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狂人痴语——与虚空的对话
34581500000039

第39章 真的喜欢就不该只是赞美

2014年6月29日,《2014中国成语大会》压轴赛。

我:这一场『国风』、『春秋』两支队伍正式解散,十位选手以五对组合的形式出战。

布丁:赛制也作了相应调整,第一轮改成了“目标计时排位赛”,选手们轮番上场进行“六词竞猜”。

我:首先出场的是王帆、唐蕊组合。

衣衣:选手们大概是经过了休整,一出场就精神饱满。但是王帆开始表现的过于谨慎,第一个词“直言正论”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布丁:一半,她俩最后的成绩是1分30秒,这个词恰好用了45秒。不过这个词的确不好描述,虽然它也有出处,但是比较偏,是出自宋代邵伯温的《闻见前录》,直接释义也不太容易,一者近义词较多,再者“正直”、“言论”都在题面,避字也比较困难。

衣衣:以她之前表现出来的果决风格这个词应该直接过掉。

布丁:可能是想要采用稳扎稳打的策略吧。

衣衣:接下来的吕继北和赵婕荃组合也是在第一个词就浪费了过多的时间。

布丁:她们遇到的第一个词是“鬼迷心窍”,这个词也是比较麻烦的,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成语,可是它和“财迷心窍”、“痰迷心窍”太接近,确实不好描述,我当时第一反应是李宗盛的那首歌,但是她们太年轻,不一定听过。

我:听过也不一定管用啊,怎么提?——李宗盛的那首歌?李宗盛的歌多了。

衣衣:我也觉得本场的题目总体难度有所提高,比如刚才提到的“直言正论”、“鬼迷心窍”,还有“形神毕肖”、“轻财重义”,成语本身不难,但是想简短描述很难。

我:再下来出战的是新组合陈江宇和李凡,陈江宇应该是换搭档最多的人了,而且她先后搭档的单计环、何欣航和现在的李凡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其实这对她的发挥也是一种影响。

布丁:但她俩配合的挺不错的。

衣衣:第四组选手徐源和邢正也不错,尤其是邢正的描述,要说他是描述最快最准的人未必,但是描述的又快又准还特接地气特风趣幽默的,非他莫属。

我:最后一组出场的权春燕、高瀛更是有如神助,创下了31秒6词的新纪录,其实她们这一组一直都不是以速度见长的。

衣衣:这对在第一轮排位赛中独占鳌头的组合,在第二轮反向车轮战中却“历尽沧桑”“一站到底”,整整把其他四组对手打了一轮。

布丁:其实她们首先选择陈江宇、李凡组合还是非常正确的,反向车轮战采取的比赛方式是“双音节同题对抗”,陈江宇是这个环节中相对较弱的选手,她跟李凡又是首次搭档,所以战胜陈李组合还是相对容易一些的。

衣衣:陈江宇是个直心眼的姑娘,不知道用策略,总是直奔主题,比如“拂袖而去”这个成语,她直接提示“善舞”,但凭这一词是无法锁定答案的,可是却能让人联想到“袖”,于是第二个提示“离开”一出来,就很容易想到“拂袖而去”了。

布丁:她在上一场双音节遇到“袅袅婷婷”时也是这样,直接提示“叠词”,叠词多了,这谁能猜得出来?可是对手——是赵婕荃——再补上一个提示“炊烟”之后,想猜不出来都难了。

衣衣:但是这个环节权春燕也不擅长,说实话除了赵婕荃别的人都算不上擅长,到目前为止能在这个环节用上策略的选手只有两个,一个是王刚,一个是赵婕荃,但是王刚用的太失败,只有赵婕荃不只一次的成功运用这个策略。

布丁:是的。

衣衣:再加上陈江宇和李凡的默契出人意料,所以高权组合反胜为败,不得不再战王帆、唐蕊。

布丁:应该说唐王组合的综合实力是超过高权组合的,刚才你说了,权春燕也不擅长双音节。

衣衣:权春燕在传统文化的积累方面确实稍逊于场上其他选手,不过我很喜欢她,她思考的时候有时会咬手指,有时会用手指点着脸颊,比何欣航还萌。

布丁:这个姑娘是挺可爱的,可惜光可爱赢不了啊,当吕继北、赵婕荃上台挑战的时候,我已经觉得高权组合马上要从第一轮的第一变成第二轮的垫底了。

衣衣:自从吕继北和赵婕荃组成搭档以来,在这个环节几乎是战无不胜,而徐源和邢正也是公认的强大,大概也是考虑到各组的实力,所以当对阵陈江宇、李凡失败后,主持人张腾岳调侃高权组合说“这不要成为你们……在台上站的时间最长的一局”,而高瀛也认命地说“那就从头来呗”。

布丁:不出预料,高权组合又败给了吕赵组合。

我:对了,这一局有个词是“好谋无断”,为什么吕继北只提示了个“袁绍”,赵婕荃就能一语中的呢?

