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九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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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他说流浪汉也有自己的生活群体,他们并不孤独。他们流浪的原因都已经无法探究,他们也不去探究。我问他他为什么流浪?他说他早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甘愿这样涅槃重生般的流浪下去。

我不懂他们的快乐和涅槃重生,只能伸出一点援助之手。帮他们,或是帮我自己。

我去过那些流浪汉的聚集地,就在城市的边缘,那些荒废的土地上,烂尾楼里,每当夜幕降临,他们便开始陆续的集聚。聚集只是一种偶然,并没有目的性。每一个群体都很小,每一天都可能有新的面孔进来,老面孔离去。他们无家似有家,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这让我想起这个社会的另一个现状,留守儿童和老人,有家似无家的群体。

看似丑陋肮脏的流浪汉一样有着他们自己快乐和价值,看似光鲜繁华的社会也有着它不堪的阴暗面。我想这也是命中注定吧,老天让我看到这些事务的两面,不光只是给我看的吧。

你不也一样吗,正如我一样,他们都叫我疯姑娘,都说我古灵精怪、特立独行,你也说我热情洋溢。但是我给你们看到的,不正如你现在给我看到的吗。在人生的路上,我们都因何因故而选择了隐藏自己的天性,展现给别人的都是希望别人看到的。唯一不同的是,你已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而我才刚站在这条路上的起点。我是因为魔鬼,你又是因为什么呢?

或许每个人都很艰难吧,都有着两面。一面偷偷保留了心底的伤和恶,一面给别人看的都是好和善,亦或虚和伪。因为那些东西,既伤人,又伤己。

同化的世界,迷失的天性。

大元,比起泽林,你更优秀。你跟泽林很像,你就像是一个假装的泽林,而泽林才是真正的镇定淡然、古井无波,有时甚至是冰冷。没有什么能让他沸腾,什么事他都觉得顺理成章。而你那假装只会让你那颗炽热的心翻滚发酵,火焰俞陈俞烈。而我,独爱你那炽热的心,尽管它会灼伤人,但也能温暖人。

你是否看过你唱歌时的样子,激情澎湃,宛如昨日那灿烂的焰火,要照亮今夜这洒满繁星的天空。你又是否看过你跟小朋友玩闹的样子,眼神融融,笑意盎然,如斜阳、似春水,温暖透明。这么自然透彻的你,为什么要蒙上一层让人难以分辨的阴影,为什么要将自身置于层层雾霭之中。

大元,生命很短暂,你一定要活出自己的模样啊。卸下伪装,摘下面具,你就会发现,真实的你如繁星般璀璨,如青天白月般深邃。在这个同化的世界,惟少有真实的面容,尽管那会被排挤,会被不认同,会被笑话,但是那等待的人儿啊,不要被风吹熄了灯芯,那追寻的人儿啊,不要被世潮迷失了眼睛。命运终究不会辜负那些努力的人,希望也不会放弃那些斗争的人。

我以为我再也等不到下一个生日了,但是当医生告诉我说癌细胞扩散减缓时,我高兴的从病床上跳了起来。就连医生都感到不可思议,他问了我的情况之后,说我的心态很重要,要继续保持。但是我知道,如果没有你的陪伴,我一个人无法坚持下去。

妈妈开始信佛了,因为她相信是佛祖在保佑我,是我做的那些善事在回馈我。

不管怎样,我都感谢命运对我的回报,让我没那么快跟你做生离死别,让我还能再多看一看这个世界。

爸爸说要好好的感谢你,我最想的,是用最美的样子,跟你走上那条红地毯,享受别人的祝福。但我不敢奢求那么多,只希望能和你有一次万众瞩目就行。

我编了一个生日,举办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生日派对,邀请了我所有认识的人。但是我没想到,当我盛装出席时,却找不到了这场盛会的理由。

那天晚上,泽林给我送上了我梦寐以求的项链,满场的人都对我言尽赞美之词,抬头四顾,我想要把这光辉和喜悦分享给你,却找不到了你的踪迹。如同绽放的花,突然失去了那赏花的人。

地上的红地毯依然那么醒目,头顶灯光还在继续旋转,原本你才是那晚的主角,但最终却只有我一个人万众瞩目。

泽林问我要不要他去跟你解释一下,我说不用了,这样也好,断了念想,好过整日提心吊胆。提心吊胆着哪天会被你发现,提心吊胆着哪天压抑不住对你的感情。

让我生气的,不是你的逃避和敷衍,而是你的犹豫不决,徘徊不止。你在你自己既定的道路上可以一往无前,但是当面对未知的事物时,便失去了判断力,变得优柔寡断。我说泽林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并不追问,却半信半疑。当贴吧里出现那些谣言,你开始怀疑自己,开始怀疑我。我多希望当时你能够果断一点,哪怕错了也好。

