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
风师兄姓风名却不是满楼。
非但配不上风满楼这略带诗意的名字,在慕隐眼里这风师兄叫风武痴倒是蛮合适。
慕隐不想生惹是非,只想简简单单完成任务。
简单二字岂非那么容易做到,慕隐望着走在自己身前这位身材微胖的风不语,心里忍不住叹气。
一个可以三个月闭门不出成天蓬头垢脸,只为了找出自己功法之中微小瑕疵的武痴;一个只有在宗主面前才表现得稍微正经,平时嘻嘻哈哈口无遮拦跟小孩没什么两样的中年人;一个出手从来没超过两次招式的“风二式”.
陆大师兄这个代宗主脑子估计是被门夹了,怎么在这种紧要关头派出风师兄?!
慕隐越想心里越是憋闷,干脆停下脚步闭起眼叹气。
自己毕竟上有老下有小,和从小无依无靠被宗主收养的罗氏两兄弟不同。
风不语听到脚步声停止,回头一看哈哈大笑,“慕师弟,在想着自己的美娇妻么?哈哈,这一路上你叹的气都快让我的耳朵生出茧子来了。”
慕隐心里虽觉得这话有些刺耳,脸上却是赶忙堆起笑容干咳了一声说道,“风师兄见笑了。”
“哈哈,胆小鬼!”风不语指着慕隐笑得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慕隐也不发作,低头自顾自往前走,又是一下无声叹息.
他心里早盘算好一交出太一灵丹,出钱把院墙修好便马不停蹄赶回蛮灵宗,倘若能不看到花奴那笑吟吟的脸那更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是他千算万算还是料不到陆凡会派出风不语.
黑白剑剑鞘依然乌黑,可他的脸色却是有些苍白。
这多年未逢敌手的风武痴怕是不会轻易放过这次“交流”的机会.
一个嘻嘻哈哈没个正经样的武痴碰到一个神秘兮兮的古怪老头,想到这慕隐已经往衣衫上蹭着手心上的出汗。
他可不想像罗氏兄弟一样无声消失。
苦笑,慕隐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身为背后这柄赫赫有名的黑白剑主人,居然会因为恐惧而沦落到这步田地!
胆小鬼!风不语一语中的,简单粗暴,却是让慕隐无言以对。
已至瑟谷城外,他回头看了一眼风不语再望了望头顶的蓝天,几乎想转头回去。
或许无牵无挂未尝不是一种快乐,慕隐两眼茫然望着天际思绪纷杂.
风不语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已经往瑟谷城城门的方向走去。
无山,没雨,有风。
风不语!
喜欢哈哈大笑的风不语。
非花,非奴,花之奴。
喜欢笑吟吟的花之奴。
..
司徒雪已经小憩了一会,醒来之后揉了揉眼看着俞佩玉的眉眼。
内心时而小鹿乱撞时而带些怨意,握着湿软布的手不经意碰触到俞佩玉的手指,她猛然抽回,看了一眼俞佩玉脸上急飞一抹羞红。
见俞佩玉没有动静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试探了几次之后,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玉手已经轻轻放在俞佩玉的手背之上。
她忍不住轻吐兰香,绝美的脸上红晕更甚.
那日俞佩玉匆忙之中抱起负伤的她,不知为何她内心虽然也是小鹿乱撞但却没今日这次这般严重。
心念迂回,她只觉得口干舌燥,耳朵也是微微有些泛红,衬着那水晶吊坠通透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待心情终于有些平复之后她起身又擦拭了下俞佩玉的额头,低声轻叹,“小登徒子,你可害惨了我了.”
不知为何,美眸流转之际竟微微湿润。
或许是挨得太近,清香袭人,昏迷中的俞佩玉嘴角微微一动似是要醒过来,不过很快就没了动静。
大概是饿了吧,司徒雪没有多想,匆忙掩门走出去。
江院长的药丹再怎么好,也管不住登徒子的胃,司徒雪已经回到自己住屋的厨房忙开了。
“你喜欢我吗?”“我以后再回答你好吗?”
以后?以后是多久之后?
丝丝思绪成茧,点点回忆汇聚。
想起那日花圃一问,一阵委屈酸楚不经意又泛了上来。
“这死登徒子.”司徒雪粉唇轻咬,心里暗暗气骂。
点着火折子,看着温暖闪烁的火光她陷入了沉思.
..
花奴正在浇花。
花奴当然不会对着花草也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非但没有笑吟吟,甚至表情有些冷峻。
三十年了,如今结界之外诸多族落的势力如何分布?涅乌族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还是逐步崛起?妖刀能否顺利寻获?
花落成泥,人呢?
三十年的等待,花奴甚至不知道妖刀在手之后,他能不能控制得住事态的发展。
涅乌四奴,他只是其中一奴.
难道只有屠戮才能化解这无边的仇恨?!人族也并非全都该死.
还有族王祂.
一声恭敬的喊声拉回花奴的思绪,他那佝偻瘦小的身影微微顿了顿却并不转身。
“花先生。”话落人至,江羽神情恭敬走到花奴身后。
“什么事?”花奴脸上的凝霜已经融化,却也不是笑吟吟。
“喏.俞佩玉他年终测试出了意外.”江羽话只讲了一半,想着试探花奴的反应。
虽然花奴传授俞佩玉功法之事他早有耳闻,但俞佩玉对于花奴的重要性究竟到什么程度他也十分好奇。
花奴依然慢悠悠浇着花,也不接话,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额头处的微微凸起隐现淡光。
江羽当然看不到,见花奴并不接话只好干笑几声往下说道,“不过伤的不算严重,今晚就能醒过来,只是完全恢复需要多久那我就不太确定了。”
“哦。”花奴手里的水壶悬在半空,微微点了点头。
哦是什么意思?江羽并未深思。
因为他来之前就已经准备直截了当问出自己的疑惑。
“花先生,俞佩玉他没有服用过蕴灵丹?你是研制这丹药的药师,应该是清楚的吧?!”
