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山川之英:四川省区域地质调查队五十年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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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改革年代(8)

夜幕降临了,李明你在何方?小组晚餐,为庆祝踏勘剖面成功准备的酒、皮蛋、洋芋丝却未动一点,大家都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不愿吃一口饭,是肚子不饿吗?不是!跑了一天路,谁又支持得了。是一颗心牵动着五颗心呀,看到这种情景有谁不动心,同志们的眼泪只能往肚里咽。为了打破这沉闷使人难受的气氛,组长李于书轻轻地说了第一句话,“大家不要难过”,说着说着,停顿了一下,“饭还是要吃点,要想到明天还有更艰巨的任务在等待着我们,不吃饭,哪有体力去征服那重重大山”。这其中之理大家都明白,但饭一进口却咽不下去。就这样,他们当晚是半醒半睡的盼望着李明的归来。

26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按杨大勇和小组共同商议拟定的寻找方案,兵分二路,一路由杨大勇、任先福二同志组成,一路由李于书、李智组成,在李明可能出现的范围内进行找寻。李明,你一天一夜没吃没喝,独自在深山峡谷中,你在哪里?苍天呀!你要有眼千万别夺走这个刚毕业于成都地质学院,处于青春年华,刚踏上工作岗位的新战友的生命呀。

从早上到下午3点多钟寻找人员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累了倒下去歇歇抽根烟吧,当接上火时,却忘记了抽,等烟烧到了指头,才有所察觉,他们就是在这样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爬山涉水的。按寻找计划的两路人马在帐篷会师,李明没有找到,又给大家心理蒙上了一层阴影。压力最大的杨大勇强忍着自己的感情,镇静的告诉大家次日李于书立即去邻近的216组,让他们也派出人员参加寻找,自己带着任先福立即赶回分队请求救援。他们已爬了大半天山,还要再走几十公里的山路,难呀!小组同志目送着他们远去……全程花了八个半小时,晚上约11点杨大勇和任先富赶回了分队,他们顾不得自己的伤痛和劳累,协同分队部的郝月武一起来到区政府,共同商议寻找方案。

陈建国马上将小车加足汽油,待命出发,值班车陈金刚考虑到陈建国的车车况不好,主动提出自己前往,他不顾路险,塌方严重,向着离212组工区最近的俄亚同乡而去,随车前往的有区长及211组薛东、王好铁,一路颠簸,约18千米路走了一个半小时,坡陡、路险,好多地段小车都使用了最后的绝招,前后加力档,有的地段车身倾斜得使人难以掌握平衡。救人要紧,时间就是生命,这是全体人员的信念,一切困难和危险都置之度外。深夜两点多钟小组小车到了俄亚同乡,区长立即通知乡上,组织人员布置上山计划。小车回到分队部时,已是凌晨4点多钟了。

27日,是什么消息在等待着我们,他是死、是活、是残伤……大家都睡不安宁,悬着一颗心。一早,小车又奔驰在东义至俄亚同乡的小道上,陈金刚不顾一夜的疲劳和陈建国一起又踏上了征途,211组冯步清和李再发也主动要求前往,李再发同志还带着红肿未消的脚伤。分队部派出了宋学斌进行组织工作,一支由当地政府组织的老乡和分队派出的搜寻队向着老灰里一带进发。分队一方面向大队汇报情况,一方面焦急地等待着寻找队的消息,东义区邮电所也给了分队大力支持,下午4点多钟来自俄亚同乡的电话声响了,守在电话机旁的郝月武同志立即拿起了电话,此时此刻,大家都停下了自己的工作,心情紧张地旁听着。

6月26日晚7点10分,李明手柱一根小竹竿一拐一拐地拖着身子,出现在小组同志的面前,李于书、李智和严道全同志全愣住了,这就是平时爱说爱笑,精力充沛的李明吗?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双磨破了的手套戴在那磨得血淋淋的手上,牛仔裤连同春秋裤甚至内裤都磨成了刷把一样,腿上到处是血迹未干的条条伤痕,身上仍然挂着装满野外第一手资料的地质包。他凭着自己强壮的身体,坚强的生存毅力,从死神的魔爪中走了出来。同志们看到他那模样,心痛难诉,眼里含着了泪花,眼前就站着我们地质工作者的新一代。

