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民中路,我跟随一群人
误入一家餐馆。我看到它们
盘在玻璃缸内,浑身发亮。
草蛇与眼镜蛇纠缠在一起,
身上的斑纹因扭动,变绿又变黑。
无奈的巡游,使它们打着一个又一个圈,
有时冲向角落
又失望地返回。其中一条
竖起机警的头,屏声静气
与我对峙。我相信它的力量,
如果在野外的草地,
它爬行时嘶嘶作响的声音
一定能惊动几十米以外的人,
胆小的乐师会逃到地窖,
而现在它已成为猎物。
为了让食客看清它们的容貌,
一盏昏暗的灯光专门对准它们。
或许是这盏灯使它头晕
使它受抑制,忘却了争斗和狂想,
因为有几条已经干脆睡去
像是提前进入冬眠,藏起喘息。
我不愿想起它的肉体,
即使它真有传说中那么美味,
我不愿做一只鹰。
而一个人已在角落里剥皮。
我不知道杀死一条蛇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才是聪明的选择。
蛇也成功地杀过人。
它几乎用唾沫就能杀人,
现在,它在一个青年厨师的手里,
蛇皮被钉在木板上。
与我们在一起,它尽享苦楚和孤单。
它的苦胆被放进高度白酒,
这墨绿的东西是某一个人的药。
没有另外的大陆,
除了火焰,没有什么能解救它。
流血的记忆成为兴奋的理由,
女人们来回穿梭,脸色红润,
汤中的菌菇从黑色的霉斑中活过来。
我看见一张张嘴唇斑斓而又光滑,
一个个新的洞穴正在生成,
湿润而浑圆。他们学会了变幻,
开始隐匿身上独特的花纹,
等待一次小小的出卖。
而我与它说好不再互相侵犯:
它永不站立。我不窥视它的洞穴,
不在它的地盘痛饮,
不使用游动的比喻,
不去挤弄它蜕下的皮。
但我最终无法让一个饥饿的人停下来。
2004.1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