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境遇一平淡,情绪就容易陷入无聊;情绪一无聊,日子就像被偷走一样,莫名奇妙地就没了。
外观衡准日以后,鹿呦呦就像过了一道大坎儿,如释重负却有点儿失落,一直为之忙碌揪心的目标暂时没了,着实让她恍惚了一阵子,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过去了好几周。
她的生活恢复了老样子,上学打工,赚钱攒钱。被上一个外观衡准日清零重置,为下一个外观衡准日筹谋准备,不管怎样她必须活下去,活着就是唯一目的。
抑若扬没再找过她,他就像没出现过一样消失了,留下的疑问比答案多。
“这是个真名。”她记得他这么说。她搜索了他的名字,什么也搜不到,零结果。她仔细思索了事发当晚的前因后果,似乎只有“抑若扬跟踪她”才能解释他救了她的“巧合”,可是为什么呢?一切都说不通。
庄姜试图用暗恋理论来解释一切并说服鹿呦呦:“他喜欢你呗,跟着你好久了,那天正好撞上救了你。”
此时,两个女孩正并排躺在鹿呦呦的床铺上,两人的长发层层叠叠铺在一起。
“你能不能别什么都用喜欢来解释?难道人每认识一个异性,就得在心里想,‘ta是不是喜欢我?’太花痴了。”
“这是常态好不好?不说不意味着不想。事实上人人都这么想。男的明**的暗贱,大家才能愉快地勾搭在一起。人生处处有桃花啊少女。”庄姜翻了个身,单手托腮俯视着她,**在重力和动作下被积压成一个最好看的弧度,呦呦并没意识到自己快速地向那里瞟了一眼。
“啊!你看了!对不对?”庄姜双手捧住呦呦的双颊。
“什么啊,看什么了?”
“我的胸啊,你瞟了一眼。”
“我哪有。”
“你就是有,这种感觉我太熟了,我只要穿得比较修身,人们就会瞟一眼,视线快速下移再挪回来,就这样,瞟一眼。”庄姜比划了一下“瞟”的表情,眼神非常妩媚,呦呦心里有点羡慕她,就慢吞吞地说:“什么他喜欢我,你都是按自己的情况瞎说,我又不是你,哪儿能那么容易让人喜欢上。”
“那可不一定。我可看见了,他就是对你有意思。”
呦呦突然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她只用一个问句就成功转移了好友的注意力:“你最近是不是认识谁了?男生。”
“啧啧,不是男生。”庄姜眼睛亮晶晶地摆了摆手指,“男人。”
呦呦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对庄姜来说很不一样,虽然她一向不喜欢和庄姜讨论男人——因为庄姜总是说得太多听得太少——她还是勉强听了听庄姜的描述:体贴……懂女人……有品位……活得讲究……住在8+区……喜欢给她拍照……等等!住在8+区!
呦呦一下睁开了眼睛,庄姜还在说个不停,她只好等她说完,就这样又过了几分钟,终于等到了一个句号长度的停顿,呦呦赶紧插入:“他是8分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拜托,我刚才讲的你都没听吗?”
“姜姜,你千万别犯傻,爱他不要紧,但别太爱他,你会伤心的,我怕你会伤心的。”呦呦说得特别诚恳。不过她知道,庄姜听不进去,每个姑娘都听不进去。
日子过得毫无建树,幸好还有一件开心事。之川老师告诉鹿呦呦,说她雕的立鹿,之前不是放到流通系统里去了吗,已经售出了,而且是按艺术品而非工艺品的价格卖掉的。这可是不小的一笔收入,比她之前拿到的任何一笔薪酬都高。这件事给了她很大信心,她突然从一向的了无生气,变得有点励志了,就连下了晚班穿过暮瘴时都走路带风,正好来了个不寻常的打工机会,让她觉得,真是冥冥中自有安排,难道她鹿呦呦终于要转运/积攒起第一桶金了?