李明同志归来的消息传到了分队,平时爱抽烟的杨大勇,才又点上了烟,并且给大家“下了雨”,一颗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1986年6月28日

难忘的欢聚

郭传冰

地矿部引进前苏联的方法,在全国开展1:100万、1:20万区域地质调查。部、省规划从1957年开始用30年的时间完成全川1:20万区域地质调查。这一宏伟系统的地质工程在实施中,不断及时地向社会提供高质量和最新的基础地质资料,为社会主义建设作出了贡献,逐步被各级政府和社会所公认,我们的工作得到各级政府和当地群众及部队兵站的大力支持,使我们得以顺利工作和圆满完成任务。

四川地质构造单元多,川西大都是地质空白区,地形地貌除川西平原、川中丘陵外,均属中、深切割的高山区。工作区交通极为不方便,除高原可用马、牦牛运输和代步外,大巴山、龙门山、邛崃山地区,虽然随着国家建设的发展,主要县、镇的交通不断改善,但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仍主要由人力运输,地质人员常常要负重行李步行工作。在这样的条件和环境下,局先后成立了三个区调队来完成这一宏大的系统工程。经过一代区调人忘我劳动、风餐露宿的艰苦工作,用了29年,提前一年完成了全川1:20万区域地质调查。向国家提供了一批矿产普查基地,培养了一批专家型人才和干部,同时形成了宝贵的1:20万区调精神!

由当时的四川省地矿局地矿处任世洵处长发起,局领导批准,于1986年12月25日在成都召开了为时五天的1:20万区调工作总结交流大会。会议内容丰富多彩,有总结、讨论、经验交流,部分成果展览、学术报告活动等。研究落实了有关“四川地质志”收尾核准,统一认识和人员安排及交送审稿的时间。局提出了发扬光大1:20万区调精神,开展光荣、艰巨的1:5万区调工作;最后局进行了表彰奖励。会议开得成功、圆满,是一次开阔眼界、开拓新思路的会,是鼓实劲的动员大会。

我有幸做为队的代表(正式代表25人,特邀代表二人,展览工作人员二人)参加了会议。分组讨论那天,我做召集人。代表都到齐了,正准备开会时,突然听到门外“回娘家啰”的欢呼声,首先看到胡总和夫人还带着孙子来了,郝总和夫人来了,大家鼓掌欢迎。这时拥进来的有局机关、科研所、遥感中心和测试中心等曾在队工作的同志们,从我们队调到地院教书和调到外省工作的同志也回来了。大家都是四五十多岁的人了,仍像十多二十年前的小伙子、大姑娘一样,在欢笑中拥抱、跳跃、捶打,喊着“外号”,骂着人,“你还在呀”、“你发福了”的杂乱吼声。服务员被感动了,到处找来凳椅还是不够,好在大家在野外都挤惯了,就挤着坐,抱住坐。大家说话简短而急促,相互问候,祝愿,也询问未见到的老熟人、老朋友的近况。大家好不容易熬到今天,听到总结我们的成果,高兴得热泪盈眶,沉浸在幸福和欢乐中。是呀,我们都开始老了,头发也花白了。我们把青春献给了1:20万区调事业,用了一代人的时间完成了这一宏大的系统工程。大家也沉痛地怀念在野外工作而献出宝贵生命的战友。不知是谁哼起了《勘探队员之歌》,霎时变成了大合唱,大家满含热泪地深情歌唱。激昂的歌声飘向了大巴山、龙门山、阿坝、甘孜高原,歌声在深山峡谷篝火旁回荡,我们随着歌声又带回到那难忘的日日夜夜……我们在歌声中欢聚,这一天让我终生难忘。

