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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陌生人面前常常会显得有些拘谨,但我也总是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可最后反倒令自己忘记了手脚该怎么放了。我就像一件展览品似的站在表哥和他的老板面前,他们时而看看我时而谈笑着的样子又让我自己觉得自己像个**。有时候我会礼貌性地僵硬地回复他们一个笑容。因为我当时脑子里有点凌乱,所以他们的话全部从我左耳进又立马从我右耳出去了,完全不记得他们在说什么,我只知道表哥在向他老板极力地推荐我。
那个老板姓李,年龄有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精瘦,嘴唇上留着一小撇胡子,两片嘴唇经常含着一只香烟在蠕动着。李老板虽然是表哥的老板,但他们的关系却是很多年的老朋友。而且这个李老板一看就知道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出身,因为他即便讲究起来,穿着打扮依旧透露出一股浓浓的乡土气息。
最后李老板接纳了我,但他的语气却让我不高兴。他始终绷着一张脸对我表哥有些无奈地说,你把人都带来了,我不要怎么办?当时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真的很想转身就走,可此时的现实状况却由不得我那样任性了。我曾经因一个叔叔的介绍而来到了一个工厂里打工,他和厂里的经理是朋友,而且那个经理一直还欠着叔叔的一个人情,所以接纳了我。可是由于当时经理很忙,没有亲自为我安排住宿,便叫他属下帮我临时安排了一下,然后对我说他先出去一趟,晚点回来再帮我安排住宿。结果我等了一宿也没有见到那个经理,于是次日很早我便写了一张纸条留在了经理办公室,自己收拾行李就拍屁股走了。那纸条上的内容是我暗喻、讽刺经理的言而无信。那一年我才十六岁。最后,叔叔告诉我说,经理一直夸奖我的文辞很好。但现在,我不能再那样做了,为了不让表哥难堪,为了不让父母失望。
我们工作的地点是在某银行大楼里,因为银行内部全部都需要重新装修。第二天早上,我就跟着表哥一起去上班。在上班的途中,我们一起吃了颇有绵阳当地地方特色的小吃——米粉。在深圳吃东西都是按份数来算,在绵阳就要按斤两来说。事实上,整个四川省大概都应该是这样子的情况吧。一般来讲,一到二两的米粉是三到十岁左右年龄段孩子的食用量,成年人最起码都是三两。三两米粉下肚后,我就感觉很饱了。我正准备擦嘴走的时候,表哥又端来了两碗热腾腾的原汁原味的豆浆,因为豆浆是免费的。
我们的住处离上班的地方大概只有两公里远,而吃米粉的地方恰好在这段路程的中心处,所以我们吃饱后慢慢地走了过去,时间也是非常富裕的。
第一天来上班,让我感觉有些紧张。虽然在深圳的时候我也经常跟我爸上工地干活,可我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电工的活,所以我按要求做完了我手中的工作后就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有时就想干脆坐在这里等好了,就像在工厂里上班那样,领导看到了自然会重新安排你做其他的事;然而此时心里又总是觉得有些不踏实。我想,人家给我工资是让我为他做事的,而不是坐在这里发呆的。
我忘了交代,表哥是李老板请来代班的,在这个工地上的电工施工事宜,除了李老板,说话最算数的就是表哥了。所以我每次做完了手中的工作就打电话给表哥,让他重新给我安排其他我能做的工作。
因为我是学徒,所以刚开始做的工作都是一些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体力活,其中最刻骨铭心的就是让我拿着铁锤和凿子在坚硬的墙壁上凿出一条条能埋下电线管的凹槽。一个上午的时间,我的手已经肿得像胖子。手很痛,但我没有抱怨。
中午大家一起在外面的小饭馆吃饭的时候,李老板问我第一天做电工的感觉,我举起手说就是手肿了而已。李老板笑着跟我说,学做电工之前就需要先学会做石匠。他说他年轻时候学电工的遭遇也和我一样。他的话很平实,但他特别喜欢用插叙笑话的方式来讲,我听着很受用,心里渐渐对他有了好感。而且,他还亲自给我倒酒、盛饭,完全没有一点老板的架子。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学会了喝酒。以后每天中午下班出来吃饭,总是要每个人二两白酒下肚后才开始慢慢吃饭。跟我们一桌吃饭的都是表哥好朋友,若不是因为李老板的这个工程,他们可并不能那么经常地聚在一起。这几个人除了我和我表哥外,分别是李老板、王师傅、张师傅及宋师傅。
宋师傅的年龄应该和李老板差不多,身形也相近,但略微高一点,而且说话轻声细语的,给我的感觉就是宋师傅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在我们六个人当中,除了我就是表哥年龄最小了,但他们四个却总是叫他兔哥。跟他们相处久了后,我才发现我表哥是他们几个人当中对电工最精通的人,而私下我也发现表哥特别喜欢钻研有关电工的各种问题。渐渐地,表哥便在我心里留下了无所不能的印象。
我从十八岁的时候开始背着父母偷偷抽烟,零九年在绵阳的时候我已经十九岁了,有了一年的烟龄,但却对抽烟没有什么瘾。我表哥是一个十足的烟鬼,只要是上班时间,我似乎就没有看见他停过一会儿不抽,更要命的是他抽烟的时候我若是恰好也在他旁边,他就会接二连三地也给我抽,直到我不敢再抽了为止。时间长了,习惯累积了,我的烟瘾便也越来越大了。可奇怪的是,只要下了班,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就不抽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