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风雪夜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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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这时候她又猛然挥手拍了自己的脖子一巴掌,我看见一只蚊子死在她的脖子上面,连挣扎都来不及就一命呜呼了。她挠了挠被蚊子咬过的地方,又抱住自己接着睡觉。看着她脖子上面的死蚊子,我不禁轻叹,不听我的,这下送命了吧。爷爷总说早死早超生,下辈子不要做蚊子了。

我不知道我在她身旁蹲了多久,腿都有些酸麻了,我也不知道我帮她驱走了多少只盯上她的蚊子,总之每次在她无意识的下杀手之前,我都会赶走那些蚊子。

夜愈深沉,风愈阴冷。好几次我张开嘴巴都想要唤醒她,可是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可我又不能一直守在这里,她也不能一直睡在这里,在这里睡一个晚上明天肯定会生病的。我回头看了我的小平屋一眼,我想不如把她抱回家里吧。说做就做,我拿起椅子下面那个酒瓶,然后小心翼翼的拦腰横抱起她,便往我的小平屋走去。

门我没锁。我用脚推开门,顺手按亮厨房的灯,把她抱进我的小卧室里。借着厨房的泛黄的灯光,我将她轻轻放在我的床上,将那两个酒瓶轻放在一旁的小书桌上面。重新回到厨房,我反锁好门,将卧室的灯按亮。我站在床边,看着睡得很死的她。她突然哀声连连,放了我,放了我,放了我。一边拳打脚踢的,一连重复了8遍。说完之后又什么动静都没有了,我以为她醒了,仔细一看原来只是她在说梦话而已。

我仔细的端详了她好大一会,然后小心翼翼的脱掉了她身上的红色小外套和她的黑色小高跟鞋,将她的身体摆正,给她盖上棉被,一再确定没有漏风的地方才放下心来。那是件很漂亮的红色小外套,我轻轻的抚摸着它,拿过一个衣架撑好,挂在简陋的衣柜里。她那双黑色小高跟鞋子,也挺好看的,只是鞋帮上有点小脏污,我过去推开角落里的卫生间的门,尽量不弄出什么声响,将挂在墙壁上平时用来擦鞋子的抹布用水打湿,然后把那双高跟鞋子擦得干干净净的,又对着灯光照了照,确定没有了一点脏污才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床边。看着那双鞋子我笑了笑,想她醒来看见鞋子这么干净,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轻轻的搬来爷爷的编织小藤椅,放在床边,轻轻的躺下去,尽量不弄出什么声音,以免吵到她。静静的打量着她,她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为什么要喝得这样醉?难道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老和尚爷爷跟我说过,酒是穿肠药,是毒药,喝多了会麻痹自己害了自己。真奇怪,为什么人们总要去做伤害自己又伤害别人的事情呢?为什么不能去好好的爱自己爱别人呢?就算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爱我,我也会自己好好爱我自己的。我笑了笑。

看着她醉梦的模样,看着她俏皮的小鼻子和温柔的嘴唇,我很想去摸摸。当我再一次伸出我的右手,只差那么毫米的距离,却始终不敢碰触到她。我的手就那样在她的脸前纠结了半天,额头和手掌都冒汗了,却就是不敢。我缓缓把手指移到她的鼻子前,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均匀而芳香的气息,缓慢而流畅的从鼻孔里淌出,流经我的手指,有点痒,但痒得很舒服。我的食指就那样停留在她的鼻子前面许久,直到有些酸麻了才收回来。

这时候她转了个身,身体内侧,背对着我,也顺带着卷起了棉被,我急忙起身轻悄而小心的帮她把棉被再次盖好,检查完没有任何漏洞之后我才又回身坐在藤椅上。看不到她的脸,只有她那一头乌黑而细腻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开来。我俯下身去,凑近她的头发,细闻一番,她的头发散发着一股清幽而淡雅的香味,就好像茉莉花的味道,让我有些沉醉。很好闻,我忍不住闻了许久,脑袋晕晕的。等到觉得这样对她是一种冒犯的时候,我才急忙走开,心脏却砰砰的狂跳得相当厉害。

深呼吸。每当紧张的时候,就做深呼吸。情绪自然就会安定平稳下来。看着她的侧脸,我的心里有一种异样而快乐的感觉。为什么我刚才没喝酒,却有种沉醉的感觉呢?我不懂,也不想懂,但我很喜欢。这时我想到了她的酒。过去拿起书桌上那瓶个几乎见底的酒瓶,上面的字我都认识,爷爷教过我,叫枝江大曲。瓶盖已经不见了,我凑近瓶口试探性的闻了一下,一股浓烈刺鼻的香辣味汹涌而来,我忍不住皱紧了双眉。对着灯光,看着那酒瓶里余下的一点点水一样的液体,除了气味难闻之外,不知道味道跟白开水有什么区别。

我左手捏住鼻子,仰起脖子,倒进一小口枝江大曲到了嘴巴里,入口辛辣,但还能接受。在经过咽喉流入腹中的时候,感觉整个喉咙都好像燃烧起来了似的,灼炙难忍。我忍不住弓着腰咳嗽起来,又怕吵醒了她,便急忙放下那个酒瓶子,冲出小屋,一口气跑到门外,蹲在青石小路上咳嗽着。

这是我第一次喝酒,给我的感觉是这世上恐怕没有比这个更难喝的东西了。我咳嗽了半天希望能把那奇怪的液体给吐出来,吐出来的却只有口水。然后过去坐在秋千上,除了我的卧室里的灯之外其余的灯都突然间一闪即灭了。这是惯例,每天晚上22点半,千山上所有的公用灯都会一起熄灭。

我静静的坐在秋千上面,铁板子冰冷刺股。山上的夜特别深沉和阴冷,我的身体却好像有一股暖流在缓缓流淌,流遍我的全身,给我带来一种舒适的温暖。难道是因为那难喝的酒?我想是的,不然刚才我的喉咙和肚子怎么会有种燃烧的感觉呢。如果在寒冷里,酒能给人带来需要的温暖,那么酒这种液体也不算太坏嘛。

我笑了笑,抬头仰望天空,今晚天上依然点亮了不少的星星,只是没有昨夜那么多那么亮。我经常问爷爷为什么天上会有那么多的星星,星星是什么?爷爷总是微笑着对我说,我们人死后,灵魂就会升入天堂,然后居住进一颗星星里,继续关注着自己的亲人,会保佑自己的亲人。爷爷老了,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灵魂会飞到天堂里去,会住进一颗明亮的星星里。所以如果有那么一天,十二郎,你也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不要害怕,因为只要有星星的夜晚,你抬起头来就能看见爷爷,爷爷也在看你。所以爷爷永远都在,永远都不会真正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