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里,华凌恒才发现江北栖体温高的不正常。
“怎么不说出来?”华凌恒把人塞回被子里,“是不是刚刚在外面又受了寒?”
半张脸蒙在被子里的声音闷闷的,“没有,大概是没休息好,累了。”
不知道是参加宴会累了,还是刚刚出去的时候累了。
然话音刚落,江北栖又拦住了他,“不用叫太医了,睡一觉就罢。”
行宫的下人已经全部退下了,华凌恒自行压低了烛光的火焰,跟着她一起睡了下来。
接着毫不客气把人拉到怀里抱住。
江北栖浅浅咳了一声,“陛下。”
后头只应了一个低低的“嗯”字。
“……”大概又僵了许久,才回应了“没事”。
其实……
有事。
“明天是不是还有比赛?”
“嗯。”
“那……”
“得出席。”耳后的声音十分果断的应着,“此次男女对抗,皇后作为女方代表带着各贵族小姐出赛。”
江北栖沉默了一下,“……臣妾还、病着……”
“嗯……所以早些休息,明日养足精神,实在不行,最起码要开个头。”
江北栖又缩回去一点点。
“……是。”
次日清晨——
临晨的天光从高高的枝头间迤逦而来,淡薄的铺在逸着水汽的泥土上。深寒料峭时寒凉的空气夹杂着水汽,从远处明黄色的行宫大殿重重的阴影中弥漫开来,仿佛要把人整个都冻起来一样。
南林,成排的骏马列次排开,最上方是英俊的帝王和精神似乎不太好的皇后,江北栖罩着斗篷,红色的宽帽沿下只垂下几缕碎发。
“比赛就此开始,将军先带着他们下去准备吧,至于皇后……”华凌恒微微斜着视线看着江北栖,“皇后精神不佳,比赛就作罢,南门天陨——”
“在。”
“找一个实力较好的小姐出来领队,带她们下去准备。”
“是。”
皇令而下,两批人就行动了,华凌恒带着江北栖到了观众席。
“还是叫太医来看看?”
“不了……”江北栖浅浅的咳了一下,却是没有看着他,心里似乎是在顾虑一些其他东西。
这点小病根本就不是主要原因。
“陛下嘱咐他们还是小心一些吧……”江北栖看着台下对峙着的氛围,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
出发前……是看见了林清绝?
又或者……错觉?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华凌恒道。
江北栖宽大袖袍之下的手慢慢收紧了,“不,还是……小心一些……好。”
但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陛下……臣妾刚刚似乎是看见流鸢城的人了。”
“流……?”
“当初私自南下,路过流鸢城时结识了一个人,刚刚……好像看见他了。”
“……”华凌恒看了一下她,自然明白流鸢城代表着什么意思,那个由流放的罪人汇聚起来的地方,背地里不知道隐瞒了多少计谋,但是也还是思绪了一下,转回头去示意穆影尘可以开始了。
江北栖看着华凌恒好像并不在意,头微微压低了一点。
也是……只是一个流鸢城出来的人而已。
穆影尘在台下遥遥的应着,然后宣布比赛开始。
新年的活动分为了五场,今天是第一场的赛马比赛,热烈程度比预想中的高很多,大概是因为一直在皇城举行的比赛,现在随着帝王的南下,头一次在南林举行。
“南门天陨打了头阵,女方是……”
“是楚挽歌的姐姐楚舞儿。”李公公接了华凌恒话,“楚舞儿是陨南派弟子,日后是要算陨南家人的。”
“如此说来……”
“是,楚舞儿和南门天陨,也就差一个婚的事了。”
“楚家人……现在可是不得了啊……”华凌恒慢慢意味不明的笑了,偏过头看了一眼江北栖,看着她愣了一下。
“无妨,若是没有二心,可以算为华国一支势力,现在南部有陨南派和楚家,中部由华国和迦灵派坐镇,依在明决山脉左侧的砚书派,和北部气候严寒的颜海派,实力都不容小觑。”
“陛下分析的有理,”李公公接过话来,“如果东南部的炎岭派和流鸢城要造反,一定从实力稍微落后的砚书派入手,可是华国和迦灵派可横在中间,要想对砚书派的下手,就必须先越过我们着两个门派。”李公公停了一下,看了一下华凌恒,才按着他的意思,道:“娘娘您说,是吧?”
被突然点名的江北栖僵着看着他们一站一坐的两人,许久才“嗯”了一声。
听着他们的分析,应该是不用担心的,但林清绝……
府邸是在流鸢城,可是江北栖知道他不是被流放出来的罪人,如果刚刚没看错是他的话,那么,他也算是二次南下了。
但是他……来这里又是干什么?
