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觉得柯莱蒂和楚科奇还有可能吗?”南茜走出房间,看了看他俩的房门然后坐到栏杆上说到。
“不知道。”路易开着房门,他的房间是简约的黑白灰为主的风格,有一个半圆形的小阳台。他的房间还有一只两米多的清代齐头立方式黑漆描金多宝格,正面开大小相错的孔洞,上部镶透雕花牙,多宝格中上部的右边有一个单门柜,很显然他不怎么爱惜古董,他在柜门上钉了一个靶子,现在正躺在床上一手压在脑后一手掷着飞镖。
“不好说。”阿奎那刚从三楼的他的画室出来,在这样的大冷天里穿着一件短袖T恤一条蓝色的沙滩裤,作为吸血鬼真是麻烦,因为对温度已经太不敏感他们总要从汤姆和弗吉尼亚身上看当天要是出门该穿什么才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但在家里,一年四季随意变换。而今天柯莱蒂只穿了一件细吊带黑底白波点的长裙就出门,她的理由就是“暑假不这么穿对得起它吗”?
路易形容她是“美丽冻人”。因为她叫楚科奇陪她一起去散步。
“楚科奇不想再失望了。”阿奎那又补充到。
“哦。”南茜淡淡的回了一声,俯下身拉紧睡裙裙摆的系带,接着后仰整个身体都倾倒下去,谁都没有被这个动作诧异到,南茜脚勾着栏杆倒吊在空中,说到:“嘿,一起来倒吊吧。”
“好啊。”阿奎那也做同样的动作,整个身体悬到栏杆外的时候伊凡正端着托盘从楼下经过,“咚”的一声什么东西掉进了其中的一个杯子里,是从阿奎那口袋里掉出来的一小截炭笔。伊凡的额头冒出黑线,把托盘放到客厅茶几上后端起有炭笔的那杯转身到餐厅再弄一杯。
弗吉尼亚手里拿着一条粉红色的蝴蝶结发带“咯咯咯”的大笑并追着旺财到处跑,一眨眼就从没关门的门口跑到院子里去了。杀杀独占了一只小沙发,趴在沙发正中间,悠闲的甩着尾巴偶尔抬起它高贵或者懒惰的头看看电视,汤姆刚洗完澡,穿好衣服头上盖着毛巾,走到客厅坐在爸爸伊凡和妈妈沙伊达的中间和他们一起看电视。今天晚上救死扶伤的萨蒂尔还在医院救死扶伤,孟小芝在医院里给一个得了绝症的九岁孤儿念童话故事,今天下午柯莱蒂去医院玩,看见那个小孩就偷偷的告诉孟小芝那孩子活不过一天了,柯莱蒂在这一方面的预测总是很准,孟小芝留了下来陪孩子度过可能是他的最后一夜。
还有两位在外面游荡。
李山泽有时把手背在身后轻盈的迈着步子,有时一蹦一跳转着圈,有时慢下脚步欣赏着路边的风景,她说她家乡的绿浓得像是泼墨,密得像是黑夜。
她的家乡在哪?她是在说谛青山还是百里家的所在地?楚科奇想着,真正的家乡没有最基本的一个家,待了很久的丛林中的山不会是家乡。
李山泽跳到一把长木椅上,捡起掉落在椅子扶手上的一片树叶,转了个圈放到了它的另一侧扶手上。要不是她不唱歌,别人估计会以为《冰雪奇缘》里的公主安娜变成了黑发。当然,那时候沙伊达就成了控制冰雪的艾尔莎。
他们经过小巷看见一只小狗,走过街道看见走进酒吧的年轻人,在喷泉旁有人投币许愿,一个老人在街边拉小提琴他们驻足听了一会儿,看见咖啡馆里的一对男女面对面坐,几个少年踩着滑板经过他们身边,他们还遇到游客想和他们拍照。他们经过一处公园,公园旁有一条下坡路,楚科奇走在路上,李山泽走在草地边缘窄窄的砖上,慢慢的她所走到的地方越来越高,在楚科奇身侧出现一道墙。
不能再往前走了,李山泽的面前是铁栅栏。
楚科奇说:“下来吧。”
李山泽笑笑,左右摇晃,她的裙摆也摇晃着,长长的腰带系在腰右侧,两个穗子垂到右脚边。她说:“我跳下来,你接住我。”楚科奇看着她,一时间恍惚以为是另一个人站在高处看着他,他没有说话,张开双臂。他接住了李山泽把她放到地上,然后抱在怀里,李山泽从没感受到过他给的如此热烈真挚而又沉默的拥抱,仿佛他稍有松手她就会跑掉似的,她在他的怀抱里没有说话,悄悄的抬起手臂回抱住了楚科奇。