事实上她错了,这个机会并不是财运的转折点,而是命运的转折点,不过目前来说,她不可能知道罢了。
是这么回事,蔓姨不止是普通的清洁大婶,她暗暗地经营着一项拉皮条的生意:把低分陆民介绍到高分区域去做家政服务。可别小看这桩生意,它的运作模式和色情业一模一样,小姐把做不了的生意介绍给姐妹,等到熟客和手下的姑娘足够多了以后,就转行去做老鸨,然后手下的姑娘还会继续发展自己的下线和熟客——很快,蔓姨成了上线中的上线,简直就是5+保洁领域的鸨后,手下统领着一众清洁大妈。更重要的是,这些大妈都成了她的耳目,她们深入高分领域的边边角角,探听着只有风才知道的秘密。
有一天,蔓姨找到鹿呦呦,问她愿不愿意临时顶包去做一回家政妇,这个缺之所以空出来,是因为她手下有个大妈,本来做得好好的,但是儿子刚刚挂掉了外观衡准,于是这个阿姨悲痛过度不能干活了。
而那个客户住在9+区域,还是个名人:卫淇奥,当红新闻主播,不同于那些只靠脸吃饭/艺人还是记者傻傻分不清的小鲜肉主持人,此人是个真正的大写的记者,明明能靠脸混饭偏要靠脑子走江湖的那种人,访谈和写作风格都是单刀直入一针见血,得理不饶人,特别敢说,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不过,可能也是因为这样,他非常受欢迎,在高分陆民和低分陆民中都是如此。他的节目和文章被推送到无数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屏幕上,是虚陆点击率最高的主播之一。
鹿呦呦一向不喜欢流行的东西和人,却不反感卫淇奥。这是因为他曾在节目上质疑过筛选陆民的标准:“为什么外表这么重要?没人想问问这一切都是怎么来的吗?我们究竟是怎么变成了今天这样?只有长得好看才有资格活得好?只有长得好看才有资格谈恋爱?甚至只有长得好才有资格活下去?看看周围吧!我们都不知道哪些脸是真的哪些脸是假的!这个看脸的社会到底怎么了?”
简直说到呦呦心里去了。当初看到这段节目时,她正好刚走出管道闸口,下班返程的人群熙熙攘攘,她呆呆地站在蠕动的人海之中,就算不时被过往的人撞上一下,却仍是呆呆地站在那儿,静静听着卫淇奥的质问——和他的话相比,他精彩的外表甚至都暗淡了。她不由得暗暗为他担心,怕那番惊世骇俗的评论之后,他会被封杀;为此她还留心过一段时间,发现虽然一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他依然好好地出镜做节目写文章,于是松了口气,然后不禁替自己好笑:你,一个挣扎活着的低分女,有什么资格担心人家,那个高分,精英,远在天边的男神?
既然可以去中心区域,还是男神家里,为什么不叫庄姜去?“咳!姜姜不行!”蔓姨摆摆手,“她话太多,又毛里毛躁的,再捅了娄子。呦呦你这么稳当,心又细,我们姜姜怎么跟你比!不过你也要留心呐,卫淇奥可不好伺候了,这不满意那不满意的,我都给他换了好几拨人了——”像是怕她听了打退堂鼓,蔓姨说到半截,又改口了,“没事,反正你就临时去一次,干得好干不好的,只要拿钱走人,没事,去吧去吧!”
于是鹿呦呦就去了。带着蔓姨给的临时叮叮卡,登上了通往虚陆最核心区域9+的管道胶囊,还有蔓姨的一堆嘱咐:“记着你的通行卡是临时的,进门出门只能用到下午五点,坐车只能用到五点半,别只顾着逛/过了点儿,要是天黑还没出来,麻烦可就大了!”