2009年3月9日

山多牛场的金异常

吕泽堃

“稻城县东义区各瓦乡山多牛场痕金异常最高PPb值为307.93,一定有搞头。”我不止一次的听人这样说。带着某种希望,我们小组五人一行,在七个民工的随护下,顶着喷焰的烈日,踏着尘土飞扬的峡间小路,在哗哗的流水声及悦耳清脆的马铃声的陪伴下,无声无息地来到了这个有“搞头”的地方。

5月,山势雄伟,到处是苍松翠柏的山多牛场还无热情的主人,然而“好客”的蚊子却是应有尽有,不等我们把帐篷搭好,它们已是迫不及待,呈电子云团似的在我们面部四周盘旋,以示它们的“热情”及“欢迎”。更有性急者已找到了适当的地方,展示它们最崇高的“礼节”——热烈地“亲吻”,奉献了它们最珍贵的“礼物”——毒汁,给阔别数月的朋友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纪念”——奇痒难忍。尽管如此,它们亦并没有就此罢休,它们还在继续寻找着机会下手,对于这种渺小蚊子的捉弄,比它大成千上万倍的人却是无可奈何,以至于吃饭都只能借助一股有意施放的浓烟。唉!按以往的习惯,吃完晚饭,洗漱完毕,就应是三五几人,围着缸炉,天南海北,“封神”“三国”吹上一阵再进帐篷自寻自的爱好。但这里却不行。即使是彩霞满天,毫无睡意,也只好躲进帐篷,头枕鸭绒被,眼望帐篷顶,脑海闪现“307.93PPb,有搞头”及一条条金光闪闪的石英脉。

入夜的山多牛场,要不是偶尔传来一串清脆的马铃声和附近溪流不缓不急的流水声,那该是像死一般的寂静。然而,也正是这种软绵绵的“音乐”和对明日艰苦征战的“畏惧”,催人进入梦的世界。

翌日,仍是彩霞满天,年轻的地质队员带着满腔的希望,开始从海拔2850米的山多牛场向有“搞头”的海拔3907米的高地进发了。平日可谓“清闲”的心脏,开始了它超负荷的运动。无路的山坡在无限延长,心跳在急剧加速,海拔5000米高程仪指针在缓慢地顺时针方向旋转,“曲嘎寺组”火山岩在向我们热烈地召唤。此时此刻,只有皮鞋的“吱呀”声及同志们急促的喘气声,八目相视,四张汗湿淋淋,微微涨红的脸上只有一缕缕无言而胜有言的苦笑,然而也只有在这种时候,眼前才最易产生幻觉,似乎到处都应该有自己要找的东西,同时也正是这种幻觉调节着自己的心理平衡,给人以继续向前的信心——前面马上就要找到了吧,前面、前面……“矿化石英脉在这里,还不只一条”,有人高声地、激动地叫喊了一声。由于声波的刺激,大脑的支配,两双眼睛像触电似的转了过去,稍掉队者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因为他要立即和同伴们一起享受这种找到了历尽千辛万苦要找的东西的喜悦。

此时,虽然只有四人,却是七嘴八舌。“这是黄铜矿”,“这是黄铁矿”,“这是磁铁矿”。更有趣的是跟我一起上山的老乡也高兴了,他手舞足蹈,用生硬的汉语说了一句“这是‘色’”(注,色——藏语金)。我敢肯定,此时此刻,是没有人还知道什么是苦,什么是累的,而有的只是幸福、自豪、喜悦、快乐。这就是地质队员的“苦”与“乐”,也正是这种苦与乐的对比,苦与乐的抵消,给人无穷的力量,同时也是造就一代又一代伟大的、优秀的地质工作者的巨大动力。

工作完毕,带着身体的疲惫和心中无限的喜悦,我们回到了山多牛场驻地,回顾刚走过的路程,悬崖、陡壁、毒蛇,那是多么的可怕,然而这一切被我们征服了,这是只有强者才能创造的奇迹。

