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愚的夫人韩氏,娘家是梁邹县韩坊村大户韩家。韩夫人的两个侄子韩天瑞和韩天佑也跟着孙举人读书。
韩天佑看着小表妹拉着一个穿着普通的男孩的衣袖,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知道这就是昨天姑父口中那个新收的学生耿浩。急急的走向他们,想把表妹的手拉开。
“二表哥。”孙晴岚嘴里叫着,身子却躲到了耿浩的后边。前些日子,因为受不了韩天佑天天纠缠,便诳他到池塘边推了下去。为此被父亲责罚,才负气离家的。看着他过来,晴岚下意识的躲避着。
耿浩上前一步挡在韩天佑身前,说话道:“在下正是耿浩,你是哪位?”
韩天佑却不理睬他,直直的对着晴岚说:“晴岚,离这个布衣下贱人远点!”
“太祖起家布衣,你是说太祖也是下贱人?”耿浩恐吓他说道。
“我没说太祖。”韩天佑正要解释,又被耿浩打断了。
“晴岚愿意在哪是她的自由,你无权干涉!”耿浩义正言辞,怒视着韩天佑。
“这是我们的家事,用不着你个外人管!”韩天佑反驳道。
“这是孙家,晴岚姓孙,请问你贵姓啊?你是孙家人?”耿浩依依不饶。
“我打你!”韩天佑气急败坏,激动的要动手。
“天佑,别胡闹了!”韩天瑞制止了弟弟鲁莽的行为。
孙继宗也站起身来,把三个孩子分开,严肃的说道:“别胡闹了,一会爹爹就来了,小心他生气,你们都挨板子!”
听到孙老爷快到了,韩天佑便乖乖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装模作样的温书去了。耿浩和孙晴岚也都各自坐好,读书写字去了。
果然没多久,孙举人进了课堂。他先是检查几个人各自的功课,一一教授新的课文,然后吩咐或写、或背、或释义。
因为他的学生,年龄不一样,基础不一样,所以他便根据不同的情况安排不同的学习内容。像继宗,绍宗,和韩天瑞,他们都过童子试,是秀才了,对他们的教育就偏重于应试。其他的几个也都开始了四书五经的学习。
最后孙愚把耿浩叫到身前,首先对耿浩的学识进行了测试,耿浩对所有的问题都认认真真的予以阐述回答。
测试完成后,孙愚满意的点着头,耿浩的功底很扎实,学识已经续宗,纯宗不相上下。更让他吃惊的是,这孩子对很多问题的见解独到,寥寥几句便切中要点。他不禁问道:“这些都是你以前的先生教你的?”
“不全是,很多都是我自己琢磨的。”耿浩摸着脑袋,如实的回答。二世为人的他,本就有一定的知识基础,加上这一年的用功学习,能力已经突飞猛进了。
“哦,你以后的功课就跟着续宗纯宗他们一起吧。”孙愚顺手递给他一本《尚书》吩咐道:“先去诵读,不懂的来问我。”
耿浩双手接过书本,回到座位上开始诵读,遇到疑问难点一一记录,积累的一定数量才去师父那里请教。
中午饭是在课堂一旁的偏房简单的吃过,休息一会就要继续学习,时间安排的很紧,孙愚始终坐在上首的座位上,陪伴指导着。
排除杂念,认真读书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西沉,将天空染得一片红火。
“散学吃饭吧!”孙愚揉着疲惫的眼睛,放下手中的书,淡淡的说道。
“是,爹(师父)。”学生们都站起来行礼应道。
晚饭比较丰盛,孙愚跟韩夫人和年长得几个孩子一桌,耿浩被安排在孙晴岚他们几个小孩的桌子上。孙家家规很严,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定每个人都遵守,所以除了一开始韩夫人代表全家欢迎耿浩到来,叮嘱他不要客气跟在自己家一样的一番热情洋溢的欢迎词后,便只剩下咀嚼饭菜和碗筷碰撞的声音了。
孙晴岚亲切的将耿浩让到自己身边,不时给他夹着夹那,眼睛眯成了月牙儿。韩天佑看到表妹对耿浩这么好,愤愤不已,闷声吃了几口饭就早早的离席而去。
用过晚饭,耿浩被安排在二进院西厢房的客房住下,就在韩天佑的隔壁。
晴岚没有直接回后院的闺房,向母亲告了假,陪着耿浩来到客房。
虽说是客房,但是装修,家具摆设,一应物品都很精致。晴岚进屋后,收拾收拾这里,规制规制那里,好一阵忙活,看着一切都满意了才停下来。
耿浩笑着坐在了床侧,默默的看着忙碌的倩影,许多温馨的回忆重现在脑海里,他似乎回到了很久的以前,那个温暖的家。
耿浩回过神的时候,晴岚已经搬了椅子在他不远的地方,反坐其上,趴着椅背,靠着胳膊安静的看着他。
看到耿浩眼睛转了,晴岚才问道:“耿浩哥哥,觉得这里还满意吗?”