这是鹿呦呦第一次进入6+以里的区域,之前她根本没任何资格和机会进去。其实走这一遭,她看什么都新鲜,无论是乘客密度低得多/舒适程度也高得多的管道交通,还是越来越高耸也越来越精巧的建筑群,都让她惊异和感叹,但她害怕被认出是异乡人,所以竭力控制着情绪,不肯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唯恐被人嘲笑了去。
但是有些努力注定了就是徒劳的。在管道里穿行时还好,她尚能把自己摁在胶囊那富有弹性的座位上,假装不在意地瞥着窗外洁净的天空和建筑,学着其他人那样一脸漠然;待到出了管道闸口,这种伪装出来的平静一下子就被击溃了:周围的人都那么美!美到爆炸!
鹿呦呦晕头转向。她活到现在十六年,全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多美丽的人。他们每个人都像是在散放着微光,又像是自我宇宙中的恒星,万有引力营造出了美的重力场,强烈吸引着她的目光。他们每个人都自有轨道,行进得有条不紊,和这个高雅精致的区域相得益彰;只有她,像被黑洞捕获的星体碎片,在撕扯中不断下坠。她是那么格格不入,就像华美长袍上一块褴褛的补丁。
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在徜徉和迷路上,伴随着“真不该来”的强烈懊悔,鹿呦呦终于找到了卫淇奥的住宅,那是9+中心地带一座颀长的白色巨塔,她站在它脚下,下颏和颈项仰成了钝角,看不到楼顶在哪。
她笨拙地刷了好几次叮叮卡才获得了准入资格,她先是觉得困窘尴尬,接着发现根本没必要,尽管身边人流穿梭,却没有一个人正眼瞧她——她太暗淡了,这里每个人都衣冠楚楚。相比之下,她那件走形褪色的涤纶衫就像个松沓沓的塑胶袋,套着她这尊没人在意的丑娃娃。
卫淇奥的家在很高的楼层,鹿呦呦在电梯上升时一直练习着怎么打招呼,“是说‘你好’?还是说‘先生您好’?要不就笑而不语?或者干脆面无表情地说‘我是扫卫生的’?”她决定用最后一种。明朗少女什么的,她实在不是那一挂。她是阴暗而扭曲的。“真讨厌自己。”她再一次自言自语。
她想多了。卫淇奥根本不在家。敲了几次门,没回应,她试探着掏出了叮叮卡。
门开了,鹿呦呦松了口气,好歹对方知道清洁工要来,是留了门的。
她四下张望着进了门,发现房子极大,可以说是空旷:从天花到地板一水儿的白色,没有玄关,走下两级台阶以后,她就站在了开阔的大厅里,房子是挑高设计,纵深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大厅中央有一块不规则的椭圆形下沉地带,大概比周边矮了二十公分,溜着下沉区的边缘,是半月形的白色大沙发,看着非常舒适,只是她并不敢上前试坐一下;大门对面是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呦呦走过去,站在窗前远眺。这里视野极好,清澈的天空和栉次鳞比的楼群一览无余,9+美得让她的心一阵刺痛——当面对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人景物时,你只能是这种感觉。
呦呦把手掌贴在玻璃上,仿佛在抚摸那些景致。这时,她看到了视线尽头的乌云与迷雾,以及紧贴其下的黑压压的地表。虽然什么也看不清,但她知道,她来自那个方向。
房里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失落。这是一种并不扰人的/由远及近的回旋声响,她四下寻找,看到身后一面本白的墙上浮现出了荧绿色的数字时钟,已经是正午了。没时间自我怜惜了,她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在路上,得马上开始干活。
房子虽大,房间却很少,大厅是一整间,角落有楼梯通向二楼,楼上是稍小的一厅,还有一室,在这里,叮叮卡吃了闭门羹,这里应该是卧室,主人设置了权限,清洁工进不去,看来只用清扫其余的地方。
