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言情月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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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妙手仁心(下)

清晨,新月听云娃说珮琪的症状不见轻,反倒更加严重了。这还得了?

「听说疼了一夜,将要昏死过去了。大人们个个揪着心,都是一夜没合眼呢!」

「不该呀,不该如此严重……」新月锁眉低语,忽然大声说,「应该让太医瞧瞧!」

「格格,太医勤跑将军府,还不是为了您?一般的病,将军府哪会劳烦太医呢?」

「太医今天不是会来的吗?只当是顺便……」

「太医通常是下午才到。小小姐真可怜呐!」

「等不到下午了。云娃,你快去跟总管说我不舒服,赶紧请太医来。」

新月巧妙地支走了云娃,随后便悄悄地出了望月小筑。昨日,药方可看亦可不看,新月能够奈得住好奇。可现在,她一定要了解药方的内容。若不想惊动他人,恐怕唯有去看药渣了。

出了府门,走不远,新月便瞧见了燕儿刚泼洒的药渣。待燕儿走开,她上前蹲下,用拐杖左右拨弄着,陈皮、青皮、炒枳壳、连翘、双花、公英、乳香、川楝子,还有甘草,此方可理气泄热、解毒散结,倒也不是错……

为了进一步了解用药情形,新月又到了雅淑居。众人熬了一夜,皆疲惫得很,房间里已不若昨日那样拥挤。新月一进屋,正见珮琪靠在努达海怀里,珞琳坐在一旁喂药。

「珮琪好些没有呢?」新月轻声说。

珞琳轻轻摇头,喂妹妹喝下最后一口药。她起身,与新月擦肩时悄悄说:「孩子已经疼得没有一丝力气了,哎……」

新月看着珞琳泛红的眼眶,轻轻点头。她走到床边,温和地说:「珮琪,姐姐来看看你。」

珮琪半眯着眼睛,死死地咬着唇瓣,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身子微微颤抖着。新月注意到努达海握着女儿的手,仿佛他曾经握着未央的手一样,不禁愣了愣。努达海只朝新月颔首,身心俱疲的他已没有任何言语,但愿女儿能安稳地睡一觉,但愿她能舒服一些。

新月握住了珮琪的另外一只手,并在手帕巧妙的遮掩下切中了孩子的脉搏。

「珮琪,你要坚强。太医就快到了,你好好休息,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将军,打扰了。我晚些时候再来看望珮琪。」

新月慢慢走开,于门外遇到雁姬。

「新月,你在这啊?我听巴图说你不舒服,」雁姬意外道,「刚去过望月小筑,发现你人不见了。云娃和几个丫头正四处寻你呢!」

「夫人放心,我很好,不过是想让太医早些过来瞧瞧珮琪。」

雁姬礼貌地笑道:「原来如此,多谢。」

「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呃,珮琪喝了不少药吧?」

「每日一剂,分两次服用。两剂药下肚,也未见疗效。大夫只好先给她吃些止疼的药丸。哎……」

「夫人莫急,太医会有好办法的。我得去找云娃了,免得她担心。」

新月尽全力走得快一些,回到望月小筑,拿出纸笔写方子。不知是哪位大夫为珮琪开的方子,用药过于保守,许是给将军大人的女儿看病,太过谨慎了吧?针对珮琪恶化的症状,新月拟了个方子,专治湿热壅遏肠腑,气滞血瘀,热腐成脓。此方,普通病人每日一剂,日服二次即可,珮琪须加倍才行。

不久,太医到了。新月如实讲明催太医前来的用意,并将太医引领到雅淑居。

太医把过脉,想看看珮琪曾经服用的药方。

「巴图,药方呢?」雁姬说,「昨日是你去抓的药吧?」

巴图摸摸袖口,其内空空的,于是说:「老奴定是把药方放在房里了,这就去拿。」

坐在屋外的新月在门口拦住巴图,将自己写的药方递进巴图手里,「总管,这是您刚才掉的。」

巴图正心慌慌,怕自己真的丢了药方,新月这么一递,他真是谢天谢地了,「谢谢格格,正是它,正是它呀!」他麻利转身回屋,送方子去了。

新月隔墙轻轻地笑,好在巴图总管不懂药理,否则便唬不过他了。

太医阅罢药方,眉头当时舒开,不住地点头,「嗯,嗯!就是它,就是它了!大活血、木香、冬瓜子……后下生大黄,重用金银花!这方子下得猛,开得妙,使得啊!令嫒湿热壅遏肠腑,气滞血瘀,热腐成脓,此方对症。服食一剂,应该有效!」

