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窃听独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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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热泪英雄

响声来源于生活,来源于改革开放!

赤北空山通路、通电、通自来水后人民生活水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家添置了家用电器,那家盖起了小楼房,王五骑回了电瓶车,李四买了摩托,巴中哥拖拉机耕田了,现代化走进各家各户,响动非常大。赤北空山响声最大的要数金家。赵桂芝虽是耄耋之年,金国泰夫妇两鬓亦添了银发,樱桃树还是那棵樱桃树,老水井还是那口老水井,金院子没有特别变化,但前面已经说过,当年金国泰打着火把把兄弟几人陆续送出去打工,好多年不曾回来,从人们的视野里淡出了,也不曾有人提及他们。言总之,人们以为他们死在了外面,或者在城里捡垃圾没有找到摆脱苦难的出路,永远回不来了;然而,改革三十年,他们今天回来了,像从地里一个一个冒出来的,光鲜靓丽,神态和悦,语气谦敬,待人十分热情,在金家大院进出,既不喧嚣也不高谈阔论,就像穿城而过的赤北水。静静地流淌,无私的奉献;如果不看见院门口那些车辆,如果不看见那么多人进进出出,谁也不知金家财兴人旺事业有成。最开心之人莫过于赵桂芝。不是因为儿女们有了钱给她买来好多吃的穿的,也不是因为儿女们有了钱在乡亲面前给她争光添彩了,而是孩子们沉着稳重,热情做事的态度让她感到欣慰。您们看:

金家女人,春、夏、秋、冬,争先恐后在院里做事,妯娌也是如此。不管会做的不会做的,没有人袖手旁观,指指点点耍嘴皮子,而是会做的手把手教不会做的。教者是那么仔细,学者是那么认真,一切进行得那么自然甜美,活像一幅展开的游画。

金家孙子辈,大的牵着小的,小的走在大的前面,在树林里,田野里,寻找他们这一代人的欢乐和乐趣。要是有人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好似拾起祖辈父辈掉在地上的金色记忆。大家围着看,挣着赏,或是凝惑,或是笑谈,或是仰望树叶缝隙后蓝天白云。他们站在一起活像一簇盛开的花朵。

金家男人,国、泰、平、安、富、强,兄弟六人在地里忙着播种土豆。种土豆是赤北空山春节前,唯一农活。赤北空山盛产土豆,只要把种子往地里一撒,来年,一地的土豆,就像河滩上的鹅卵石,大大小小摆满一地,十分喜人。金家兄弟六人,在参加大集体生产。金国泰熟练地将种子放在金国平掘的地沟里;金国安和金国富本是文化人,他们却拿着扁担,来来回回挑大粪,浇灌种子。兄弟两二人,谁也不输给谁,谁也不落后,虽汗如雨下,气喘如牛,但没停下来的意思。大粪溅至衣裤上,谁也没感觉到肮臭。金国强把牛粪盖在种子上,一是施肥,二是保温,干得有模有样。金建国做扫尾工作,把土盖在牛粪上,也叫掩种。个个精神抖擞,埋头实干,没有一个人耍滑,贫嘴。宛如大地,只求奉献,不求回报。

金国强身强力壮,要替四哥金国安挑粪,却碰得一鼻头灰。四哥不但不同意,而且好嘲笑他:“幺弟,在城里出钱练身,回家免费锻炼,你却要争抢,当我傻啊?”金国强回道:“四哥,你大些,又是文化人,这个活,我干起来顺手。”金国安回道:“幺弟,你还记得么,娘说牛出一身汗,长得快,人出一身汗,夜里睡得香。今晚让我睡个饱觉吧。”

金国强无可奈何,只得垂头丧气回到自己岗位上,像风一样把牛粪均匀地盖在种子上,嘴里还不停的叫嚷,弄得前道工作者手忙脚乱。一派你追我赶的劳动场景,在改革开放三十年里,再一次在赤北空山的土地上上演。他不停地催促,不停地嚷,像一个邀功请赏的积极分子,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冲在改革致富的最前沿。金建国和金国平是赤北空山走出去最有钱的人,他们不介意泥土钻进鞋子和裤子里,嘴里拉起风箱,“呼哧,呼哧。”也不停的直腰挥汗,但手里锄头丝毫没有停下来;金国安和金国富肩上的扁担“咯吱,咯吱,咯吱”地叫,好像哼唱着农村新面貌。

牛水灵,楼山木,钱秀才,腾燕,他们远远地望着金家兄弟,不停地摇头,不停的跺脚,不停的打胸口,万般不解,他们到底要敢嘛。牛水灵惊慌的仰问苍穹:“老天爷啊,他们是在播种土豆么?”

当时,锚铁是这样回道:“他们是在向大地发泄,他们要把所有的思念和土豆一起埋下,要把所有的思念从土里抛出,他们要把这片土地上的往事拧成一股无影有形的力量,深深地埋在他们的心里。他们要把心里的话,手里的劳动,地里的种子,讲给他们的儿女听:‘爹在城里能挣钱,回到赤北空山也是干活的能手。勤劳的人,在哪里都能生活,在那里都是勤劳的人。只有低头把种子埋在自己的土地上,季节到了,才有收获的希望。’他们还要告慰母亲:娘,我们永远属于赤北空山,今生今世都是您的儿子,何时何地都不会忘记您交给我们的勤劳。您交给我们的勤劳不但让我们获得了幸福,而且还规避了我们许多毛病。母亲,您曾经对我们说过,只有高高昂起头颅的人,才不会珍惜劳动,只有半罐水,才晃荡晃荡响。母亲,您儿子们今天不会目空无人,将来也不会嚣张跋扈。我们回来不是享受,也不是炫耀,我们弟兄是在地里竞技,我们弟兄是在用劳动交流,我们弟兄是在追忆父亲生前的足迹,我们挥汗如雨的在忘记仇恨,忘记如葡萄串沉甸甸的岁月,我们是在地里寻找儿时失落的记忆,从而酝酿更大的收获。母亲,您就放心我们吧,我们不会因为取得一点点成绩,就忘记您交给我们的诚实,我们不会因为有一身漂亮的衣服,就沾沾自喜,四处冲次。您交给我们的诚实,像土豆一样种在了我们的心里,它已经生根,已经发芽,马上就要开花、结果了,------。”

