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华宫的偏殿的大门，几乎就没开过，这次到是因为应该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启用了。
“绿烟姑娘请，陛下在里面等着呢。”李公公笑意盈盈的把绿烟带了进去，没有丝毫的顿步。
绿烟只是瞟了一眼，就看到最上方的那位俊朗的天子。
大概没有人说过，绿烟的相貌是不比皇后差的，只是两人气质不同罢了。
她像融在暮色中的薄凉。
这个周身冷冷清清的女子，说是从烟花之地出来的，是真的没有人信，却又偏偏是实事。精致的眉眼间的一丝冷淡，好像凝了万事不关己的漠然，那种旖旎之地的暧昧，撇的干干净净，根本染不到她半分。
华凌恒坐在最上方，对这个明明是他自己召过来的女子却不是很上心的模样。
宽大的掌心之间好像把玩了什么。
华凌恒不说话，绿烟自然也不说话，她从走近就试着看清皇帝手里拿着是什么东西，然而还没有看清，下一瞬就被华凌恒打断了。
“唐满烟？”
低低的语调里好像蕴了一些其他什么意思，但那只是淡淡的，根本琢磨不透。
绿烟只得欠了欠身算是行过礼，然后站起身来正对着皇帝表示最起码的尊敬，但也只是一道淡然的视线之后就开口了。
“唐家已灭，再无……”
“唐满烟之人。”
华凌恒眼底好像有些冷漠的笑意，声音又沉了几分。
“朕……希望你记得你刚刚说过的话。”
绿烟微微颔首，“为了主子——”
“自然。”
接着华凌恒就冷笑一声，“那就好。”然后跨下台阶直接走了出去。
叫绿烟过来，然后两人的谈话也不过几句，但是足够了。
其实……
她以为皇后哪里有这么多钱把她赎下来？
跨出宫门那一步，华凌恒终于反手就转出把玩在手上的东西。
那是……
一枚戒指。
也正是当初江北栖押给南门天陨做赌注那一枚。
华凌恒盯着这枚东西看了一会，慢慢的笑了。
是……有些过分了。
绿烟提点完了。
他的皇后，也该提点一下了。
绿烟还站在原地，她其实没明白皇帝叫她来到底算什么意思，她脑子里转过很多东西，等着皇帝走出很远然后自己才走了出去。
至少有一点自己是明了的。
这个皇帝，应该是背着主子跟自己见面的。
至于刚刚这一番其实根本没有必要的谈话。
和江北栖安排自己去将军府做事……
绿烟的视线落在了远处，有些飘忽不定。
但这两者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绿烟肯定的想着。
但要说华凌恒是不是对自己有一些敌意？
绿烟微微眯起眼睛，淡淡的冷笑了一声。
或者说不是敌意吧，只是这个皇帝对谁都不放心。
对皇后身边的人不放心。
对会干扰到皇后的人不放心。
还有……
对皇后她自己都不放心。
其实绿烟看到很明白，不是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因为这是根本就显而易见。
华凌恒要抓住皇后，让这个配的上自己高贵的女子安安分分的站在自己身边，绿烟也承认华凌恒和江北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两人的身份，真的再无人能及。
其实，绿烟对华凌恒并没有异议，只是觉得他有一点幼稚。
像一个要不到自己喜爱玩具而胡闹的小孩。
不过是不会说出来的。
绿烟慢慢的走掉了。
没有必要，也不应该。
主子的事情，若非命令，她不会干预。
毕竟那两千金赎金背后的约定。
不能，不可以。
经过锦华宫的时候，依旧是一片惨败的废墟。
绿烟停下脚步，下意识蹙了蹙眉尖。
听说……皇后就是烧了这座后宫后才出逃的。
其实对绿烟来讲，有些事情，还是有问题的。
就算她对江北栖确实是毕恭毕敬，事事尽心，但是不代表，她知道一切。
所有都是跟着她的旨意走罢了。
当初南下，是为了拿火欧泊，但是她堂堂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不知道。
她根本不明白她作为迦灵派的少主，为什么要瞒着天下做这样的事情。
甚至——
现在回了皇宫，说是要再次出发。
颜海派？海纹玉？
那为什么穆将军要跟她们一起同行？
为什么总觉得皇后和穆将军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
就像华凌恒不明白的问题，她绿烟也是不明白的，是想要探究，甚至江北栖也没有特地隐瞒的意思。
只是她觉得，自己是看不懂的，就算江北栖明明白白的跟自己讲了。
她也理解不了的。
她这个主子的背后，论谁都看得出来不一样。
只是没有人说而已。
包括华凌恒。