“北栖不必如此担心。”华凌恒拍了拍她的肩,“朕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要相信我们的实力,英翎军和陨家军都在这里,放心吧。”
看着他的样子,江北栖轻轻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是。”
台下的赛况并不激烈,论谁都看得出来南门天陨放水了,但是南门天陨和楚舞儿的关系几乎已经众所周知,到底也没有人说什么。
第一场比赛结束,南门天陨让给楚舞儿一分。
“这样是不是不大好……”江北栖说着,视线却是落在了跟着楚连而坐的楚挽歌上。
“北栖似乎很在意楚挽歌啊。”
江北栖轻轻的嗯了一声,但其实是……
在意哥哥的。
华凌恒挑挑眉,没说什么。
他也是忽然想起来,皇后身边其实是没有什么人的。
洛梨不在,绿烟也不在,似乎还算聊的上话的苏瑾瑾没有来。
这样一算,皇后身边除了自己,连半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华凌恒也把视线落在了楚挽歌身上。
但这个女子……
华凌恒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或许……
还是把绿烟放出来吧。
“第二场——”
台下已经在准备了,听到声音,江北栖看着楚挽歌突然抬起了头,却不是看自己,对上的人是——
远处那人,那笑容颇有点佻达,下巴微抬着,眯笑成细线的桃花眼淌出无比的艳丽。他穿着玉白的淡色绒袍,袍内露着银色的木槿花的镶边,腰间挂了一条碧色的玉佩,自然也就格外的显眼。
样貌是俊秀的,可寒冷的天气却穿的这般风流,甚至于一出场底下一些女子就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江北栖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楚挽歌的一切行为。
“是金家的公子。”
“李德,这是何人?”
“回陛下,这金家的公子也是一个颇为厉害的人物,不过这金家和楚家呢,一直是生意上的对头,尤其是昨晚楚挽歌得意,大大增长了楚家的颜面,现在金家怕是要失意很久了。”
但华凌恒看了一眼台下的人,就再没兴趣了。
这样的人,他素来就不喜欢,不过也无妨,不会跟皇家染上什么关系的人,也没必要放在心上。
还是对皇后感兴趣些。
“北栖。”
“……”
“北栖?”
“啊……什么事?”
华凌恒微微蹙起眉尖,“这么好看?”
江北栖愣了一下,“……不,臣妾只是在想事情。”
“哦?”华凌恒微微抬起下巴,“又……肯为朕分忧了?”
江北栖神色压下去一点,却是不再应他,就自顾把视线转开了。
突然远处好像闪过什么人影。
江北栖僵了一下。
“陛下看见了吗?”
“什么?”
“那里……”江北栖抬起手来,指向一片书丛,“刚刚好像有人……”
“有士兵在巡逻。”
“是吗……”江北栖咬了一下下唇,“女……士兵?”
“……?”
“糟了!”还没等华凌恒回应,江北栖就已经站了起来。
林清绝……
哑姨!
他们真的来了。
但也就是一瞬,底下就已经响起几声尖叫。
“救——啊!”
声音戛然而止,江北栖猛地僵住。
底下已经晕开了一片血墨。
再看清来者时——
哑姨。
到处都是骚乱,受了惊吓的各贵族小姐们的尖叫声完全压过了护驾声,华凌恒只是愣了一下,就看见江北栖已经从台上跳了下去。
快到没有任何人能拦住。
“娘娘!”李德惊呼了一声。
下头的一些马儿开始四蹿,江北栖压住一匹,翻身上去。
打着卷的发梢迎到了风后,勒紧的缰绳又猛地向上拔起几分,骏马一声呼啸,扬起蹄子飞快的冲上前。
远处的哑姨看清了来者,再不顾及身旁一些所谓的闲杂人等,突然就狠狠的笑了。
“皇后……找到了。”
她反手抽出一支暗箭,朝着前面射去,马儿受惊,江北栖不得不翻身滚了下,却也只是一个侧身,利箭就贴着她的手臂过去了,江北栖轻轻的闷哼了一声,接着站起。
“受死吧——”哑姨又转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就要往前刺去,江北栖斜过身子抓住了她的手腕,往后一拽,却还没有更多动作,哑姨就已经猛地僵住了,再一下,整个人就慢慢跪了下去。
怎么……了?
江北栖慢慢松开了抓着她的手,看着她软软的倒在自己脚下,渐渐失去意识的眸子还残存了一点不可置信。
更加骇人的是背后一只穿透了身体的长箭。
死……了?
江北栖慢慢抬头,看见远处匿在一棵树后,拿着弓弩的人——
林清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