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曹长老说道:“我可是听说,关中那边的地产行情好着呢,到了年底几个楼市同时开盘,还用去外面找资金吗,咱们自己的钱就够开新产业了。掌派你放心,长老们都商量好了,今年紧一紧没关系,楼市收回来的钱你该怎么花怎么花,今年的分成我们不要了。”
刚才还说快吃不上饭了,现在又说不要分成了,前后驴唇不对马嘴,这个姓曹的根本就是在胡扯。
可闫晓天看起来却有些为难:“不要今年的分成?这不合规矩吧?”
曹新贵:“就算是我们把今年的分成投给公司了。放心吧,所有的长老对这事都达成共识了。”
闫晓天:“魏长老也和你们达成共识了?”
曹新贵:“他呀,我们还没把这事告诉他呢。不过掌派放心,他一定会支持的。”
闫晓天想稀释长老会的股权,说白了,稀释的不是股权,而是他们在百乌山的权利,而曹新贵他们这些人也是铁了心,钱可以不要,但权利,绝对不会放手。
我见闫晓天皱着眉头半天没话说,就问曹新贵:“你们长老会在公司里占了多少股权?”
曹新贵说:“不多不少,占一半。说起来掌派也真是的,他那两成股从来没稀释过,你们那边的股权却从两成变成一成半了,我们从六成变成了五成。我知道掌派有难处,可这事也不能这么干啊。”
五成股权?怎么这么多!我们离开百乌山的时候不是和闫晓天说好了,他的股权必须保持在半数以上,长老会绝对不能超过三成,现在怎么……
我看向了闫晓天,闫晓天还是皱着眉头,低头看着桌面上的几分文件,一句话都不说。
我沉了沉气,问曹新贵:“你们长老会占了五成?”
曹新贵先是点了点头,又重复一次:“寄魂庄的股权从两成稀到一成半了。”
我点头:“嗯,确实太多了。”
曹新贵好像没明白我的意思:“什么太多了?”
我抬起左腿,原本是想翘个二郎腿,可因为大腿太粗,抬了一下没抬上去,只能用一只手抓住左脚的脚踝,将它放在右腿上,然后舒展了一下身子,对曹新贵说:“长老会的股权太多了,五成,这么多还了得?你们的股权确实应该稀释,至少要稀释到一成以下。”
曹新贵瞪大眼睛看着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接着对闫晓天说:“你不是想让大资本入驻吗,我这就有现成的呀,你现在要我现在就给你拉来。”
闫晓天:“我现在就要。”
我立刻拿出手机,找到董老板的电话,还没等拨过去呢,曹新贵就凑到了我跟前:“左掌门,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就是觉得,你们这些人过得太舒坦了。你知道我们寄魂庄当初为什么要帮闫掌派对付赵德楷吗?”
曹新贵琢磨了半天才开口:“你们不就是为了在陕西这边开产业吗?”
我冲他笑了笑:“你说对了一半,但这不是主要原因。我们之所以要帮闫掌派,主要是因为看你们这些长老不顺眼,这些年,你们可是没少找寄魂庄的麻烦啊,我们招你们惹你们了,你跟我们这么大的仇?不行,让你们占这么多股权,我不放心。我们寄魂庄的产业,怎么能攥在你们手里呢?”
曹新贵:“你……不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都是我上一代人干的,跟我没什么关系啊,我又没为难过寄魂庄。”
我说:“关我屁事!只要是百乌山的长老,我就看不惯,你知道‘看不惯’是什么意思吗?哎,那意思就是,只要你们过舒坦了,我就难受。你说,我能看着你们舒服,让自己难受吗?这不能啊!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
什么理不理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讲道理。
曹新贵变得焦急起来:“左掌门,我们老曹家敬你,可你也不能不讲道理啊。再说了……再说了,股权也不是你想稀释就能稀释的,我们长老会才是最大的股东!”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好像突然间腰板就硬了,表情都变得自信起来。
我当时就乐了:“你别说,这股权还真不是我想稀释就能稀释的。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反正呢,你们那个公司也不算是大资本运作,钱嘛,你们还是有的,可是不多呀。我呢,找一个体量特别大的资本进入陕西,你们做什么行业,就让它做什么行业,给你们创造一点点竞争压力。我这个人嘛,是非常爱国的,一旦有了竞争,市场才有活力嘛,对国家是很有好处的。只不过,你们这种规模不大的资本能不能在竞争中活下来,那我可就没法保证了。”
曹新贵急了:“这样做对你们寄魂庄有什么好处,你可别忘了,百乌山在陕西的产业,也有你们一份!”
我摊了摊手:“反正我们在这边的股份也不多,到时候我引来的大资本盈利,寄魂庄一样能分钱嘛,搞不好分到得更多,我何苦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把大利给放弃了?这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嘛!你说是不是,闫掌派?”
