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言情月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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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君莫恼(上)

金秋十月,秋风送爽。收获的季节里,农夫收获庄稼,恋人收获爱情,而新月收获的是感谢。下药对症,呵护备至,珮琪的病自然痊愈得快。那么接下来,新月便收获了很多「谢谢」。老夫人、雁姬、珮琪、珞琳、骥远、巴图总管、乌苏嬷嬷、燕儿、沁儿……乃至那向来不远不近的努达海,无一不来谢。

其实,新月并未做出任何冒犯雁姬之事,但仅是心中的杂念亦令善良单纯的她感到惶恐不安。因此,每每对望雁姬,新月心中总在想:毋须谢,你只要不怪我就好了。

一个晴朗的下午,将军府之幸,太后驾临。众人齐聚在前厅迎接,见礼。

「免礼。都坐着说话吧!新月,来,过来坐。」太后和善地招呼新月离自己近一些,「哀家在宫中,不能时常照顾你们姐弟,但心里始终惦记着,昨夜梦见端亲王及福晋,今天就一定得过来瞧瞧你。」她亲切地握着新月的手,疼惜道,「在宫中想见克善倒是不难,见你却不易了。」

「太后厚爱,新月铭感五内。」

太后温暖地笑道:「这孩子,就是懂事。新月,你在将军府住得可还习惯?」言罢,她看了看在场的老夫人和雁姬,兀自笑道:「瞧我,有你们,我还担心什么!」

新月急忙言道:「太后切莫为新月操心。将军家人待奴才与克善若至亲,关怀备至。太后曾说想给奴才们一个家,那么这里便是了。很好,真的,一切都好。」

太后所言极是,新月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她若是能嫁给骥远,倒真是我将军府的福气。雁姬满眼感激地看着新月。

深谷幽兰,我见犹怜,啧啧,这脱俗的姑娘若是父母双全安好,也应张罗起婚姻大事了。太后端详着新月姣好的形容,联想起昨夜的梦,徒增了几分伤感。她暗想:这么好的孩子,当有最好的归宿,守制期间不便论及婚嫁,但现在必须帮她留意,免得错过了好人才。

「嗯,太好了!」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雁姬,一切就都偏劳你了。」

雁姬赶紧起身道:「这是奴才应当应份之事,给格格与世子一个和谐的成长环境,奴才们责无旁贷。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太后教诲。」

太后轻轻笑道:「好了,咱们就别客套了。我来就是跟你们话话家常。呃,那是珞琳吧?」

珞琳镇定地上前行礼道:「珞琳恭请太后圣安。」

「免了免了,起来回话。让我好好瞧瞧……唷,努达海这掌上明珠可是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小时候就是个伶俐鬼儿,如今再看当真是天资聪颖,透着股灵气。嗯,飒爽,有我满洲女儿的气魄!多大啦?」

