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仰望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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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路过状元桥

清明的风雨吹晴了天空,一座横跨在乡间小河上的石桥明净如新。河不宽,桥自然也不太长,看似普通,却有一个并不寻常的名字:状元桥。从立在桥头的一座石碑的碑文上我知道,这桥是近年当地人为纪念一位状元而修建的——在这个名叫树林冲的地方,一百多年前曾经出现过一个名叫李振钧的状元。

我们不能不停顿下来。

树林冲在太湖县城西乡。太湖县人大多都知道,在历史上,太湖县曾出现过三个状元:元朝的黄信一,清代的赵文楷和李振钧。但似乎很少有人真正了解他们,像我就是。在去往树林冲的路上,我向一个同伴请问李振钧的一些情况,而这个同伴说,他也并不了解多少,只听人确切地说过,李振钧那时在城里没有家产,这让他觉得有些疑惑:一个当了很大的官的状元,怎么就没在城里置下产业呢?

对一个并不太了解的人,我们心中存有的疑惑当然有许多。

车子载着我们和我们心中的疑惑继续前行。很快,树林冲就到了,车子停了下来,我忽然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这不仅仅是因为心中的疑惑未曾消解,也因为在我的意识里,树林冲似乎应该像一百多年前的状元一样,离我们很远,但没想到,这样快就到了。

好在进树林冲村之前,有一座状元桥,让我们停顿了下来。

大家不约而同地走近桥头的石碑前,静静地、仔细地看刻在石碑上的碑文,那自然是对李振钧生平的介绍。为一个人撰写的碑文总是很简洁,而且很少会有不该出现的重大遗漏。大家看过后都记住了这样的文字:李振钧(1794——1839),安徽省太湖县树林冲人,清道光九年(1829)状元,先后授翰林院修撰、文渊阁校理、国史馆和功臣馆纂修、顺天乡试同考官等,以诗、联、书法名于世,有诗歌集《味灯听叶庐诗钞》两卷传世......

一座碑,真的就是一个人的化身吗?在石碑面前,大家似乎都沉于一种静谧的时空,但我感到思维一时无法穿透眼前坚实立着的石碑,或者说,一时无法穿透与石碑一样坚实的历史,一个真实而具体的古代状元的身影,在遥远的虚空中若隐若现,忽真忽幻。而这种恍恍惚惚的感觉,在我们随后拜谒李振钧的故里和墓地时,也一直挥之不去。

从状元桥往小山边走,很快就进了一个小山村,这就是树林冲村,也是一百多年前状元李振钧的故里。一幢老屋仍保留着,老屋堂轩前有巨大的四个石鼓。有人说,那石鼓见证的是昔日官宦人家的辉煌,也有人说,石鼓真正见证的,是辉煌之外的岁月和风雨。与石鼓交相辉映的,还有村口的一棵老樟树,村民都说,这棵老樟树至少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也就是说,这棵老樟树见过昔日的状元,我们真想问问老樟树,昔日的状元是什么模样,他们到底又经历了怎样的荣耀和辉煌?但老樟树无语——能真正经历世事的东西,都是无语的。而在无语的老樟树和石鼓面前,我们又能说些什么呢?

走进老屋堂轩,我们感到一种与老屋旁边现代农家楼房不同的宏大与壮阔,这显然是时光中的沧桑带给我们的一种诗性的感觉。在这里,我遇到一位当地的诗人,诗人读过李振钧的诗集《味灯听叶庐诗钞》,此时,诗人便随口背道:“野色明残照,河渚走白沙。辋川新画本,盘谷旧人家。生意窗前草,清容雨后花。更添桑拓外,几道竹篱笆。”诗人告诉我,李振钧中状元前,曾在树林冲村读书修性,将其书房取名环荫阁,阁外辟一小园,并为小园赋诗多首,而刚才他背诵的就是其中的第一首。

老屋犹在,但不见当年的环荫阁了。如果撇开状元的光环,只将李振钧看成是一个诗人时,他的面貌似乎更加清晰。村里的老人介绍说,在树林冲,李振钧经历了他人生中一段最美好的时光,那时,他与娇妻汪正珠新婚,两情相悦。汪正珠长李振钧四岁,既是妻,更是姐。读书之余,游山玩水,附近古迹龙门寺、棠梨宫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并有诗记游。但后来,诗人李振钧想一展宏图,离开了树林冲,走进了紫禁城,一举考中状元,跻身于官场。但诗人骨子里的清纯和浪漫,让李振钧傲视权贵,不可妥协。而充斥着太多丑恶和势利的封建社会官场,也绝容不下诗人这样的狂客。诗人郁郁不得志,英年早逝,年仅四十五岁,丛而完成了一个诗人诗性的人生。而在那个时代,这正是一个真正诗人的宿命。

接着,我们又去旁边的一座小山上,拜谒了李振钧的墓地,这当然是我们今天活动中不可少的一项。而面对小山,就像在老樟树和石鼓前一样,我们依然更多地只能是沉默。

回到树林冲村,我们都坐上车,按原路返回。在树林冲瞬间成为背影时,忽然感觉一百多年的时光也瞬间成为了背影。在我们眼前,呈现出另一种更真实的背景,我看到新雨过后春天的阳光下,田野里盛开的金黄的油菜花,小河边洗衣的妇人,河边小山冲里茂盛生长的竹园……很快,车子再次经过状元桥,这回我们没有停顿,而是径直过去了——经过是必然的,即便我们曾有过一刻停顿,但对状元桥来说,我们仍然只是一些匆匆路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