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凌儿，水。”
声音沙哑的就像个六龄老妇，臊的关莳想掩面，心想原主儿真是病的不轻啊，一个小小风寒竟然就要她的命，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原主儿身体会这么弱不禁风？
按理，在原主儿的记忆里，不论是关家的人，还是全村的人，都没对她指指点点过啊，上饶村虽然小，但也算富饶，关家还有十亩良田，关父和兄长都是很有力气的庄稼汉，这日子也俱过的衣食无忧。
而原主儿从小到大，都没做过重活，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都不为过。
关家上上下下，对她也好像对千金小姐那般，并且在她年幼时，还送到村头的米家，学过四书五经。
她唯一做过的活儿的，也就是在家绣花，想出去透透气时，就到上饶村的后山竹林挖下笋，又或者和同村的玩伴，去山里头拣拣蘑菇。
这般养着的原主儿，怎么突然间，就因为一场风寒，说没就没了呢？
关莳看着儿子急忙忙的下地，然后再去倒水，心里便一遍又一遍的梳理记忆。
这里面肯定有蹊跷，只是原主儿自己没发现，但现在不同了，现在是她在主导身体，便不能不想明白点，省得像原主儿那样，死的个不明不白，然后还要丢下这么好的金童玉女，留在世上受人磋磨。
“娘，您喝水。”关凌小心翼翼的拿来水。
关朵想扶娘起来，可奈何力气太小，急的她吭哧吭哧的直喘气。
一杯水入喉，关莳真觉得自己像上了岸的鱼，逢水就活了。
“朵儿别急，让娘缓缓，凌儿，你再帮娘倒杯水。”她这里说着，关凌看她说话利索了，欣喜若狂。
但关莳发现，关凌这孩子，眼底再高兴，脸上也不显露，像个小大人那般老成持重。
不愧是男孩啊，性子要比女孩沉稳多了，再细思原主儿过去的记忆，暗想，这也是个早熟的好孩子哇。
又是一杯水入喉，干到冒烟的嗓子瞬间得到了滋润，再说话，声音也好听多了。
“凌儿，你脱下衣服给娘看看。”
关凌愣了愣，回神过后就立马摇头：“娘，我没事的，舅妈只是掐了我几下屁股。”
说谎！
那个时候她都看到了，那里是掐了几下屁股的事，明明就是至人于死地的掐啊。
关莳板起脸，想也不想就端起做母亲的架子。
“娘身体还没好，别让娘再说第二遍。”
关朵看娘生气了，愣了好半天的神，这一瞬间，小小的关朵儿感觉，娘好像变了个人，以前，娘从来不生气的。
“哥哥，你别让娘着急，让娘看看吧。”
关凌咬了咬唇，还是不肯的摇头，嘴里倔强的道：“我真的没事，米先生说了，男儿不得随便露体。”
说完这个理由，关凌也没上坑，拿着杯子眼睛又亮闪闪的道：“娘，您冷不冷？我去厨房端盆火来，朵儿，你在这陪着娘，可千万别把娘压着，知道吗？”
关朵恍然大悟，这才发现，土房的坑头，居然没有热气，下意识的就惊道：“哥哥，坑坑不热，好像没烧柴。”
关凌本身是找借口出去，可不想，妹妹竟然说坑头不热，顿时伸手就往被窝里摸了摸。
“这坑怎么会是冷的呢？娘，您别急，我去后面烧坑。”
这次说完，关凌一溜烟的跑了。
关莳皱了皱眉，这才发觉，四周的空气很潮湿，而大家身上穿的也都是棉袄，她的脚尖也冷的厉害。
蹊跷啊蹊跷，莫不是关家人都以为她死定了，所以连坑也不烧了？
那也不对吧，从原主儿母慈父爱的记忆中推断，那怕原主儿还有一口气在，也不会让原主儿，挨这个冻吧？
更何况，原本就在病着，受不得寒。
看来，事情比她猜测中的，还要复杂，还要古怪。
关凌一走，关朵就急的钻被窝，小小的人儿小心翼翼的顶住被子，然后去摸关莳的脚。
等她摸到，就一声惊呼：“娘的脚脚，怎么这样冷啊，不行不行，江家哥哥说了，娘不能冻着。”
手足无措的关朵，急的在被窝里慌了神，又是搓又是揉。
关莳正要说话，就听关朵道：“我有办法了，娘，您等我一会。”
说完，关莳就感觉冰冷的脚，好似突然掉进了软棉花堆里，那温温的，滑滑的，极具细腻的地方，正是关朵的小肚子。
她暮然一惊，提起力气就把脚缩了回来，这一动，全身好似抽筋剥皮一般，痛的她呲牙咧嘴。
“朵儿，朵儿，你别这样，娘会把寒气过给你，让你也生病的，你听娘的话，赶紧从被子里出来。”
“不要，江家哥哥说了，娘不能受冻。”关朵闷声闷气的再去抓关莳的脚，固执的好像不是个五岁的娃娃。
这下关莳真心急了，她身体冷成冰块，怎能不知，若真用女儿的小肚子取暖，不出半天，小朵儿就能生病。
“你乖乖听话呀，别让娘着急，娘的病还没好呢，再说了，凌儿不是去烧坑了，等一会就好，你快上来。”
关朵不听，抓住关莳的脚，还要再往小肚子里塞。
“朵儿，你再这样，娘会急晕的，你难道还想看娘闭上眼睛吗？”关莳加重语气了，虽说身体各个部位都在叫嚣，都在痛，都在冷，但她知道，她不是原主儿，既然来了，就没那么容易死。
关朵听完，吓的全身一僵，这下不敢再捂了，赶紧掀了被子就钻了出来，急的金豆豆又往下掉。
“不要，我不要娘再闭眼，我不要娘死，不要娘死。”莫大的恐惧，让关朵儿越哭越凶。
关莳松了口气，想抬手抱抱她，哄哄她，却发现自己有心无力，刚才那一缩脚，是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力气，已然被抽空。
“朵儿不要哭，娘不会死的，从今以后，娘会好好护着你和哥哥，娘发誓。”
古人重誓，关朵虽小也明白，这才破涕而笑，又小心翼翼的给关莳搓手，一边搓一边嘀咕：“朵儿以前冷的时候，娘就是这样给朵儿搓搓的，搓搓就不冷了。”
“对，搓搓就不冷了。”关莳笑，笑的时候，又感觉嘴唇裂了，一股腥甜落到了嘴里。
为了不让关朵发现，她赶紧舔了舔唇，把血腥全数吞了进去。
这时就听外面的刘氏在喊：“凌儿，可是坑里的火没了？那快快快，你来拖这根柴，奶奶去铲些火炭来暖坑，眼下天寒地冻的，可不能让你娘冻着了。”
关凌接了一句：“我娘屋里的土坑早就没热气了，娘的全身也冻的冰凉。”
寂静了两三秒，就听刘氏就在外面骂开了：“嗳哟，罗氏那个黑了心的，居然连火都不给我的莳儿添，这寒冬腊月的，莳儿还病着，那能再受冻啊，她这是想要我莳儿的命啊，毒妇，真是好个黑了心的毒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