珞琳笑眯眯道:「回太后,奴才今年十七岁。」

「哦,跟新月一样。雁姬,你这女儿可曾许了人家?」

「回太后,犬子的婚姻大事未定,因此小女也尚未论婚嫁。不瞒太后,奴才正为儿女亲事发愁呢!」

「哦?那哀家可要帮你盘算盘算了。」

「如此,奴才多谢太后!」雁姬暗地拉了拉珞琳。

珞琳的脸当时窜起一把火苗,木讷地被额娘拉跪在地。

太后见此情景,不禁笑道:「瞧这姑娘家不好意思的,呵呵,都起来吧!雁姬,听说你还有一个小儿子,我没见过吧?」

「呃……回太后,骥远是家中独子。」雁姬答话时,内心有些不安。

「哦?那是哀家听错了吧。」

「回太后,除了骥远、珞琳之外,奴才的确还有一个孩子。」雁姬起身把在一旁极不起眼的珮琪带到太后跟前,「小女,珮琪。」

珮琪捉着雁姬的衣角,半个身子躲在额娘后面,默不吭声。

「珮琪,快给太后请安。」雁姬低声说道。

「珮琪恭请太后圣安。」羞怯的珮琪声若细蚊。

太后起身,特意走到珮琪身边,将她掺起,打量着,慈祥地说:「珮琪,嗯,好孩子。乖,今年几岁啊?」

「小女刚满八岁。」见珮琪怯懦着无语,雁姬代为答道。

「八岁。嗯,庚寅年出生?」

「回太后,小女是辛卯年出生的。」雁姬状若镇定道。

「那是哀家算错了。」

老夫人在一旁,也跟着提心吊胆,太后为何突然仔细地盘问珮琪?难道是自己多虑了吗?她正思量着,只听太后又说:「新月,带我去你的住处看看,如何?」

「太后请……」

「嗯,你这腿是好多了,不用拐杖可以走路了吗?」

「回太后,走几十步可以,长路还是有些勉强。」

「哦,别太心急,慢慢儿来……」

黄昏时,太后未留府用膳,不等努达海归来,便起驾了。此行,甚愉快。

晚饭时,雁姬一眼注意到了努达海眉头上抑郁的结。虽然他竭力控制情绪,但也逃不出妻子的眼睛。他,定是遇到了烦心事。

新月摔到头之后,先是对努达海躲避不及,而后便成了不自主地关心。她常常不想理会努达海的存在,而心总有不听使唤、不太争气的时候,比如此刻关切的目光不时地落在努达海脸上……

饭后,小辈们聚在一起。据骥远说,努达海今日在朝上与安亲王舌战一番,二人就如何进兵西南争执不下。

「我觉得阿玛的想法妥当,平荡西南应走陆路,南经广西或是北经陕西。现在夔东十三家军势力强劲,他们控制了长江航道,虽然内部派系繁杂,偶有不和,但大巴山、巫山、武当山、荆山都有他们的势力范围,凭借天险地势,谁都知道,他们一直是最难战胜的敌人!」

「嗯,我曾听阿玛说,哪日剿灭夔东十三家军,天下就真正太平了。」新月附和道。

「对呀!因此,阿玛主张走陆路,先平西南,再两方包抄,歼灭夔东十三家军!」骥远有些恼火地抱怨道,「可那安亲王偏偏就要先铲除夔东十三家军,再平荡云贵。大言不惭地说阿玛什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简直就是……哼!想打夔东十三家军,让他自己打去,自己威风去,保证他去多少死多少!不就是八月拿下了长沙么?瞧他威风的!」

「将军五月还救下了荆州呢!」克善不愧是骥远的徒弟,口气酷似谙达。

「对呀!」

「皇上未必会采纳安亲王的策略。」

「可万一皇上决定先灭夔东十三家军,那不就等着损兵折将了?」

骥远哪里知道,此时努达海正在素心斋里,向老夫人和雁姬讲述着心底真正的担忧。

努达海在战略上同安亲王意见相左,诚然,二人有些不愉快,但到底是为了家国,各抒己见,应当彼此谅解。努达海绝非气量狭小之人,且历来不会把朝上的不悦带到家中。此时,他把雁姬和老夫人聚到一起,房门紧闭,自有其道理。

「刑部昨日抓到了祁充格的孙子。」努达海神情严肃,看来这绝非玩笑。

「就是咱们旗的那个祁充格,乌苏氏?」雁姬说。

「就是八年前被抄斩的祁充格?」老夫人问。

「正是。」

婆媳俩异口同声道:「今天下午太后来过……」

努达海听罢太后下午的所言所行,不禁又皱了皱眉头。

「努达海,依你看,我们当如何自处才是呢?」

努达海负气地笑出声,淡淡言道:「我们?当如何便如何吧!」

这是什么办法?婆媳俩对努达海的答案颇有不满,但还来不及问,便听门外喊:「将军,安亲王到!」

「他这么晚来,是?」

「他沉不住气了。」努达海站起身,出得门去,唇边隐约浮起一丝笑痕,没有愠怒,真正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