噢,对了,阿笟啊,你那腚没有大碍了吧?”

刘安一个踉跄,“爷爷,没得大碍了。”

飞奔而去。

坑爹的穿越啊!

刘丙端详着铁剑,这小子,在遭了大难后,变了。莫是雷公给他开了窍了?

晚风起来,穿过苦槠树枝杈,吹得叶子簌簌抖响,知了猴大概察觉到了季节变化带来的寒意,纷纷往地下钻去。

山雨欲来?

老头将剑回鞘,打起了瞌睡。

苦槠树,又作苦珠树,结子如珠,味苦而涩,去其皮,碾成粉末状,暴晒两日,炒着吃,着味美,香气四溢。后来,多做成粉条。

树木长成极慢,一甲子方成大材,木质坚硬,多用来制作刀斧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