1987年8月7日于山多牛场

陡崖边的路

龙德平

刚才的太阳,晒得火燎燎的,但不到五分钟,一片浓云盖过来,风一吹,豌豆大的雪粒子,刷刷刷洒下来。周家元打了个寒战,着实感觉有点冷。爬了一天的山,本来衣裳就打湿了。加上在山丫口上记录了一阵,一吹,更是冷得发抖。幸好现在回去这一路是下坡,他紧紧地挽着物探仪,跟着前面的脚印,呼呼呼直朝下移。

斜阳下山了。余晖透过流动的雾气,偶尔射过一线光亮,就洒在后面的山头上,小路在黑压压的树林的衬映下,显得暗淡了很多,麻乎乎的看不太清。小组的几个人只顾急匆匆地赶路,很少说话。

走着走着,周家元突然停下来呆住了,小路从一道绝壁上伸过去,就像长江边上的栈道一样。前头的几个人,手拉手,攀扶着壁缝,一步一步地在朝那边移。

这是一道灰岩崖坎。岩壁暗绿暗绿的,一道道水冲过的痕迹,已经变成黑条条了,上面还长了一些青苔,不知道有多高。岩壁的下头朝里头收进去,只听到下面的林涛的吼叫,河水哗哗的声音。闷声闷气,阴森森的。周家元有点感冒。他觉得脑髓像被什么东西搅晕了似的,一荡一荡的,这时朝边上一靠,就觉得脑壳一阵发晕。他踢了一块石头下去,只听到在岩壁上飞撞的声音,前头的人伸手来拉他,他不晓得怎么的,脚一阵打战,不知不觉地直往后缩。

怎么办,前头的人都过去了。周家元一个人还在岩壁的一边犹豫。物探仪长伸伸的,在屁股上一搭一搭。他试了几次,都退了回来,已经过去的人,都眼睁睁地站在那边,为他着急。

天要黑下来了,路还有那么远,周家元苦笑了一下,焦急地,然而又是无可奈何地朝四周看了看——山似狼牙般的古怪,苍茫,昏昏蒙蒙,怎么办呢?那里是绝壁,那里是森林,那里是……突然,他从一片草坡上,看到了一条可以绕下去的小路,然而。他很快又失望。从那里绕下去,太远了。他的脚趾,因为下了很长的坡,还在钻心地痛,腿肚子发酸,还在打战,就是这该死的路,把他害得不浅。今年,小组的工作区,由于条件差,地势险恶,交通不便,测一条剖面,一天的工作,光爬山,上下就要花脱七八个小时。实际上,工作两三个小时,就得往回走,一点工作,就把人收拾得死去活来,对于走路,他简直深恶痛绝。然而,一个人在最困难的时候,总是想得很远很多。今年出队前,她本来有很多话要对他说,但不知怎么,临走都说不出来,还有我的孩子,只是不停的喊爸爸,她呢,就包着眼泪,在他出门的时候,对他轻轻地说:要注意安全嘛。他用鼻子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他看到她用手巾捂住脸,转了过去。

周家元站了一阵,把晴雨帽朝额头上一扯,掉转身,把物探仪的带子朝肩上紧了紧,然后,对直朝那片绕道路的草坡,走了下去。

1987年8月

1988:寻金的回忆

杜锡渊

在改革开放第十个年头的1988年,正是地矿系统改革的起步时期,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已是整个地质行业经济紧张的开始。为了摆脱这种局面,地矿局领导在全局范围提出以找矿强队、富队的指导方针,区调队成立了金矿普查组赴川西高原,局成立指导组在现场分析指导。

1988年春节刚过,第一普查组由杜锡渊、徐志明、罗健、杨朝碧、朱应荣、杨兴彬、瞿世友、侯定义等组成,局协调组由苏承光、吴卫等驻守炉霍现场指导及痕金分析。由于范围大,人员力量薄弱,要在甘孜断裂带上开展普查工作,又成立了第二普查小组,小组由范晓、廖远安、王好铁、田报庆、罗甸光、张德林等人员组成。两小组还去新发现的甘孜丘洛金矿现场考查,了解矿石类型、控矿构造等。第一普查组在炉霍、道孚、雅安、理塘、稻城地区共计三年野外工作;第二普查组主要在甘孜、理塘断裂带选点开展野外工作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