呦呦仔仔细细吸了尘,擦拭了原本就很少的家具,把散落在地板上的书籍信件理好放回书架。这里的书架真大真高,足足占了大厅落地窗旁边的一面墙,书架拔地而起,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呦呦不得不踩着专用的梯子,才把几本书送到符合索引的位置,小心翼翼地爬下来之后,她盯着书架旁边的那把单人转椅发了会儿呆,想象着房间主人夜间对着窗外万盏灯火读书的样子。
其实在这里脑补主人的样子很难,房子根本没有个人气息。不同于多数公众人物,卫淇奥似乎并没有摆设自己照片的习惯,墙和家具台面都太冷清了,别说是大幅硬照,连一张小小的剪影或是生活照都没有。陈设和装饰品几乎没有,整个家雪洞一般,只在能够浮现隐藏数字钟的那面墙上挂了一幅一米见方的画,在大片的空白中,这幅画非常突出:似乎是炭笔画的,只有黑白两色和深深浅浅的阴影,画的是一条无人的路,道旁树和瘦高的建筑在路上投射出墨黑的影子,让这条路看上去很像钢琴上的黑白键,天空中重云密布,没有鸟也没有风。呦呦在画前站了一会儿,被其投射出的沉重压抑所感染,甚至感到自己被一种无言的强大力量接纳了,无人理解的她被这幅画理解了。
不时分神去看画,拖慢了她的进度,时钟报了四点,她一下子紧张起来,干活的手都颤抖了。
鹿呦呦把梯子从书架旁移到落地窗前,爬上去,确保每一条窗框上缘的尘土都揩净了才下来;清理位于大厅另一端的厨房区域时,她多用了些时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家用厨房,有点好奇;她又把空气净化系统的滤网拆下来,清洗了晾干装好;最后,重新回到书架旁,这里应该是工作区,一张很单薄的书写台立在转椅旁。她犹豫了一会儿,从随身包里抽了张纸出来,写了几行字,压在镇纸下。
深吸一口气,她离开了那里,大门在身后上锁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几乎是刚走出白色巨塔,她就发现自己落了东西:她的绘图本!应该是写留言条时忘在了工作台上。她慌慌地翻找原本就很单薄的随身包,随即慌慌地返身回去,但是叮叮卡已经失效了,时钟刚刚敲过五点。
她在门外的惊惶失措很快引起了大楼安保系统的注意,一个大堂管家装束的男人出现在门内,对着她摆手,指着门上的通话器。呦呦跑过去,踮起脚对着通话器,语无伦次地自我介绍,试图说明原委,男人仍旧面无表情,态度傲慢。
手足无措之间,她突然看到了卫淇奥,他不知是什么时候/从哪里进去的,现在正在大堂一角等电梯。她赶紧招手,喊他的名字,但太远了,对方根本听不到。她只好拍打玻璃,请管家先生帮着找人,管家先生很不情愿地去了。
呦呦稍稍松了口气,看着管家先生走到卫淇奥身边,和他说了什么,然后指指门外的她,她赶紧举高了手:他看到她了!
他看到她了。他看着她,表情冷淡又疏离,然后摇了摇头。
卫淇奥转身,进了电梯,消失在缓缓阖上的门后。
“你赶紧走吧。”管家先生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走开了。
鹿呦呦找不到排遣情绪的办法。
无疑,绘图本对她很重要。里面有她的学校笔记,写生线稿,随手画下的小情绪——就这么没了。卫淇奥冷漠的脸一再浮现,绘图本一定会被他扔掉,或者更可怕:扔掉前他会随手翻翻。
她闭上眼,不敢想了。
那些隐秘无言的心事,傻里傻气的随笔,稚嫩粗糙的线条,全会被那个漠然的陌生男人一览无余。他只会得出一个结论:绘图本的所有者,是个阴暗又愚蠢的人。
她感到愤怒,困惑和难过。却哭不出来。返程的胶囊上,她强作镇静,实则攥紧了拳头,指甲深嵌掌心,她的脚趾在鞋子里扭来扭去。
一出闸,她就撒丫子跑起来。阴云压境似的负面情绪在身后追她,要碾碎她。
她跑了很久,直到双膝酸软才停下。她拄着双膝,环顾四周,为什么一出闸就跟上她的诡异的压抑感反而增强了呢?是有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跟着她吗?
