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言情月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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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路遇不平

由顺天府回将军府的途中,努达海一言不发,任哪位小辈遇着他阴沉的脸色,也不敢多言。哈达礼本想商量着带沁儿回去,可硬是没敢吐口,只好沉默着遵命,随同去往将军府。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阿玛,若是阿玛在世……不!若阿玛仍在,他定会护着那小**!

将军府的门子远见努达海等人,急忙迎接,却落得个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将军把脸绷得紧紧的,大步进门,后面几人有垂头的、有叹气的、更有受伤的。恰此时,莽古泰自校场接回克善,新月出门来迎。老夫人和雁姬得知消息急忙赶来,下人们亦好奇地张望。全府上下在院子里凑得极为整齐。多少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这……究竟出了何事?

雁姬诧异地望着狼狈的沁儿,只见她半低头,发髻凌乱,脸颊红肿,衣服也被扯破了几处。「沁儿?」雁姬走到沁儿跟前,再细打量,的确是沁儿,可是……「真的是你,谁把你打成这样?谁干的?」

沁儿委屈地望着雁姬,泪花在眼里转着转着便落了下来,她咬着颤抖的干唇,未答话。

珞琳憋了一肚子话,当下再不说只怕肺要气炸了,她攥着拳头喊道:「是哈达礼!要不是哥哥,他们就要把沁儿带走杀……」

「她活该!」哈达礼愤愤不平地瞪着珞琳,虽然他平素对珞琳很有好感,但今**却丝毫瞧不出她往日的可爱,恰相反,她可恶至极!

「你们两个都住口!」努达海吼了一声,院子里安静下来。「哈达礼,你阿玛的后事办完了,你还在追究陪葬之事。」

「将军,并非我不肯罢休!是她,」哈达礼指着沁儿道,「她溜回府里偷东西!我不想追究,也得追究!她不愿到地下去伺候我阿玛倒也罢了,可阿玛刚入土,她便偷鸡摸狗,如此不光彩,我岂能饶她?!」

「沁儿偷东西?」雁姬不可思议地望着一脸无辜的沁儿。

「将军、夫人,奴才没有偷东西!奴才只是……」沁儿扑通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说着,忽而抬眼望了望努达海。

「只是什么?你先起来,但说无妨。」努达海说。

沁儿仍跪着,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哆哆嗦嗦地诉苦道:「都统一走,府中上下即视奴才为眼中钉,非要置奴才于死地。奴才命大,趁夜逃了。可是,都统生前对奴才不薄,奴才惦念都统……」

「呸!」哈达礼怒目圆睁,指着沁儿道,「你若是当真惦记我阿玛,为何不殉葬?有点节气的,就该到地下陪着去!少在这哭哭啼啼,让将军看笑话,你……你简直是猫哭耗子!给人家当小老婆的,都不是好东西!」

「沁儿生性胆小,说她偷东西,我万万不信!」珞琳说。

「她胆小?你们都上当了!一个贱丫头,摇身一变成了二夫人,她就是轻贱,靠色相勾引我阿玛!没个胆量,她当得起吗?」哈达礼青筋暴起地吼着,继而连眼眶都红了,「如果不是她,我阿玛也不会死的那么早!自从阿玛纳她为妾,我们家就鸡犬不宁,额娘更是无一日好过!」

「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依我看,沁儿根本没偷你家什么,她错就错在给你阿玛当了小老婆!都统一死,你就要替你额娘清理门户!」骥远说。

「骥远!温布哈已经死了,」努达海皱眉道,「你预备也把我气死吗?你们这两个孩子,当街大打出手,这让我怎么跟温布哈交待?」

「骥远,你当街打架?!」老夫人和雁姬异口同声,诧异不已。

「我……」骥远一时哑然,他胸中并非没有道理,只是顾及努达海,暂不敢多言,于是仅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当街打架就是不对,惊动顺天府更是不该!顺天府尹若是不卖我这个面子,你们俩怎么办,啊?!今天不光是我生气,换作温布哈他一样会恼火!」努达海此言一出,骥远和哈达礼皆跪了下去,努达海没有管骥远,只伸手搀了一下哈达礼,语重心长道,「沁儿的事就算了吧!她既不愿意,你就别再勉强。百年之后,与温布哈合葬的必然是你的额娘,难道你希望沁儿追到地下,继续扰他们夫妻清静吗?沁儿已经逃出来了,既然被视为偷盗,也就不再是你的姨娘,罚她此生永不踏入都统府也便是了。从此,她与你府再无瓜葛。」哈达礼几次开口,却都被努达海抢了先,「对了,你整日赋闲在家,总得找个差事才好。咱们旗骁骑校有个缺,你意下如何?」