赵桂芝笑了,笑得很灿烂;兄弟们在地里笑了,笑得弯下了腰;孩子们在草坪上笑了,笑得飞快的转圈;女人们在院子里笑了,笑得像四月盛开的花朵;赤北空山的鸟儿们浮在高空笑了,笑得忘记了挥动翅膀,赤北河的水笑了,开心得哼起弟兄之歌:

“弟兄,只有紧紧的团结在一起,才感觉到钢铁般的厚重和结实;弟兄,千万里都是弟兄。弟兄的心交给彼此,踏实泰然,兄弟别因为几个钱伤了和气,弟兄的心里没有战壕,弟兄的心里没有长城,弟兄的心只有紧紧依偎在一起,南海才没人敢指手画------。”

牛水灵听到歌声害怕了。在监听器里,我找到她害怕的原因,如下:

“他们是不是要从城里打回农村?像他们这样干,谁受得了?他们既有城里人的智慧,又有赤北空山人的勤劳。像黄牛一样忠厚,吃不讲究,干得又多,这是什么精神?赤北空山早晚要姓金啊!”

想到此,牛水灵大大的打了一个寒颤,三步并作两步往家里赶,她要把这一消息告诉远在棱镜门的吕大头,问他该如何处置。要用飞机大炮阻止呢,还是用经济制裁。最好开八国联合会议,既实在,又解决问题。

赤北空山不会姓金!因为国泰平安富强兄弟六人热爱赤北空山。他们热爱他们的母亲,心疼金国泰和张英。他们为了这个家,常年在家劳作,付出够多了;如果没有他们无私奉献,如果没有他们的大度,如果没有他们后方支持,改革的春风就不会让金家院里的樱桃树开花结果,他们就吃不到香甜的果实。今天,他们兄弟姐妹回来了,不能因为自己在外面有点点成绩,回到家,就像皇帝,喝喝茶,吃吃饭,晒晒太阳,这里走走,那里看看。不能像一个看热闹的人,不能像一个事不关己的人,不能像一个逛窑子的人,更不能像一个度假的人,快活几天,然后拍拍屁股上的灰,嘴里说着这也不要那也不拿,手却像伸进了保险柜——控制不住拿开了——拧起大包小包土特产——大摇大摆,一走了之。

不!

不能!

绝对不能!

这个院子有他们太多记忆,这个家有他们太多感情,这片土地是生养他们的母亲。他们不能把这块肥沃的土地给糟蹋了,他们不能辜负母亲的期望;如果,他们把这片土地糟蹋了,往后肮脏的土地上就种不出干净的粮食。他们绝不能这么干!他们兄弟难得团聚,回来了就得像从前一样,轻言细语、客客气气、诚诚恳恳、老老实实做人,不能让左邻右社的人感到厌烦,不能让左邻右舍的孩子们感到恶心;如果,他们人还没有走出赤北空山,谩骂声就震碎了他们的脊骨,口水就淹到了他们的脖子,手指就戳烂了他们的后颈窝。这样的话,赵桂芝、金国泰、张英的脸,就要夹在大腿间活人,金永锋的坟墓,要被人撒上牛尿。这就是荣归故里的孩子,要干出的人事么?

赤北空山——我们的家乡,一个都多么让人敬重的称谓,饱含着多少深情厚意。她容得下儿女们的索取,容得下儿女们悲欢离合,却容不得任何儿女对她的羞辱,容不得任何儿女对她的践踏,因为北空山是我们的母亲。

赤北空山——我们的故乡,任何儿女不可以在她的面前显摆,任何儿女不可以在她的面前耍能耐。这里不是炫耀的地方。炫耀,只属于蝴蝶,只属于花朵,不属于金家儿女。赤北空山只允善良和友爱发光,只允许勤劳和奉献发热,欢迎多做点比说什么都强的地方;如果,你硬要把你的才华、财富、名望拿出来显摆,那就莫怪赤北空山父老乡亲们围观。他们赶出肥壮的羊群,放出雄壮的牛马,把你的显摆在畜生的屎尿里踩得稀巴烂,那就再也拾不起来,即使拾起来,也是尿轰轰,屎轰轰,烂不可及啊。

金家儿女,千万不要把人们对你们的仰慕、崇拜,拿出来炫耀。亲爱的国泰平安富强兄弟六人,你们永远记住:你们是赤北空山的儿女。

如雪覆盖的白发,装缀着赵桂芝苍老的容颜。一个严肃慈祥的老太婆,被孙子们扶其椅子上。他们围住她,把采来的山花,戴在她脖子上,做成花环,挂在她胸前。一位戴着鲜花的大英雄,坐在孩子们中间,他们围着她开心地笑,开心地叫,飞快的旋转,-----。

在这个世界上,赵桂芝要的不是长命百岁,而是孩子们爽朗的笑声。她,就心满意足地笑了,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