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珠泪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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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买身为奴

晚上八点整,桑雨田刚打开灯,叶明媚就过来了,很显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里,像一个等待观看演出的观众。

我回到小屋内一夜未眠。天刚放亮,我一口气跑到医院,等到上班,坐门珍的是一位老中医,须发零乱,面色青黄,满脸皱纹,皱巴巴的白大褂上污迹斑斑,只是那个慢条斯理的做派,还像个医生。我这时才明白“久病成良医”的含义:只要经常得病,吃的药多了,自然就能当医生了。不过既然他坐在医生的座位上,就得向他请教。医生没见到病人本来就有些不耐烦,眼睛盯着办公桌上的斑点,装模作样地听我描述完当时的情形,淡淡一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羊羔疯吗?发作起来挺吓人的,过了那一阵子跟没事人一样!”我说:“可是,她是个女孩呀,还那么漂亮!”医生说:“疾病面前,人人平等!”“这病能不能治好?”医生摇摇头,说:“羊羔风学名癫痫,在中医学中,被称为“痫证”,是最顽固最常见的疑难杂症。发病没有规律,也没有有效的药物可以治愈这种病。”我一听就急了:“世上怎么会有治不好的病呢?你们医生是干什么的?”医生脸转向一边,以一种和尚诵经的口吻有气无力地说道:“先有疾病,再有医生;先有病症,再有治法;病征千变万化,治疗方法才千变万化;人总是被疾病牵着鼻子走;人的疾病是多种多样无穷无尽的,而医生的医治水平是有限的;这世上能治好的病远远少于治不好的病!你元气正足,血气方刚,生活在青年人中间,见到的都是鲜活健康的人,所以你觉得治不好的病是很少见的!”我听完这番精彩的议论,傻在了那儿。从小到大,我没得过大病,头疼发热的三两年没有一次,平日里还真没怎么想过疾病与死亡的问题,医生的话使我第一次意识到人和自己的生命竟然不一回事,虽然大部分时间人和自己的生命是合为一体的,可是自己的生命却不能由自己来支配,另有一个神秘的力量在冥冥中支配着人的生命。我说:“医生,能不能开点药呀,那怕让她能好一点儿!”医生笑了笑:“没用的,也没一点必要,她已经过来了,一切都好好的,吃药也是白费钱!”我乞求道:“你知道得那么多,一定有办法,你就开一点药吧!”医生吸溜了一下嘴,叹了口气,嘴里念叨着:“死了的不能再活,活着的该死还得死,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自然之理啊!既然你想花点钱,吃点镇静安神的药吧!”歪着头开了个药方,扯给我。

我拿了药一路小跑回到学校。秦絮云已经坐在班里,若无其事地看着书。我把药递给了她,秦絮云红着眼圈看了我一眼,兔走乌飞生死相依沧海桑田海枯石烂的感觉在我的心里倏忽飘过,她却一句话也不说,拆开一包倒进嘴里,咕咚咚冲进肚里。我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如果她吞下去的是毒药怎么办?我直直地盯着她:清澈的眸子柔滑的鼻梁红红的嘴唇秀颀的脖颈,我呆呆地想:这样的人也会死吗?秦絮云对我友好地一笑,又下头低头看书。我顿觉世界是如此地灿烂明媚,药物没什么不良反应,我放心啦!可是……我要去几千里之外地方,我实在放不下心!秦絮云把书放下了,黑黑的眸子看着我,我结巴着说道:“我表弟……要我去……他家,很远……”秦絮云问:“非去不可吗?得几天?”我说:“他被人欺负了,要我去帮他……有两千多地吧!”秦絮云明亮的眼神像电压不足,骤然暗了下来。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垂下帘幕。我慌乱地说:“不过……不然……我就不去了……”秦絮云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弯弯的眼睛里充溢着叫做笑的光,那光并不亮,柔柔地带着淡淡的忧思和无奈,我的心头飘过如丝的秋雨,想起清晨色彩斑驳的梦以及许多动人的传说……她的脸上变幻着不舍和豁达的表情,终于绽放成微笑,将嘴唇化作成一叶扁舟,把我的心渡到了岸上:“你去吧,我会没事的!”