“你怀疑是他?”花奴依旧背着身,佝偻瘦小的身影甚至都没有花丛高。
“这.”江羽不知如何让应答。
如果说不怀疑那么一年前就不会驱逐俞佩玉,而且还是自己亲自下令!
可如今正是觉得事有蹊跷才来问花奴,不料这花先生这一反问竟让他无言以对。
“不要以为我研制这丹药只是为了斗灵大赛。”花奴在江羽面前并不自称老朽,也极少笑吟吟。
“那.”果然一切都没这么简单,眼前这丑陋的老头虽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江羽依然情不自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可是花先生本可以不说出呀,那日对蛮灵宗慕隐说的话也是一样,秘密行事岂不是更好?!
江羽看着眼前这瘦小的背影,内心深叹不已。
他虽非妄自菲薄之人,却也从不觉得自己的心智低人一等,可是在花先生面前,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且不说心智,单说灵修实力,他甚至猜不透这蛰伏三十年的小老头到底已经到达什么灵境!
“如果说太一灵丹药性属于至阳,那么这蕴灵丹的药性恰好相反,属于至阴。”花奴缓缓转过身来,脸上这才微微有些笑意。
“什么意思?花先生,蕴灵丹不是用来短时间急速提升灵力的么?”江羽大惑不解,甚至忘了继续深问俞佩玉是否服用过蕴灵丹之事。
“现在还剩九颗?”花奴不理江羽的疑问,淡淡反问说道。
“嗯!”
“斗灵大赛何时开始?”花奴的眼里闪过一丝期待。
“还有不到一个月,紫鹫苑里的参赛学员我和院长基本上已经定下,就是差了一颗,我俩一时不知该怎么弥补。
这次前来找花先生你本来也是要提这件事的。”江羽已经毫无保留。
花奴十年才研制了总共十颗,一年前失去了一颗,虽然江羽并未和花奴说过此事,可他以为这么大的事花奴多少应该会听到些风声。
何况即使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也是无济于事,所以江羽并无提过此事。
不料这里近乎与世隔绝,这花先生还真不知道,或许是假装不知道?!
江羽猜不透,脸上已经尽是无奈。
可为何自己说出怀疑俞佩玉的疑问,这花先生却为何这般淡定?!
“至阳之物与至阴之物调和,药性如果能中和,你觉得会发生什么?”花奴淡淡问道。
“不知道!”江羽这次回答得很干脆。
太一灵丹是只有灵尊顶品的修士为了突破到灵宗元品才用得上极其稀贵顶级丹药,他自己都未曾见过,加上在丹药研制这方面他可不想在花先生面前班门弄斧。
“有利有弊,不过现在我还没完全弄清楚,等太一灵丹送过来之后我会给你一个答复。木村学院在斗灵大赛最好的成绩是多少名次?”花奴把手缩进宽大的袖袍里,双手抱团,看着好笑之极。
“最好名次是进入过前五十。”江羽不知花奴何意,照实回答。
“如果这此的尝试能成功,也许可以夺魁!”花奴并未理会江羽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表情继续说道,“只是我有一个条件,夺魁的这名学员未来的一段时间要来我这里,和俞佩玉一起。”
夺魁!江羽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
逸冥大陆成千上百个城镇,无数灵修学院,无数灵修学员.
想要夺魁以木村学院的实力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换做别人说出这话江羽肯定认为这人要么是疯了要么是脑子被门夹了。
可说出这话的是花奴。
丹药之王花奴!
“回去吧!把俞佩玉送过来我这边,至于其他事,水到自然渠成。”花奴挥了挥手。
江羽依然还未醒过神来,花奴已经走向另一个花圃.
“俞佩玉那小子没服用蕴灵丹。”隔着花圃再次传来花奴淡淡的话语。
江羽头部像是挨了一击,半醒不醒。
夺魁,没有服用蕴灵丹,太一灵丹,至阴,至阳.
他不知怎么走出的花园,只是此刻他只想找一个人诉说。
司徒天。
有时候得知事实真相未必好玩!
至少目前只有司徒天能分担他的所思所想.
只有司徒天能解释一个问题!
花奴为何是在紫鹫苑蛰伏?为何不是其他学院或者其他居民的花园又或者是其他任何地方?
为何偏偏是紫鹫苑?!
..
粥已经熬好,司徒雪小心翼翼装放在小木匣之后这才动身。
但愿这登徒子醒来之后,这粥还没凉。
可是依然昏迷的登徒子会懂这般少女心思吗?
阳光映在床上俞佩玉的脸上,细看之下他的鼻息之间呼吸着淡淡气流,居然是之前从未看到过的颜色。
而隔着衣衫细缝露出的胸膛居然泛现出淡淡鳞纹!时隐时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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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花飘香。
风不语皱着鼻子嗅了嗅,自个儿哈哈大笑,“好香!”
慕隐不明就里,自己也跟着嗅了嗅,眉头一皱脸上有些失望,就是普通的花香啊,还以为这风师兄发现了什么呢!
“进去吧!”慕隐望着依然皱着鼻子坐着闻嗅动作的风师兄,语气微微有些不耐烦。
“好玩,好玩,哈哈哈.不枉此行,不枉此行!”话音刚落,这身材微胖的风不语已经像风一样无声无息飘进木村学院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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