“恩,比我家好多了,谢谢你晴岚。”耿浩如实的说。
“谢我啥,我该好好谢你才是呢。”晴岚托着下巴嘟着嘴:“跟我爹学习还行不?”
“师父博古通今,学识渊博,我受益匪浅呢!”没有半分恭维,全是耿浩的心里话。
“其实别看我爹对咱们这么严厉,其实啊他一点不可怕,在娘面前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哈哈”晴岚口无遮拦的给爹爹报着料。
闻言耿浩尴尬的笑着,看来惧内是中国优良的传统美德。
晴岚也觉得有些不妥,急急的改口:“其实这次跑出去,我挺高兴的。我第一次知道山里的花那么绚烂,山里的雀儿叫声那么的婉转清脆,山里的果子那么甘甜可口。”说着她似乎回到了山中。深困闺中的女孩,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无限的好奇和渴望。
“改天我抓些雀儿送给你。”耿浩怜爱的说道。
“真的吗?太好了!”晴岚从椅子上上跳了起来,伸开双手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此刻她就是最美的雀儿。
酉时刚过,晴岚就被韩夫人派来的人接走了。屋子一下子安静了,第一次在别人家住,耿浩还是有些不适,开门走进走廊,发现隔壁韩天佑并没在。
第二天一大早,洗漱完毕的耿浩准备去吃早点,刚一出门就和韩天佑撞了个满怀。比耿浩壮实的他竟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屁墩,他看也不看耿浩一眼,爬起来径自回房去了。留下了一头雾水的耿浩。
整个一天多不见韩天佑来学习,听说是告了病,在房里修养。又是一天紧张的学习,耿浩过的充实,满足。
晚饭后,送走了问东问西的小雀儿,耿浩敲开了韩天佑的房门。韩天佑不欢迎耿浩,开门后挡在中间,也不让他进屋。耿浩没有理会他的冷漠,硬生生的挤进房去,捡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看着满是不解的韩天佑,他开口了:“心里有事别自己闷着,跟我说说吧。”
“没事,谁愿意跟你说话!不懂礼数的下贱人!”韩天佑情绪激动。
“一大早的脚下无根,满身的脂粉之气,喝花酒去吧!”耿浩没有被他的无礼影响情绪,认真的看着他说道。
“你才喝花酒呢,我没有。”韩天佑被道破了心事,一下子没了底气。
“说吧,我没有恶意,我真心的想帮你。”耿浩脸上满是真诚。
“你不可信!”韩天佑倔强道。
“我如果想害你,我就直接找师父说去了!何必在你这浪费时间!”耿浩反而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了。
“昨天晚上,我被你搞的心情不痛快,就偷偷跑到了街上。稀里糊涂的被个店小二领到了一间酒楼,就喝了花酒。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等我醒来的时候,他们问我要五十两银子,我说没有,他们便要带我回里来取。无奈我只能给他们写了字据,限我三天还上,要不就上门索要。哎!”韩天佑摇着头,接着说:“我每个月就那么点零花的银子,五十两何时才能凑齐啊!”
“你本就知道那是喝花酒的地方吧!”耿浩一语戳破了他的谎言,但又不在乎的说:“别担心了,这事交给我吧!”
“你有这么多银子?”韩天佑瞪大了眼睛。
“有,我有座金山呢!哈哈”耿浩打趣道。看着这个胖乎乎的孩子,他真切的感觉到他其实很善良。
“这次你帮我,我会记住的!”韩天佑信誓旦旦的说。等待他的只是耿浩离去的身影。
第二天,耿浩以带的生活必需品不足为由,告假回家去了。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从马典史给的大红包中取出银两。便匆匆的赶到青阳村,跟在此等候的韩天佑碰头,还了他欠的钱,抽回了字据。
“耿浩,钱我会还你的!”回孙家的路上,韩天佑第一次叫了耿浩的名字。
“那你可要加紧,我比他们更邪恶!”耿浩扮出吓人的表情。
“哈哈,鬼才怕你!以后咱就是兄弟,有事我罩着你!”韩天佑拍着胸脯。
“你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再说了。”耿浩狠狠的拍了他肥嘟嘟的屁股一下,飞快的跑进深深的巷子。身后是苦苦追赶,笑骂着的韩天佑。
小孩之间本就没什么恩怨,耿浩很快的就溶进了新的环境,日子一天比一天美好,让人怎舍得不好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