江北栖回来的时候，马上找到了华凌恒。
“砚书派的意思是……大概……要放弃苏瑾瑾了。”
江北栖的脸色很是难看，“她们说，情况恶化太过严重，就算云羡医师赶过去……”
接着似乎有些说不下去，就慢慢卡住了。
华凌恒看着她的脸色，却是沉默着，许久，才有了下文。
“各个门派之间，素来不干预其他门派的继承人，华国是——”
“迦灵派……也是。”
说着，他上前几步，继续道：“你……该是知道的。”
江北栖僵着咬住下唇：“是……”
眼睫毛轻扇一下，却是有些恍惚。
可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不必太过担心，会有办法的。五大门派之一，不会因为一个继承者出了问题就垮掉，再者，还有苏灵灵……”
见着江北栖不说话，以为是另外一回事，“北栖，若是因为和苏瑾瑾之间的感情……”
江北栖抬起头来看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是很在意，臣妾觉得，瑾瑾是一个很好的女子，那样的性格……”接着，她顿了一下，“或者，是在担心四王爷，臣妾见他似乎有些……”
其实思绪就已经乱掉了，宽大的袖袍之下，手掌已经攥紧。
主要是因为炎九钦。
当初是不重视，现在回想起来，越发让人心寒。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华凌恒是君主，是皇帝，整个国家的责任背负在他身上，对他下手，不足为奇。
而砚书派——
原宗主已亡，据说是一命呜呼，接着就又是苏瑾瑾，现在还在苦苦挣扎。
其实都说得通的，只是她不明白，若是为了集齐创世石，当初为什么要把玉壁石和紫锂晶还给她。
江北栖眼前突然闪过这个孩子的模样来。
其实说是孩子，实际也只比自己小了两三岁，玉冠鲜衣的少年，却总因为他的举动，让人叫做长不大的孩子罢了——
一个被宠溺到底，什么都不会做的孩子。
但是眉宇之间的青涩，到底是一位唇红齿白的翩翩公子，说是妖艳有些过分，但唇角的笑意确实又是秾丽的。
不经世事的纯真却给炎岭派这样的的环境染上一点邪气，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不知真假。
江北栖努力回想着上次和他的交道，脑子隐隐闪过什么东西，却是怎么也抓不住。
“北栖。”华凌恒终于发声，把她拉回来了，“还有一事。”
江北栖顺着他手上的东西看过去，立马僵住了。“它不是……”
“是，皇城最好的兵器店。”华凌恒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但是北栖大概还不知道，它背后是楚家吧？”
江北栖轻轻蹙着眉，没懂什么意思。
“为了赎下绿烟，只能把这枚戒指卖了换钱，但是大概没有想到，收下戒指的兵器店，却是由楚家建立的。”
“工人当然认不得这枚戒指有多珍贵，但是楚连可是认得的，敢把这枚戒指拿出去做交换的，大概也就是朕身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皇后，几番辗转之下，自然也就回到了朕的手里。”
江北栖轻轻的咳了一声，敛了一下眼帘。
“朕是觉得……北栖似乎对这枚戒指，很不上心呢……”华凌恒嘴角似乎有些隐隐的笑意，“先是押给南门天陨做赌注，后又拿去做买卖。”
江北栖一丝为难，其实根本就是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是讪讪道：“陛下已经赏赐下来了，到底……算是臣妾的东西吧，所以，拿来干什么……也……”
“也……？”华凌恒微微提高了音量，低着头似乎在等她看看能说出什么来。
江北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最后竟然气的哼了一声，“如陛下所见，臣妾——”
“没有钱!”
华凌恒却是愣住了，见着江北栖啧了一声转头就要走。
其实……江北栖她自己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
她自然知道这枚戒指是有多珍贵的，全大陆就这么五枚，就冲着是皇帝赏赐下去的，就已经算是无价之宝。
她作为迦灵派少主，东西自然也就落到了她手上，可是说来也可笑啊，她已经算是半个继承人了，要说大笔的财产？
没有的。
华凌恒只能失笑，伸着手把她拉回来了，“以前就算作罢，但是要给朕发现你再敢摘下来……”
说话间，把戒指又给套了回去。
“别怪朕，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