李山泽想起了动漫《犬夜叉》里的片段,桔梗和犬夜叉,暖黄的夕阳光辉照着两岸生长着芦苇的小溪,红白衣服的巫女走上半妖的木筏,她被绊到,摔了一跤扑到犬夜叉的怀里,犬夜叉抱住了她。
她还想起最后戈薇取代了桔梗。
楚科奇抱着李山泽,下巴靠在她的黑发上,他能感受到怀里女孩的体温,她的温暖中透着兵戈肃杀的馨香,就像满园的向日葵的花田里藏着一柄沾血的利剑。
他突然想亲吻这个女孩。
李山泽头靠他的胸前,楚科奇的身上透着清凉的书纸和纯棉织物的气息,就像打开冰封的山洞发现里面的书纸,衣服,木柴和尸体保存得完好如初,仿佛被冰封的那一刻发生在昨天。没有腐烂的气息,也没有血腥味,楚科奇脱离了曾经的杀戮,变得纯净起来。
她以为或者希望楚科奇会吻自己,但他只是发出一声很轻微的叹息。
“我喜欢你。”她被追赶似的说出来。
楚科奇松开了手,他想走开:“我们回去吧。”
“你不能逃避我。”李山泽没有松手,她看着楚科奇,目光热切的几乎看到他的灵魂里去。
楚科奇看着李山泽,眼前仿佛有两个人的身影和面容分离又重合,更像是一个人在分化。都是活泼又狡黠,天真而可爱,都被这悲剧罪恶的命运所缠绕着。
只是那个人少了李山泽有时的冷漠和恶毒,多了些弱不禁风的忧伤和善良。他又仿佛看到小时候的李山泽,在第一次看见他后露出的奇怪表情。他在犹豫,犹豫而不胆怯,他迎着李山泽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伸出右手抚摸她的脸颊,好像就要在这一时间里把她的样貌记在脑海里。
“你等了我那么多年,现在我来了。”李山泽说,她的声音变了,不像平常的那样有些低沉,而是轻快,更像那个人。“我就站在这里,你不说,我们就不走。”
楚科奇最终还是做出他早已预想的决定。他亲吻李山泽的额头,漫长又冰冷的吻,他私心的希望这个吻越漫长越好,又希望它冰冷得能让李山泽铭记。
可他不想再失望了。
“我不是白辰。”楚科奇说。
微笑从李山泽的脸上淡去,“你和他一点也不像,我没有想过要你代替他,也不需要任何人代替他。”李山泽抬头看他。“是的,我本来不该用各种理由,偏偏还是偏离真实情感的理由劝自己喜欢一个人,但我早已经被说服了。”
楚科奇眉头微微皱着仿佛隐忍着什么,他说:“你也不是惜川,就像你不是李屏玚一样。”
李山泽看着楚科奇,离开他的怀抱与他拉开距离,有些无奈又不耐烦的:“对,我不是她,也不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其实早该预料到是这个结果,只是当它真实发生时想接受还需要一段时间。她别开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但这是无用的,他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
“你是李山泽,活自己的。”
“你知道我从出生起就没法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只有这一个,我喜欢谁不会受到干扰,我有自由去决定我喜欢谁……我好不容易才可以自己挣取一下,对我来说没有再比这更和平,又没把握的事了。”
“我爱你。”楚科奇用中文说,一字一顿很坚定,“我爱你,无论是惜川还是李山泽,但我能回复的也只是说我爱你了,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但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永远又是多久?生命结束的时候“永远”就截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