「可是,小女已经服了两剂了!」努达海说,「怎不见病情好转呢?」

哎呀,努达海你别捣乱啊!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新月急忙走进房间,故意说道:「是啊,太医,每日一剂,日服二次呢!」

「什么,一剂哪行?非每日两剂不可!」太医极有把握,轻捻胡须,看起来很是权威,「速去抓药!每日两剂,日服四次!」

遵照太医的吩咐,大家又开始忙碌,无人注意到新月唇边扬起的笑何等欣然。

新月早早离开了雅淑居,方才在屋里享尽了医者的自得,只顾得为珮琪开心,走入瑟瑟秋风中,她的头脑才渐渐凉了下来。新月终于意识到,自己会医病的能耐恰证明了她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月未央……」新月喃喃着令自己感觉无比亲切又万分恐惧的名字,躲回望月小筑。

当晚,珮琪的症状果然缓解了,新月为他人庆幸之余还在为自己忧伤着。她在纸上写下自己二十年前的心情,不,应该是月未央的心情。事到如今,新月仍倔强地抗拒着那份刻骨铭心的记忆,可笔尖游走于纸上,横竖喻情,撇捺书心。

月如眉,海潮东,波涛濯影心潋滟。

天地遥,枉情牵,执子之手,皆付空谈。

难,难,难!

心如铁,情已断,悔不当初天涯远。

笑尘缘,夜阑珊,昨夜星辰,乍隐还现。

远,远,远!

灯下,新月望着自己所书之词,望进墨迹深处,仿佛看见了草屋外的孱弱身影,她淋在雨中,惩罚着自己的绝情。雨一直下,她仰起脸,凄楚地笑,痴痴地念,任凭相思折磨……

「新月,新月!」骥远的声音。

新月慌张地敛起悲伤的心绪,狼狈地将那首《钗头凤》捏作一团,慢慢起身,状似无事道:「骥远,这么晚了,有事吗?」

「有啊!」骥远微笑道,「等不及要向你道谢。」

「谢?」她心里突然一慌,错开目光道,「谢我什么呀?」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可若是做了「亏心事」……

「谢谢你一大早便找太医来给珮琪诊病啊!我刚听额娘说了,忍不住要过来谢谢你。额娘这会儿正忙着陪伴珮琪,等珮琪痊愈,她定会亲自过来谢你的。」

新月暗地松了口气,原以为「东窗事发」,自己开的药方被识破了,原来非也。

「夫人早上已经谢过了,珞琳下午也来谢过,你们不要太见外了吧!我当珮琪是妹妹,作姐姐的帮不上她,也只能找太医来了。仅是小事一桩,你不必挂怀。」

骥远莞尔道:「能不挂怀,但的确珍惜你这份胸怀。我在宫里当差,未见哪位公主如你这般大度、亲善、细腻。」

新月闻言,脸当时便红了,不是女儿家听到夸赞的娇羞,而是做了「亏心事」的愧疚。她时刻不忘自己的恶念,更明白这念头对雁姬乃至努达海三个子女的侵犯。她哪里是大度,骥远登门之前还在患得患失呢!

骥远观察着新月粉红的双颊,若娇嫩的花蕊一般赏心悦目,一不小心看入了神。

「呃,」新月尴尬地说,「骥远,时辰不早了,我有些乏了。你若是还去雅淑居,就帮我问候珮琪一声吧!」

骥远也是一脸的不好意思,他站起身道:「那好,我这就走了。新月,谢谢!」

他走了,徒留新月唇边无奈的笑。

骥远出了望月小筑,兴奋地当空一跃。晚风若水凉,可其中自有柔情万种,惬意,惬意!他朝雅淑居走着走着,忽然决定改道去素心斋。他要对奶奶诉诉衷肠,告诉她这个家正因为有了新月,才平安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