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子弹恰到好处的打断了我的行动。
几乎就在我扣下扳机的一瞬间,子弹击中了我手中这把老式霰弹枪。弹头从枪身的某个地方穿过,当我把扳机扣到底的时候,没有弹丸从枪口飞出,也没有任何枪支工作正常的迹象。它完了,这是五分钟内第二把在我手里报废的枪。
戴着防毒面具的矮个子适时的向后跑去,我扔掉枪,想要从后面抓住他,但另外一颗射中我头盔的子弹迫使我抬起头来寻找这个射击者。一个身影在路边某栋建筑的屋顶上一闪而过,我甚至没看清那究竟是几个人,拿着什么武器。但我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那个矮个子身上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铁皮建筑之间了,就像一只善于把自己藏在石块和沙土的蝎子。他看起来并不执着于要回自己的枪,而是更在意会不会死在这把枪的枪口前。
“妖怪是不会死的!”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威胁性的。在我集中注意力搜索狙击手的那半秒内,他完成了高速前进和简短的留言,然后就消失在了铁皮建筑的阴影里。
躲在屋顶射击的人肯定是他的同伴,一个狙击手,一个善于放冷枪的家伙,而且似乎还拥有一把精准度在正常水平的枪——还好那不是足以打穿动力盔甲的东西,否则刚才那一枪就能要了我的命。对付狙击手的方法有很多,比如一个更善于这种比赛的狙击手和用强火力覆盖敌人可能潜藏的范围。
哈,我为什么没有带着罗杰或者一架搭载着重火力武装直升机呢?
“真见鬼,这真的是一把枪而不是一根木棍?”我一边抱怨着这玩意的外观,一边从地上捡起另一把更加破烂的猎枪,从它的前主人那里拿走了几发很可能是这个型号,甚至是这把枪专用的劣质子弹。我可不擅长像头熊一样用爪子和牙齿击倒敌人,唯一的肩扛式火箭弹发射器的破损程度也不可能受得了多次射击——如果和我想象的差不多,它会在我打完仅剩的火箭弹之前报废——哦,我一共只找到了两发火箭弹,难道我在之前没有提起过这一点吗?
“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这里。”我自言自语般嘀咕道:“一个火控系统报废的士兵和一个同情心泛滥的直升机驾驶员,还有一个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的游民……”
“出……出发吧!呸……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嚼着一堆谷壳,我的舌头和嘴唇都在发麻,脸有点疼……”科罗摇晃着脑袋,并用手捏着自己的脸来找回控制肌肉的感觉。看来麻醉剂对他产生了一些影响。“……但这东西的效果可真不错。”他的舌头稍微正常了一点。“我感觉伤口不是那么疼了……就连头晕都减少了不少。”
失血,脱水,疲劳,饥饿……他现在的情况可不太妙。我擦了擦手中的烂枪,找到了扳机,然后拆掉过小的保护环,以便在射击的时候能够把手指伸进去。飘散在空中的麻醉剂让他的感觉稍微好了一点,但这并不能帮助伤口愈合,也不能给他补充营养和水分。
我们得快点回到营地了,那里能够提供还算过得去的医疗和充足的饮食供应,或许其中的某个人还能找到方法把动力盔甲的火控系统修好。
话说回来,那个游民是怎么弄到这种强效麻醉剂的?
***
该死的机器人!如果有可能,我真想把这些铁皮罐头拆开,然后统统扔进熔化炉!