千里之外的大山在呼唤着我,表弟乞求的眼神在催促着我,尽管恋恋不舍,我还是在周日下午骑车回了家。瞅父亲不在家,从笼子里拽出两只良种兔,买给了忠良。我家象个动物园,鸡鸭鹅猪牛羊自不必说,还有狮子狗、卷毛羊、鸽子、兔子等,村里的几个游手好闲的小青年对它们垂涎三尺。忠良多次要我从家里偷只母兔子买给他,我鄙视他的人品,置之不理。现在急需用钱,顾不得这么多了,从忠良手里接过一沓子钱,我第二天一早就坐上了公共汽车,来到火车站,买了张去北京的票,普快硬座,挺便宜。经过检票口时,工作人员拦住我,要我把背包送进安检机里,我伸手把包扔在传送带上,立刻就后悔了,想拿回来已经不可能,便快步往里走去!果然身后响起了安检机报警的声音,检查员尖声叫道:“这是谁的包,谁的包!你们几个都别动……哎,你回来!”我三步两步窜进了候车室,挤进了人堆里。

车身一阵轻轻地晃动,火车扯直了嗓门吼了几声,便向宽阔无际的田野扑去。再也没有比长途逃学更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啦,火车象一条小蛇在无垠的大地上爬行,大地像个魔术师,在我的面前变幻出不同的姿态:一望无际的平原,草铺绿毯;起伏无尽的山峦,重迭绵延;一片片村庄,溪桥牛柳阡陌矮房;一个座座城市,楼群丛聚人车熙攘。

列车像五线谱上的音符轻快地向前滑动着,轻微的有节奏的咔嗒声伴奏着,车身轻轻地摇晃着,我不一会便感到眼皮沉重,迷迷糊糊地打起瞌睡来。一觉醒来,己是下午两点,我觉得心里有点不对劲,肚子里一阵咕噜噜地响,才想起该吃点东西了,一摸衣袋,不由心里一沉:钱也放在背包里啦!这可怎么办?我一下子泄了气地趴在车窗上,沮丧地看着窗外。连绵不断地涌到面前的景物告诉我,火车正驮着一个手无寸铁身无分文的穷小子飞速地向远处奔去,一阵子恐惧涌上心头。对面一个女孩正在吃饭,棉花团似的面包还要浇上些牛奶,然后才卷成小卷,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下去;翘着手指从袋里一次捏出来一粒花生米,搓去粉红的外皮,才药丸似地放进嘴里。我愤愤不平地扫视她的长相和吃相:头发往后拢着,扎个马尾巴,光洁的脑门显得有点突兀,细长眉细长眼小瘦脸,皮肤细腻,蓝方格衬衣,紫色吊带裙,满脸的娇娇二气,像一只精致的狐狸。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跑到这低等车厢里摆谱来了!”女孩好象看出了我的心思,瞪了我一眼,赌气地把食物一推,说:“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家吃饭?”气休休地走了出去。邻座的几个人看着我,使我无地自容,暗骂道:“狐狸精,谁要是娶了你,会倒一辈子霉!”不过我的目光很快转向小桌上半包花生米,肚里又是一阵咕咕地响,我费力地咽下口水,心想:把它弄进自已的肚里才算解恨!众目睽瞪之下伸手去拿,确实有失体面,可是……我转向窗外,从窗玻璃上监视着那袋花生米,脑子飞快地转着。列车上的服务员来到车厢里挨座收拾垃圾,我眼睛一亮,转过身来,三下五除二把小桌上的东西收拾起来,说道:“吃了东西也不收拾!一点也不讲卫生!”走出座位大喊道:“服务员,垃圾袋!”随手把花生米,面包片塞进裤袋里,然后溜到洗手间。这些东西不仅没能填饱肚子,反而点燃了我更加旺盛的的食欲,只好猛喝一阵子自来水,肚子里“咣咣咣”地响着,晃动着身子回到座位上。偷眼看对面的女孩,她表情漠然地看着窗外,嘴角隐隐挂着一丝奇特的笑容。