衣衣:这你都不知道?没看过三国?

布丁:这是曹操评价袁绍的话,曹操说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这个成语的出处也正是在这里。

我:哦,明白了。请继续说比赛吧。

衣衣:在三战三败之后,我很为高权组合担心,这两位是从没进入过淘汰环节的选手,她们俩的长处是状态相对稳定,但无论是双音节还是竞速都没有明显优势,一旦进入淘汰环节的120秒限时冲高赛,再想杀出生天,那可就难了。

布丁:我也是这么看,可是没想到徐源邢正居然会败下阵来。

衣衣:我觉得这主要是徐源的责任,第一道题是正源组合先手,题目是“未尝不可”,徐源给出的提示是“没啥”,这显然把邢正带沟里了,他猜的是“不过尔尔”。你想想看,“没啥”可不就是“不过尔尔”或者“不过如此”之类的吗?

布丁:其实这个题目真的不难,“未尝不可”是什么意思?“未尝不可”就是“也行”啊。

衣衣:说“没啥”还是试图释义,等答题权再回到正源组合的时候,徐源给出的“能够”似乎只是在强拆,对应那个“可”字。

布丁:也许他是想顺着权春燕提示的“并非”这个思路,“并非”就是“不”,那“没啥不能够”也勉强算是“未尝不可”。

衣衣:这谁能想的到啊?别说邢正,就是高瀛得到第四个提示词“没能”后,可以猜出答案我都够惊奇的了。

布丁:我想这源于高瀛和权春燕之间的默契,或者说源于高瀛对权春燕的了解,她知道权春燕不擅用典,而且对成语的理解有自己的方式,所以她这时候肯定已经排除了徐源的干扰,只考虑权春燕提供的表述,也就是“并非没能”。

衣衣:“并非没能”就是“并非没有可能”的缩略语吗?这倒是很接近“未尝不可”的字面意思。

布丁:也有可能权春燕是想表达“并非不能”,只是避字把“不”换成了“没”,这样理解的话更接近“未尝不可”的意思。

衣衣:你说的有道理,我一直没太明白高瀛最后是怎么猜到的。

布丁:我也是比赛后反复的琢磨才想到的,之前总是把徐源说的那两个提示词放在一起考虑,也是摸不着头脑。

衣衣:我估计邢正大概也是这感觉,所以当他看到答案时忍不住“咳”了一声。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一词之失已经让他们没有翻盘的机会。

我:是啊,高权组合拿回先手后,接下来的两个词都是一击即中,成功保住了自己,也保住了没进过淘汰赛的记录。

布丁:可是后面的较量愈加激烈,权春燕都快崩溃了我估计。

衣衣:客观的说能进入十强的选手都不简单,所以比赛越来越激烈是必然的。相对于之前被淘汰的选手,这十强可以说名符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我主要指的是知识以外的东西,是比如临场心态、选手性格等方面的。

布丁:在知识方面也同样强大,比如猜“六街三市”时李凡提到长安,就非常令人钦佩,有多少人能知道古代长安城的格局?另外还有很多类似的情况,每位选手都曾经援引过历史典故,或者摘取《岳阳楼记》等名篇的章句。

我:还有宗教呢,吕继北仅凭“佛教”两个字就一下猜中“明心见性”;邢正通过“206块”来提示“骨”,这属于自然学科的知识。我当时想:幸亏他的搭档徐源是学医的。

衣衣:本场比赛确实是高潮迭起,精彩纷呈。

布丁:正如主持人在最初曾经说过将会呈现给观众一场文化盛宴,诚不我欺。

我:意外之喜是不但弘扬了文化,还生动有趣。

衣衣:确实如此,但是为了这个节目能长久地办下去,并且越办越好,我们也要直言不讳地提出意见。比如我们在上一场提到的李凡淘汰环节当中那个疑似犯规,在本场比赛中有两处可以印证。

我:哪两处?

衣衣:在第三轮目标计时对抗赛的时候,曾经有一个词“渺无音讯”,李凡答出“杳无音讯”没有算对,导致她和陈江宇在这一局以两秒之差败给了对手。

布丁:这两个词的意思虽然都是指“没有一点消息”,但“渺”和“杳”多少也有一点不同,前者带有一点空间性,而后者带有一点时间性。

衣衣:好,就算如此,那接下来,还是陈李组合,有一个词“了然于心”,这次是是陈江宇作答,她答的是“了然于胸”,也没算对,难道你还要跟我说“胸”在外面“心”在里面吗?如果要抠字眼,我也可以说“天理昭昭”和“天理昭彰”虽然意思一样,但是“昭”是“明显”的意思,而“彰”字则倾向于“使……明显”。

我:你想表达什么呢?