四下无人。
她感到茫然,虽然已经回到了5+,但这片集中住所她从未来过。
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这个地方其实并不陌生:她正站在南茁葭的家门口。
那个外观评测时排在她后面的雀斑男孩,应该早已不在人世,而她就是把噩耗捎给他家人的死神信使。因为内疚,那个装着他遗物的靛蓝烫银盒子经常入梦,那一晚的匆匆一瞥,让南茁葭的名字和住址都铭刻脑中,于是现在,鬼使神差地,她来到了这儿。
她在锈蚀斑斑的阀门一角找到了通话器,输入记忆中的住所门牌号以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出来:“请问——你找谁?”这个声音是南茁葭的哥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鹿呦呦对着通话器的镜头招招手:“你好,我是,我是南茁葭的朋友,我来看看他妈妈。”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阀门打开了。
为她开门的正是南茁葭的哥哥,那天晚上把她拦腰抱住/轻易拎离地面的男人,他让到一旁,请呦呦进屋,同时打量着她,眼中现出迷惑的神情,呦呦猜他并没有认出她,那一晚大家都戴着头罩。她也并不想这么介绍自己,她不想让他们通过自己再回想起那个痛苦的夜晚。
房间和她的住所一样狭窄,她一进门就看到了跪坐在地铺上的南妈妈,瘦削的她正睁着无神的眼,眼神飘忽,仿佛穿透了呦呦,看着她身后的空气。呦呦胸中又是一阵强烈的痛楚,她知道,父母离开后,在内心深处,她和南妈妈是一样的。
她走过去,坐在南妈妈对面,正因为不知说些什么而开始惊慌时,呦呦看到了墙上一个小小镜框,内里镶着,外观衡准日那天,她为茁葭画的像。
“那是我画的。”呦呦看着那张像。
南妈妈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神一下有了焦点,她抓住呦呦的手腕,眼睛发亮地看着呦呦:“你认识我们家小葭吗?”
“我总是想,要是有他这么一个弟弟就好了。”
南妈妈一下子哭了出来。
南茁葭的哥哥也坐下来,坐在呦呦身边:“我是茁葭的哥哥,叫茁蓬,茁葭是你的弟弟,我就是你的哥哥。”
自打父母离她而去,鹿呦呦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安心。
她和南妈妈/南哥哥并没有做一般家庭久别重逢会做的那些事,他们没有围炉吃饭,因为这里无法烹饪;他们也没有谈笑风生,因为这个家庭还在悼念亡者。但是疏离如她,却毫不费力地融入了这个家庭,一切都那么自然。
她陪着南妈妈做手工活,把猪鬃毛穿到底座上,做成手工的梳子,听南茁蓬讲他在6+畜牧场杀猪的事——南茁蓬是个饲养员兼屠夫,这很符合他的外观:魁伟的体格,黝黑的肤色,两丛乱糟糟的眉毛。茁蓬住在5+,却要每天来回6+上班。虚陆外围的空气和土壤太脏,不适合生物成长,所以农业和养殖业都内迁到了6+,但是由于地理和气候条件所限,产量都不高,南家和其他低分陆民一样,吃不到新鲜蔬果,更没有肉。他们辛苦养的家禽家畜,劳累种的蔬菜瓜果,和南妈妈手作的优品猪鬃梳,都运进了中心区域。
鹿呦呦双手灵巧,她很快发现,这种简单机械的手工很治愈,她渐渐地忘了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只是低头专心地做活,不时请教南妈妈一两句。等到再一抬头,猛然发现天已经黑了。
没带头罩的鹿呦呦很自然地被南妈妈留宿,她没犹豫地就留了下来。南茁蓬回隔壁房间后,她们就像母女一样比邻而眠,呦呦很快睡熟了,梦里回到了小时候,久违的温暖馨香。
直到她被一阵巨大急促的砸门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