到了终点站,旅客们纷纷下车,列车员开始清理打扫车厢。我下了车,一步懒似一步地走着,我知道一旦走出站,就很难再进来了。平生第一次到北京,我以什么样的形象展现在首都人民面前呢?我曾经设想过,一下车,张开双臂,便大喊一声:“北京,我来啦!”然后跑到天安门广场,瞻仰人民英雄纪念碑,爬上天安门城楼挥动着右手拍张伟人照,小憩一天,然后再继续自己的旅程。预想中激动人心的计划早已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一个装运工长得象个螳螂,开着平板车过来,对我喊道:“走开,别挡着道!”我忙说:“大哥,需要帮忙吗?”“帮忙?”螳螂诧异道:“你不出站啦?”我点点头,那人说:“我只管吃,可是没钱!”我点点头,螳螂说:“也不管住!”我心说:“谁稀罕在这儿住下来,若不是虎落平阳,请我也不来呢!”“上来吧!”我跳上平板车,到站台的另一端去帮着装货,提着劲干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开饭时间,螳螂弄来一堆馒头,还有一疙瘩咸菜。我一口咬下去一半,螳螂吓坏了,说:“别急,慢慢吃,都是你的!噎着了可不好办!下午还干,在老地方等我,不干走人!”我心花怒放,腮帮子胀鼓鼓地发亮,不住地点头表示感谢。我穿着脏兮兮的装运工工作服在站里进进出出,也没人盘问。打听到有一趟发往哈尔滨的列车路过黑沙山下,便混上了列车。车上并不拥挤,列车运行了半个多小时,列车员开始检票。我看着穿制服的检票员一排一排地查过来,便离开了座位,想钻进厕所。拧了几下把手,厕所的门早已被锁上。我一口气穿过几节车厢来到9号车厢,这里还没开始检票,我成功地钻进了厕所,过了一会儿便觉不妥,看看天窗,已用钢条封得死死的,小窗也封了钢筋。看起来电影里逃票的招数已经过时,如果检票员堵住厕所门,岂不是瓮中捉鳖?正在耽心,“砰砰砰”有人敲厕所门,我打开门,不觉一愣,狐狸气咻咻地站在我面前:“你是不是把肠子都拉出来啦?蹲厕所家里去,几百号人就一个厕所你给占得死死的,人家怎么办?”我自觉理亏,红着脸缩在一边。

不一会,狐狸从里面出来,见我还在那儿,问:“你怎么……是不是还得拉?”

我结结巴巴地说:“是……啊,不是!”

“是,还是不是?”

“不是!”

“你猴在厕所门口想干什么?”

“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吧,我这个人最爱多管闲事!”

“我没钱买票,想……”

“想让我出钱?凭什么呀,没门!”

“不是,不是,我是想让你帮我……检票时,你在厕所里别出来……”

“你搞什么鬼?我钻厕所干什么?”

“我是说,我躲在厕所门后边,检查的人来了,你开个缝让他看一下你的票……”

狐狸惊讶地瞪着我,傻张着嘴,半晌指着我的鼻子说:“好呀!你还能想出这样的主意,让我和你一起钻厕所……”我说:“咱们又不……不就是在里面站会儿吗?”

狐狸不理我,独自推理了一通:“检票的来敲门,我说有人;人家说查票,我说给你,然后从门缝里递过去一张票;得,两个人过了关!此计甚妙啊!”

我憨憨一笑说:“谢谢夸奖!”

狐狸一瞪眼:“想得倒美!咱们国家要是没有你这样的小混混,社会主义现代化会提前二十年实现!”

我恼羞成怒:“咱们国家要是没有你这样的腐败分子,社会主义现代化会提前三十年实现!”

狐狸的眉毛跳动着:“你把话说明白了,我怎么腐败啦?”

我的眼前闪过学校食堂里能照人影的面汤,吃得集体拉肚子的烂冬瓜片,鼻子里又闻到青萝卜在年轻的肠胃里经过剧烈的磨擦后持续不断产生的由**排出的充满教室的气味,破旧不堪的校舍里全身洋溢着泥土气息躁动不安的年轻人,危机四伏的校园里安贫乐道的校长老师们闲庭信步……一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娇里娇气的有钱人家的小姐怎么能体会到生存的艰难呢?我“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因为危机已经来临,检票员已经进了9号车厢,我继续往后逃,门被锁死了,只好弯着腰走回来,瞅个空位,一屁股坐下来。

对面靠窗坐的是一个老汉,一条腿松松地垂着随着列车的晃动而晃荡着,另一个光脚丫子踩在座位上,膝盖支着下巴,像一个科学家注视着自己的研究成果一样,温和亲切地凝视着车窗外绵绵后退的庄稼。另一头是个农村妇女,瘦小精干,衣衫破旧但干净整洁,每一个扣子都扣得结结实实,像一只并不强壮但格尽职守的母鸡,两腿夹着个小男孩,力度也把握得好,刚刚能控制住却又不至于引起他的反抗。中间是一个皮肤细腻的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双眉微蹙,像一个贵族,一副纡尊降贵颇不耐烦不可侵犯的样子,并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两位邻居为了给他空间安全感,都是大半个屁股架在座位上,给他留出宽阔的活动空间。贵族男子打量了一下我,说:“坐位上有人,一会就回来!”我只好站了起来,发现检票员只隔了三四排,便一低头钻进了坐位下边。很快地过来两只脚,粉红色的皮鞋,洁白的袜子裹着细长的小腿肚,挡在我的面前。检票员来到这一排,先检右边的票。小孩子看见座位下面有一只脚,吓得尖叫起来:“妈妈,有只脚!妈妈,有只脚!”我激凌一下,忙缩成一团,检票员回过头来,白袜子说道:“小弟弟,姐姐的脚在这儿呢,看看,姐姐也有两只脚!”小孩子挺认真:“那下面有只脚!”白袜子说:“现在没有了吧,那是姐姐的!”“可是……”小男孩很委屈,妈妈说:“小孩子家别胡说!”白袜子赶忙说:“小朋友,泡泡糖,给,姐姐教你吹泡泡!”小男孩被泡泡糖转移了注意力,几个人亮出了自己的车票,检票员看了一眼就走了过去。大家各自回到以前的状态,仿佛忘了下面还有一个人。