「这……」沁儿与前途,究竟哪个更重要,哈达礼自然辨得清,于是他急忙拱手道:「将军盛情难却,侄儿受宠若惊,日前几次鲁莽,冲撞过将军,还请将军见谅!既然将军保证她不再踏入我府,那么,侄儿全凭将军做主!」

努达海微笑道:「好。哈达礼,一定要给你阿玛争气,好好做,不愁晋升。如遇难事,尽管来找我。」

哈达礼的脸上终于也露出一点阳光,总算是满意地回家了。

珞琳冲着哈达礼的背影皱了皱鼻子,暗地里拉了拉雁姬的衣袖,低声道:「阿玛偏心眼!」说罢,急忙将骥远搀了起来。不经意地望见新月,珞琳对努达海的不满又增了几分,让骥远在新月面前丢脸,还怎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呢?阿玛糊涂,偏心眼!

老夫人上前关心孙子,疼惜道:「这嘴,要不要紧啊?走,快随我回素心斋去涂点药膏。乌苏嬷嬷,药膏,药膏……」

「谢谢将军,谢谢夫人,谢谢将军,谢谢夫人,谢谢……」沁儿满目感激,一个劲儿地给努达海和雁姬磕头。

雁姬轻轻搀起沁儿,吩咐下人们帮她洗澡、换衣服、擦药,得知沁儿无家可归,她便做主留沁儿在府中住下。沁儿与雁姬投缘,乐得再作回丫头,周到侍候着。

努达海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一转身与新月姐弟打了个照面。克善同努达海打招呼,笑时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让你们看笑话了,刚才……」

新月微微颔首,言道:「将军,您用心良苦,有心人皆会懂得。」

若说新月是有心人,那么珞琳和骥远即是让怒火蒙了心。

「怎么能跟人家打架呢?」老夫人又心疼,又恼火,「居然还闹到了顺天府,这成何体统?身上还有没有伤,别瞒着奶奶。」

「没有,奶奶宽心吧!」骥远压着心中的浮躁,毕恭毕敬地答了一句。

珮琪摸了摸骥远的嘴角,问:「哥哥,你疼吗?」

骥远微笑道:「不疼,不疼。」

「珮琪,你把阿玛刚才的话都忘掉。」珞琳说,「咱们的哥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绝不是什么当街打架,惊动顺天府。」

珮琪轻轻点了点头。

「不是我说,骥远啊,你真是有点莽撞了,看把你阿玛气的。」老夫人说。

骥远终于忍不住要为自己报个不平了,语气坚定如铁道:「奶奶,珞琳,你们哪知道,我是故意闹到顺天府的。当时敌众我寡,若是没有衙役们出面,那沁儿不就危险了?话又说回来,我这也是为了哈达礼着想。万一他一冲动,当街把人给杀了,或者带回家去把人杀了,那阿玛可不是光生气就能了事的。我当时就想,无论如何得先保住沁儿再说,那唯一的办法就是闹到顺天府。你们说,到了顺天府,沁儿反倒安全了不是?」

珞琳瞪大眼睛道:「原来如此啊?」她竖起大拇指,「哥,你有勇有谋,好样的!」

这一番对话正巧被刚刚进门的雁姬听到,原来如此,这也是她的心声。

「哥,你早不说,刚才新月也在场呢,你这番话要是被她听到,比什么礼物都强!」

「礼物?」大家奇怪地看着珞琳,「什么礼物?」

骥远故意大声咳嗽遮掩,引得众人一阵慌乱,总算把这一关给闯了过去。可是,他与珞琳有着同样的担心,刚才……新月会不会误会了?

当晚,雁姬轻轻枕在努达海肩头,低声细语地安慰着丈夫。

「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生气吗?你晚饭也没吃几口。咱们儿子其实……」

「我没生骥远的气。相反,我倒觉得他把事情闹大,倒不失为一个救人的办法。」

「原来你都知道?」

「知子莫若父。」努达海的口气中甚至透出一丝得意。

「你那张黑脸是摆给哈达礼看的?哎,自己的儿子也没见你如此上心,为了哈达礼你还要去麻烦兵部?」

「就算是为了温布哈吧!至于骥远……富察家的男人只能靠自己。这一点,我想你很清楚才是。」

雁姬轻轻点头,幸福地抚上他结实的胸膛。的确,她很清楚富察家的男人只能靠自己。她更觉得,富察家的男人都是她的骄傲。她的丈夫富察•努达海以二十载戎马生涯的不败军功,换得如今的无上荣光。她的儿子富察•骥远正直善良,踏实上进,将来必定前途大好。可是她不禁担心道:「只怕是下午的事,让新月误会了骥远。」

想起下午新月对自己说的话,努达海只言二字:「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