两个高大的金属怪物堵住了前方的路,那里是这个游民聚集点的唯一出口。两台榴弹炮,四米高的金属身躯,更多的自动机枪,几个正在四周巡逻的老式警卫机器人,还有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机器人和它的变种人保镖……周围没有任何一个游民,甚至没有任何一只可以被称为动物的东西——如果不把那个变种人当成狭义上的动物来计算——那里只有冰冷的金属和点燃后能够提供不少热量的火yao,大麻烦。
如果说有什么比大麻烦更糟的,那就是一大群大麻烦了——如同我现在将要面对的东西一样。
地上还躺着几具尸体,鲜血甚至还在流淌着,看来杀戮就发生在几分钟前。机器人封锁出入口的行为肯定遭到了很多游民的反对,而且反对者中不乏持有武装的人,然后……这些人就这样被干掉了,甚至连一个老式的警卫机器人都没能打倒。
我收回了在拐角处伸出去的右手,尽量不发出任何异常的声音。虽然没法射击,和激光发射器一起装上的摄像装置还可以作为侦查用品使用,这使得我不用一头撞进敌人的包围圈,而是能在侦查后留给自己几分钟的时间思考怎样才能从这道金属防线上冲过去。
不,我根本不应该指望自己能在那些金属怪物之间冲过去,那不可能。在我开始冲锋的时候,榴弹炮和重机枪就会残酷的证明这个想法有多愚蠢,跟在后面的科罗和那个游民也肯定会被子弹彻底贯穿。就算动力盔甲的外壳能够有效的抵挡大部分轻武器的射击,炮弹和机枪子弹也会在短时间内把我干掉,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看看我现在手里有什么,一把破烂的猎枪,每次射击都可能是最后一次的火箭弹发射器,还有一些破片手雷和最后的武器,辅助动力推动下的铁拳——名副其实的铁拳,或者说,金属拳。这些东西对那种四米高的混蛋能起到什么用?帮助它们清除外壳上的污垢吗?
呼,呼,冷静点,你必须想到办法。我告诉自己。或者冲过去送死。
和机器人对抗耐力肯定是错误的选择,就算它们已经放弃了追击,我也不可能在很多好奇的武装份子手下坚持多久。是的,我有压缩食物,我有内循环系统,我有坚固的动力盔甲,我能在这个鬼地方坚持一个月,直到救援到来……但科罗做不到。
他已经受伤了,而且只得到了凝血剂和消毒喷雾。如果得不到更好的医疗,他恐怕很难坚持一个月那么久——前提是从这里弄到的游民食物不会在那之前把他杀死。那些游民敢于把很多东西当成食物,比如那种散发着臭味,还会从脑袋下面的某个器官喷火的蚂蚁,他们难道不认为那玩意的体内会含有毒素吗?
或许我应该放弃从出口冲出去的想法,转而尝试开辟另一个出口。那些笨重的机器人在游民聚集点内的行动速度很慢,只要绕到相反的方向,我应该能在那些保护着整个聚集点的外墙上打开一条通道,在它们赶来阻止我之前,我就已经离开这里了。
拆开坚固的厚铁皮墙壁对于普通人来说很难,但对于拥有动力盔甲的人而言应该算不上什么太大的阻碍。除非那些铁皮足有十厘米厚,而且埋入地下的部分足有五米长。
就这么办!
“科罗?”我压低声音说道:“这里已经被那些机器人控制了,我们必须……”
那个年轻的女游民突然尖叫了一声,然后摆脱了科罗的手,向着前方的开阔区域跑去。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说话。“民主和自由!希望之火!净化!神圣审判!”她语无伦次的大声叫喊着:“这不是那个文明的世界!这是地狱!这是地狱!”
她的口音很奇怪,不相同于我所知道的所有口音,和这里的游民也不一样。“我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这个地方!”她在开阔地上跳来跳去,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狗,似乎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她的精神,把她从刚才的一言不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科罗试图去把她拉回来,但我不得不拦住了他——天知道那些机器人会不会把一切视野内的活动目标当成靶子射击。
“屠杀!***!恶心的脏水!虐待狂和长期监禁!一群野兽!”她高声叫喊道:“我想要回家,但家在哪里?我在哪?我要怎么才能回去?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我究竟是怎么了?”
典型的精神异常。我给她的表现下了定义。很难复原的精神类疾病。
“还有那该死的白光,该死的闪电,该死的穿……”
一串子弹结束了她癫狂的演说,从枪声来判断,那是金属怪物身上搭载的重机枪。高速飞行的子弹很轻松的撕开了她的衣服,她的皮肤,她的肋骨,然后在几秒内送她去见了上帝。在生命中的最后几秒里,她大声用一种听起来很陌生的语言喊了些什么,那是三个音节,很古怪,拼凑起来应该有什么特殊含义。很遗憾,我猜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