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言情月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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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望月小筑

叩别皇上与太后,努达海夫妇携新月一干人等回将军府。路上,努达海一言不发,起初还在马车里坐着,后来干脆到前面跟车夫坐去。雁姬看在眼里,碍于新月等人在场,也未做规劝,她知道努达海的伤心是注定的,改变不了,且一时半刻也缓解不掉,眼下就先由他去吧!

「将军这是怎么了呀?」懂事的都不好多问,唯独年幼的克善道出心中疑问。

「格格和世子随努达海行军多日,想必对他的为人有些了解。别介意,他平日里不是这样的。他今日情绪有些反常,绝不是不欢迎你们。那是因为他的一位友人五日前病故,二人素来亲如手足,努达海刚刚抵京便听到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原来如此。这种感觉,我和克善最了解不过了。」新月轻轻抱住克善,红着眼眶却始终未让泪滚落。

雁姬用手帕擦了擦克善脸上的泪痕,耐心地开导安慰着,到底是有一品夫人的风范,大方热情、温婉和蔼,对新月姐弟的关心既发自肺腑的一片热忱,又来自圣命懿旨的叮咛,时刻不敢忘怀。她用轻声细语让新月和克善觉得自己将会走进一个美丽又温暖的地方,那个地方就叫做家。甚至连一旁坐着的莽古泰和云娃都如此期盼着。

孩子终是好哄的,不多时克善的脸色已阴转晴,他盼着自己的家呢!而新月……想让她的心境恢复本初,恐怕可比登天。伤痛必然会在一个人的成长道路上留下痕迹,或深或浅但不可磨灭。

马车停至将军府门口时,骥远也快马加鞭地赶了来。他跃下马,把额娘扶下车,再一抬眼便惊了。这夺魂摄魄的一眼几乎可以改变他的一生,至少他此刻如此认为。

好一位遗世而独立的静女!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一身素白的新月正在守制期间,素颜朝天,头上连样小饰物都没有,远观很是苍白,然娥眉微蹙,目若秋水,冰肌胜雪,气贵如兰,竟也是百般地难描。人说倾国倾城貌,不施粉泽尚且不可方物,若妆扮起来……不,她不妆扮更令人心动。那澈亮眼底流露清冷哀愁,那粉白薄唇似是含辞未吐,令人不禁遐想万端。骥远就是如此堕入自顾自的遐想中了。

骥远发怔之际,莽古泰和云娃先下了车,无意识地将其挤到一边,扶格格下车。骥远这才有些清醒,这不食人烟的女子会是谁呢?她,该不会就是宫里传闻的新月格格吧?若果真是她,倒真是人如其名,得当得很!可是,她的腿……

「骥远,你还在愣什么?来给格格和世子见礼。」

雁姬招呼着儿子上前。原来府内欢欢喜喜的一家人听总管巴图的张罗,早已迎至门前,大家都彼此见过了,两鬓霜华却精神矍铄的老夫人、俏皮热情的珞琳、乖巧怕羞的珮琪,只差骥远不曾近前。

新月急忙言道:「大家互相认识了就好,行礼大可不必。我同弟弟在府上叨扰,已经是过意不去。夫人千万别再多礼,不要让我们的出现使府中不得自在。今后大家就直接称呼我们的名字吧,新月、克善、莽古泰、云娃。」

「这如何使得?」顾及长幼尊卑的老夫人相当谨慎。

「使得的……」

好,好,好……脱俗却不倨傲,新月,对,就叫新月……骥远霎那间感觉心被占据得满满当当,自己的心跳疾速有力,清晰可闻。可是,可是,她的腿……

珞琳冷眼旁观,那犀利的眼神直插兄长的心底。从前阿玛跟额娘张罗的亲事,他连眼皮都不愿意撩,今天这意气风发的样子并非少有,而是从来没有。珞琳暗自心领神会,笑眯眯地瞥了骥远一眼,便携起新月的手,笑道:「新月,我扶着你。累了吧?当心噢……」

大家张罗着将新月主仆四人迎进府,人几散尽,骥远忽而打了个响指,疾步追去,唇边浮起的笑痕浑似春风。

相较皇宫或者亲王府而言,这座府邸要小得多,虽缺了华丽壮观,却多了彼处不曾有的温馨与清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眼前都是一幅让人赞叹的画。雕栏画栋之间,没有一点俗气,每一景、每一物都安排得恰到好处。人在府中走,似在画中游。可见主人确实花了心思,府上每个建筑都有个极好听的名字。老夫人的住所,叫作素心斋。将军夫人的跨院,有座听雪楼。少爷和两位小姐分居在方圆轩和雅淑居。书房的名字最出色,叫作近水阁,就建筑于府中一个小小的人工潭之上,潭名秋水。府内另有邻花园、暖冬间、扶风亭、春夏宇、笑雨林、忆闲回廊……路遇几个漂亮的丫头,也可当是将军府一景了。

将军得胜照例要给老夫人磕头,雁姬得空便先行支使下人们去打扫。新月等人先在偏厅歇脚,被有说有笑的一家人包围着,心底的确温暖。一切安排妥当后,新月、克善、云娃、莽古泰被安排在一处自成一格的精致院落。命中注定,抑或纯属巧合,这院子名叫「望月小筑」。

新月抬头一望,院门上有一匾,上书「望月小筑」四字,雄浑苍劲。珠唇轻启,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顿住脚步,凝视着。

珞琳未卜先知似的得意道:「新月,自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同你甚是投缘。果然,你和我们家真是有缘呐!望月小筑是过了年才建成的,尚不曾有人住过。这匾是不会骗人的,年初就有了,是阿玛信手题的,可不是知道你来才临时找人做的。」

「姐姐,这里有你的名字,我喜欢这!」克善说。

新月轻轻微笑道:「姐姐也是一样。」

「喜欢就好。刚才奴才们都打扫过了,咱们进去看看吧!」雁姬扶着步履蹒跚的新月,「慢慢来,慢慢走……」

未料到新月姐弟的归宿居然就是这座望月小筑,心如乱麻的努达海渐渐地意识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将在他的府中绕梁不绝了,而再也没有人会告诉他:「对,就是这个声音,没错!」;「不,那不是小白痴的声音!」此刻,他既为忠烈王的在天之灵而欣慰,又为那已逝的斯人而痛心,心头翻江倒海,心事却无一处可倾吐。

雁姬的心思并不全然用在新月身上,不时地望望魂不守舍的努达海,不知今晚宴客能否圆满。

珞琳和新月同龄,虽然新月眼下话不多,但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平易近人,日后能亲密来往似是一种必然。克善又与珮琪年纪相当,将来或许能够玩在一处。落单的骥远东瞧西看,心里没个着落,无奈之际只好预期来日方长,稍安勿躁,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