当我真正刺到你的软肋时,你终于撕下了假面,鲜红的伤口让我泪流满面,也让我畅快淋漓,那才是真正的你,有血有肉的你,敢爱敢恨的你。那样的你,我才能一伸手就触摸到。

我已经窥窃了太多的时间,魔鬼终究还是要将我吞噬,你可知道,我已经没有下一个生日了。我本想就以此作为了结,却哪知由此有了心结。我在那昏暗的病房里一日日的捱着,你最后迈步走开的背影在我心里一遍遍的印着。我错了吗?你在恨我吗?我反复的问自己。

像一只手在身体里搅动一样,疼痛已经让我无力起床。妈妈每天都守在病床边,寸步不离。泽林请了一个月的假,从国外回来,每天都会来看我两次,从他们的眼神中,我能感受到我那日渐苍白的脸,那正在流逝的生命。

泽林问我想不想见你,我哭了。我就要走了吗?解开了一个结,却系上了另一个结,我到底还是有不甘啊!

“他怎么样了?”我闭上了眼睛。但矛盾越是在心中冲击,病魔的手掌越是庞大。

“听你室友说,一个月来,他都在到处找你,去你们以前去的地方。我远远看到过他,很颓废的样子。”泽林说道:“不过,听说他给你做了一把吉他,原本是准备给你的生日礼物,你不打算跟他说明一切吗?”

“既然快要结束了,那就这样吧。他已经很难过了,我不想再让他对我心怀悔恨。”我忍着泪,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认识你。

我以为我将永远的带着这遗憾和不甘进入那无尽的坟墓,但你却又给了我一道挣扎的曙光。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坚持了两个月,我只知道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看到你的信息。两个月来,从未间断,每一条对我都弥足珍贵。我想,每一条都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在那些话语中,我看到了一个赤裸裸的大元,一个真正坚强的大元。

魔鬼始终在拉扯着我的生命,那无形的手,就如同梦靥,挥之不去。

两个月后,当我在校园贴吧看到你的身影时,我知道,我已经无法就这样安然的离去了。你站在校园门口,有人说你在那里站了一天了,有人说两天了,有人说三天了,还有人说一开学就看到你在校园门口。但是所有人都说,你在那里等一个人,等一个消失了很久的人。

我不想要这心中的结,不想要这造化的遗憾。医生说癌细胞已经完全扩散,我应该在医院接受治疗。心底涌起无尽的悲哀和讽刺,难道最后的时光也要在昏暗的病房里度过吗。

来的时候在微笑,走的时候也不应该哭泣。我要他看到我最后的样子,是我最美的样子,是我最幸福的样子,我要和他再一次相遇。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懂了,还是你最终知晓了一切。那晚你决绝的背影和那天释然的微笑,都给了我很真实的感受。

那天你急急的跑到窗口,让我知道我并不孤单,即使我离去了,即使这个世界都将忘了我,你也不会。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跟你说起,永别这两个字眼我从来没想到过会如此的沉重。我想慢慢的、一点点的对你流露出来,让你渐渐察觉,渐渐知晓。可你,却还如同一个孩子一样,毫无所觉。我越发无法开口,生怕伤害了你那毫无杂质的眼睛。但是时间,已经不等我了。

“真的要这样吗?”

“我想为他穿一次婚纱,和他走一次红毯。”

“你这样值得吗,他根本就不知晓这一切。”

我沉默着,值得吗?这一切早就不是值得与否来衡量了。

“你不会懂的,因为你没有过这种羁绊。”我默默的说道,身体传出一阵绞痛让我蜷缩倒地。

“他在楼下了。”

......

感谢你,大元。在我最危险的时候来到我身边,又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出现。就当这是注定也好,偶然也罢。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你给我的人生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给了我坚持下去的理由。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甘和苦难,每个人内心深处都住着一个魔鬼,或身体,或心理,我自己就深陷其中。既然看到了魔鬼,那天使就应该在另一面。因为魔鬼与天使,都是并存的呀。

其实大元你心底就有一个天使,你知道吗?那个冲动的魔鬼后面何尝不是一个勇敢的天使。

大元,不要难过,不要难过,我看到你了。在殿堂大门即将关上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你了,我知道你会来,我就知道,我已经没有了遗憾,没有了遗憾。可是我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还有好多要对你说,我没有力气了,大元,一定记得我最后的样子,我最美的样子......不,大元,忘了我,忘了我,好好的生活,不要再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