闫晓天想笑,可在曹新贵面前,他还得兜着自己,忍着没笑出来,也没回应我。
曹新贵被我折腾得没脾气了,一脸衰样地说着:“哎呀,我的左掌门哟,我们和你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为难我们呀?”
我眯起了眼:“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就是看不惯你们。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稀释股权,要么坐着等死,你自己选。”
曹新贵看着我,支支吾吾了好半天,却没说出话来。
最后还是闫晓天朝他摆了摆手:“曹长老,稀释股权的事,你还是再和各长老商量一下吧。我这还有点事,你走吧。”
曹新贵左右也待不下去,气冲冲地走了。
一直到曹新贵走远了,闫晓天才舒了口气,有些埋怨地对我说:“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
我也长出一口气,对他说:“最近一直忙着对付葬教,抽不开身啊。先不说这些,说说你师娘的事吧。”
一提到闫晓天师娘,闫晓天的眼神就变得越发暗淡。
看他这个样子,我也没好意思催问,安静地等着他开口,反倒一向说话不主动的梁厚载问了一句:“是你安排魏老头和我们见面的吧?”
闫晓天缓缓地点头:“是我让他在百炼堂等你们的,其实自从师娘去世以后,百炼堂就没人了。”
我说:“魏老头跟我们说了一些情况,他说,你师娘是自杀。”
闫晓天狠狠摇了一下头:“不是自杀,前些年经历了那么多事,师娘都挺过来了,她绝对不可能自杀,绝对不可能!”
听他这意思,他怀疑自己的师娘不是自杀,似乎仅仅是一种臆测啊。
刘尚昂:“有证据证明她不是自杀吗?”
闫晓天长吐一口气,语气有些沉闷地说道:“师娘临死前,变得很不正常,她是个很坚强的人,可在那段时间里,她却总是给我一种自暴自弃的感觉。赵德楷被庄大哥带走以后,我原本担心师娘会因此离开百乌山,但是她没有,我说过了,她是个很坚强的人,那时候百乌山百废待兴,她留了下来,帮着我重建了百乌山的各大门堂,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师娘能从阴霾里走出来,我真的很高兴。可就在几个月前,她突然变得……变得很怪异。”
说到这里,闫晓天又沉默下去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梁厚载对他说:“闫晓天,你得把具体情况都告诉我们,这样我们才能帮你啊。”
我看到闫晓天的握紧了拳头,他的整只胳膊都在微微地颤抖,似乎在努力压抑着内心深处的什么东西。
我摆了摆手,示意梁厚载先不要催问。
过了好一阵子,闫晓天才抬起头来,他的视线在我们几个人身上分别扫了一下,随后才吐一口浊气,对我说:“我现在能信任的,只有你们了。”
我冲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又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闫晓天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有些艰难地开了口:“那段时间,百乌山的经济状况还没完全缓和,可一向节俭的师娘却变得格外铺张,她开始从我的账户上大量地调取资金,所有钱都用在了翻修百炼堂和购买奢侈品上了,而且脾气也变得越发难以琢磨,过去,她对待每一个人的时候都是温和谦让的,可就在那段时间,她却经常发脾气,还特别歧视那些刚被我招入门的新弟子。她那样子,就像是……就像是……”
我皱起了眉头:“像什么?”
闫晓天稍微缓了缓,才说:“就像是被赵德楷附体了一样,赵德楷就是那样的性格。有一天,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带着自己的银行卡去找师娘对峙,说是对峙,其实就是做给长老们看的,我是想借这个机会劝师娘先离开百乌山,到外面走一走,好好休息一下,在这之前,我还帮师娘联系好了心理医生。可没想到还没等我开口,师娘就突然暴怒,将我赶出了百炼堂。那时她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一样。”
听着闫晓天的话,我心里就在想,闫晓天的师娘会不会是因为赵德楷失心而受了刺激,在赵德楷刚离开的时候,她一直压抑着心中的痛苦,无处发泄,可越是压抑,这种痛苦就会越发强烈,最终会强烈到无法靠自主意识去压制,从而更为彻底地爆发出来。
闫晓天的话还在继续:“可在这之后,师娘又主动来找我,那一次她看起来特别紧张,她告诉我,在那段时间她总觉得有什么在盯着她,不管她去哪,那双眼睛都一直跟在她身后。我以为她是因为压力太大才有这样的错觉,就没特别在意,如果我当时多关心她一点,也许就……就……”
他的话顿时让我想起了一年前中诅咒的那段经历,在诅咒的咒力没有完全消失之前,我也经常感觉身后有人偷窥。
见闫晓天又变得说不出话来了,我有些着急地朝他扬了扬下巴,对他说:“闫晓天,现在可不是自责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