从座位底下钻出来一个脏兮兮的人来,小男孩吓哭了。妈妈为小男孩的少见多怪而感到羞赧,用吓唬的语气营造出恐怖的氛围,止住了小男孩的哭泣。我看了一眼白袜子,正是狐狸。再看看自己灰头土脸的样,便逃一般地冲向洗手间。

狐狸也跟过来,看着我冲洗。我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男生洗脸啊?”

狐狸说:“我只见过一个逃票的小混混!也不对,小混混嘴没这么损,张口就把人家打为腐败分子!”

我说:“抱歉抱歉,别说没有证据证明你贪污受贿,即使有这样的行为,也不应该叫你腐败分子……”

“叫什么?”

“腐败分母!”狐狸恼了,尖叫一声,踢了我一脚。

我笑笑,说:“逗你玩呢!”狐狸红着脸,象征似地又踢了一脚!

“你去哪儿呀?”狐狸问道。

“黑沙山!”

“你是有紧急的事吧!”

“你怎么知道?”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分文不带,什么东西也没有,出门时肯定很匆忙!”

“也不是什么急事,我表弟遇见了个大坏蛋,让我去帮他打架……”

“为了这个?跑了几千地?你太冲动了吧!你对你表弟太好了!”

“我表弟别看小,太仗义啦,……前年个我大老婊结婚,我们在一个桌上吃饭,菜上的很慢,我忍不住了,在里间啃吃了两个苹果,不料被几个小老婊碰见了,纷纷要吃,我自作主张,一人发了一个。一会儿,大妗子喊了起来:‘苹果哪去了?今早刚买的呀!一块钱一个呀?’有人低声说:‘刚才见几个小孩吃苹果……’大妗子怒道:‘谁家孩子这么吃嘴!苹果汤还没上就把苹果吃光了,谁领的头?’小姨、母亲闻声走过来,母亲问:‘谁吃的,这样不懂规矩?’一群小老婊转着大眼睛都往我这看,这些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一个堂堂的高中生,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母亲变了脸色,问:‘雨田,是你干的吗?’老娘家老少爷们几十口人都往我这看,好汉做事好汉当,总不能赖到小老婊们身上吧,我咬咬牙站了起来,正要承认,石蛋抢着说:‘是我领着头吃的,要打就打我吧!’小姨在娘家人面前丢了面子,气得眼里含着泪,骂道:‘没出息!一辈子不走一趟亲戚,来一趟脸都让你丢尽了!’妗子说:‘算了算了,小孩子吃就吃了吧,不就少上一个汤吗!’母亲说:‘孩子不是小吗,不懂事,要是跟雨田跟一样上了高中……’我又羞又怒,说:“娘,你别说了!石蛋,走,咱们出去玩去!’石蛋在千均一发之际勇敢地捍卫了我的尊严,我对石蛋感激涕零,说:“你对哥的好,哥一生不忘!哥给你个承诺:只要你需要哥,哥保证有求必应!”

狐狸眼珠转了转,说:“你表弟只不过帮你说了一句话,你就这么激动,要是我帮了你的大忙,你会怎么样呢?”我说:“你能帮我什么忙呢?”

狐狸启发道:“你好好想想,刚才,是谁的腿露在外边……”

我忙说:“谢谢你!”狐狸说:“这就算完了?”

我说:“我表弟该等急了!”

“据我所知,你出站的时候,还要检票,如果没有票的话,要补票;没钱补票的话,要关黑屋!关上个十天半月,你表弟就不急了!”

“他会急死的!”

“对,死了就不急啦!”

“你想怎么办?”

“不是我想,是你要怎么办?”

“我不是没办法了吗?”

“那好,明人不说暗话,你陪我去一趟长白山,采摘一些灵芝,然后我陪你去黑沙山帮你表弟打架,路费吃住我全包了!”

“那……还得几天啊?”

“到吉林,坐车到蛟河县,再到黑龙镇,然后爬黑龙山去摘灵芝!也就两三天吧!”

我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答应。狐狸欢呼雀跃,递过来几张钞票,说:“你去补票吧!买到吉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