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江俞还是带着金锭锭下了山。
被夜色笼罩的森林,蝉鸣早已销声匿迹,风刮过的声音尤其清晰,就好像一个深沉的男人在诉说着什么,粗粗的让人忽视不了。交错的树枝在月光的衬托下,仿佛张牙舞爪的像地面抓取,伴风而起的沙沙声似是嘲笑着夜晚闯进森林的人们。
就像随时可以上演鬼故事的气氛啊!啊!啊!
金锭锭在簪子里缩成一团,有些瑟瑟的样子。
江俞见金锭锭不似往常般找他搭话,心里十分奇怪,还有种莫名的不爽。他伸出手抚摸了簪子的簪身,然后出声问道:“锭锭?”
“怎,怎么了,宿主……”好半天才晃过神的金锭锭慢吞吞的接到。
“你在想什么?”江俞右手紧握着簪子没有半点松懈,脚步也稳稳地走在下山路。新的身体本就是个孩童,虽说刚伐骨洗髓,但毕竟是累了,走起山路还是十分吃力。但是江俞每一步都是稳稳地,明明是冬天,他的额头上还隐隐冒出几粒汗珠。在白日里,下山的路一个成年人都要十分警惕,夜晚犹之,这条路对刚刚成为孩童的江俞尤其的长。
江俞边注意着路途上的障碍,一边还不忘用手指摩擦着簪子。
他发现自己尤其不喜欢金锭锭沉默的时候,这种时候就让他觉得还是在那桶中独自一人。虽然他现已能够感受到她在簪子中的存在感,但是她一沉默,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思考她在琢磨什么。他讨厌未知数,又不得不面对未知数,但身边时时安插着一个未知数让他更加不喜。
金锭锭感觉到从簪神传来的酥麻感,鸡皮疙瘩就忍不住绽了起来。她的雾身在簪子里抖了抖,然后就下意识的抱住双臂搓了搓。她莫名的觉得她家宿主在她面对“可怕的现实”的那段时间里生气了。
金锭锭虽恐怖小说也看,鬼片也没少看,但是真的处在这种氛围里了她还是觉得害怕。就怕突然有什么东西跳出来吓她一大跳,虽有她窝在簪子里给自己做着自我催眠。在这之前太过注意宿主的情况,所以她反而没有在意周遭的氛围,江俞现一恢复,她就不得不重视她所处之地的恐怖感。
但是金锭锭感觉生气的宿主大人会比鬼更恐怖,她还没忘记她家宿主大人的服务难度可是九颗星。
鬼和宿主大人的怒火和一千年小黑屋相比,果断是鬼小于宿主的怒火等于一千年小黑屋!
她一点都不想得罪宿主然后独自一人在小黑屋中憔悴到变成渣渣……
想想都觉得恐怖,所以果断百鬼退散!
她真的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都不怕鬼!
“锭锭?”金锭锭在他的第二次呼唤下还不出声,成功的让江俞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说什么了?”金锭锭揉了揉自己的脸两把,努力忽略周围的景色。
江俞突然一下就停了下来,金锭锭在簪子里把自己的脑袋都摆成了拨浪鼓。
不要停下来!快点走啊!不要在这个鬼地方停留!
当然,金锭锭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嘴里倒是什么都没有说。
“锭锭,你在想什么?”江俞再次重申,但是脸上的表情全部都收了起来,光是从脸上是无法判断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情,语调也是尤为平淡。但金锭锭以宿主的直觉起誓,宿主大人肯定在生气!
“为什么生气?”比起宿主的问题金锭锭更加在意这个,所以就答非所问了。
江俞像是没有听到金锭锭的问题一般,继续重复道:“你在想什么。”
这回的声音变得更加平淡了,真真的一点儿味道都感觉不到。
“我,我什么都没想……”金锭锭见江俞不满意这个答案的样子,就不得不补充道,“我只是不喜欢夜晚森林的气氛……”
江俞想了想,这才继续问:“锭锭莫非是怕鬼?”
“我,我才没有怕鬼!”金锭锭下意识的就立马反驳,只是语气十分的虚。
“不是怕鬼么?”江俞的语气又瞬间恢复了之前的冷淡。
金锭锭当下就没有犹豫的改口道:“有,有点……”
“嗯。”江俞应道。
随后江俞就把手里紧握着的那根木簪子放在了衣衫里,然后轻轻的拍了拍,“只要你说实话,我就不会生气……”
金锭锭愣了愣,总算反应过来宿主心情不好的原因,然后就在簪子里抿着嘴重重的点了点头。
躺在衣衫里的金锭锭,看不到外面的树影,有的只是黑漆漆的一片。但是从宿主身体传来的温暖已经心跳让她十分放松,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是金锭锭觉得十分好闻。就这样嗅着嗅着,缓缓的就睡了过去……
“救火!快救火啊!”
“着火了,不好了着火了!”
“老爷,老夫人,宅子起火了!”
“少爷,少爷,快起来啊……”
……
金锭锭就是被这嘈杂的声音吵醒的,但是醒过来眼前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心跳犹在,温暖犹在,还有那淡淡的味道……
金锭锭立马就反应过来,之前自己被宿主塞到了他的衣衫里。
“宿主,出什么事了?我怎么听见有人说起火了?哪里起火了,宿主你现在在哪,赶紧里火源远点……”金锭锭一被惊醒,然后消化完别人的叫喊声,嘴巴就紧接着一连串说出,说到最后一直就劝着宿主远远的离开她看不见的那个火灾现场。被藏在衣衫里,金锭锭什么也看不见,心里更加担忧的不行。她想着宿主身体好不容易恢复了,要是又被活给伤着了,那可就悲剧了,所以她就一个劲的叫江俞离开。
江俞知道金锭锭是在担心她,心里暗暗的生出几丝甜味。
他勾起嘴角淡淡的笑着,漆黑的双瞅里被那片狂舞的火苗染红。
听着人们的悲鸣声,孩童的哭声,水声……
江俞笑的愈发的开心,不过勾起的嘴角依旧是淡淡的。
热闹看了一会儿,江俞就觉得有些乏味了,然后轻轻的拍了拍兜里的那根木簪子,动作柔的就像哄着一边,然后转身离去……
此时,正因火势蔓延到了正门,高悬于上的牌匾“啪”的一下掉在地上裂开,抱着水盆急于灭火的仆人们一个一个从上面踏过去,而那牌匾上的“齐府”二字也随着那些人鞋底的污渍越来越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