衣衣:我想表达的是,如果本场的这两次不是误判,那上一场就是误判,反之亦然。

我:反正三局两胜,最终陈江宇和李凡还是反败为胜了。

衣衣:话不能这么说,这一次陈江宇李凡是胜了,可是上一场的何欣航呢?我刚才也说了现在场上的十强选手实至名归,综合所有的比赛来看,上一场晋级的李凡的综合实力只在小姑娘之上不在小姑娘之下。

我:这不就完了吗?

衣衣:但我说的是公平和严谨。虽然我们多次提到过完全能够理解节目组限于各方面的原因不可能做到绝对公平,但我们还是希望能尽可能的严谨,因为我真的太喜欢这个节目了。

布丁:爱深责切嘛,我想衣衣也不是在指责什么。

衣衣:是的,我绝非在指责,就是单纯的希望这个节目越来越好,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永远的办下去。

布丁:我插句题外话,今天我刚好看了《中国成语大会》的制作者“实力传媒”新推出的一档节目《见字如面》,今天是全网首播,读的信恰好是黄永玉写给曹禹的一封信,信中诚恳但是绝不婉转的提出了批评建议,而曹禹不但接受了批评,还因此把黄永玉视为最“真诚见人”的朋友。我想衣衣的直率也大体如此吧。

衣衣:我这真的算不上批评,只是看到了就说出来而已。

我:上一场那个“昭彰”和“昭昭”已经讨论过了,本场你刚才提到的那两次并不是误判啊。

衣衣:对,我刚提到的那两次只是为了和上一场相印证,但是本场也有误判。

我:是吗?

衣衣:在最后一轮淘汰赛的时候,王帆的题目中有一道题是“户枢不蠹”,她的描述是“流水什么du”,“蠹”字是四声,而她说的“du”是三声,但是,从语境来推测,她要说的应该就是这个“蠹”字,是想说“流水什么腐”而口误为“流水什么蠹”了。

我:我不得不佩服你看的真细,可是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推测,而且即使你推测的完全正确,但那是两个读音,节目组也不应该判犯规。

布丁:确实这个不能判犯规。

衣衣:再下来有一个词是“沆瀣一气”,王帆提示“最后一个字是……”,这可是百分之百的犯规了,不过这个倒没有影响最终结果。

布丁:我在想是不是有这样的可能,一个是在节奏很快的时候的确很难听出来,比如“昭昭”和“昭彰”;还有就是,节目组也许已经发现了,但是由于没有影响比赛结果,所以就没有重新拍摄。要知道重新拍摄的话变数更大,也未必就更公平。

衣衣:当然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我:最后来谈谈今天被淘汰的两位选手吕继北和赵婕荃吧。

布丁:我之前说过,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对组合,如果最后她们夺冠我也不会意外,意外的是她们今天却止步于十强。

衣衣:我之前也非常看好她们两个,实力强大,战力也强大,但是本场我也发现了她们两个的一点小问题。

我:什么?

衣衣:吕继北太稳,所以语速相对较慢,这在计时比赛里当然很不利,而赵婕荃的语速虽然比吕继北稍快一点,但是相比别的选手则没有优势了,而且她们俩虽然都可以说是知识丰富,但是对于一般性的成语,就是没有明确的典故出处或者不是诗词文章中提到的那种成语,她们不像王帆那么善于架设语境,也不像邢正可以简单形象的表述。

我:进入待定的偏偏就是唐王组合和正源组合。

衣衣:就是在和唐王组合、正源组合三选一复活的那场表现的特别明显,我也是在那一局比赛才意识到她俩的问题。

布丁:那一局吕继北的描述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赵婕荃猜的也不能说不快,但是最后的成绩只是120秒9个词两次犯规。

衣衣:就算把犯规也算上,也不过11个词,这成绩虽然也很好,但是相对另外两组选手绝无优势,事实上这一战正源组合以120秒14词的成绩复活,进入最终淘汰赛的是她俩和王帆、唐蕊。

衣衣:以个人来说,如果最后进入淘汰赛的有权春燕,或许她们还能有比较大的机会,但是最后对王帆和唐蕊——这两位都有过120秒十五六个词的成绩——真的是希望渺茫。

布丁:这和赛制也有关系,如果把“双音节同题对抗”放在最后一轮,那她俩肯定能复活。

我:无论如何,吕继北和赵婕荃这两位选手的实力不容小觑,她们的精彩表现更是有目共睹,虽然她们没能进入八强,但正如吕继北在最后所说的那个成语:虽败犹荣。

【成语小知识】

硕大无朋:有这么一个句式:“X到没朋友”,比如“帅到没朋友”、“美到没朋友”、“豪到没朋友”等等,用来形容“极帅”、“极美”、“极土豪”。原来一直以为是网络热语,看到“硕大无朋”这个成语才忽然想起,敢情这样的话两千多年前就有了——大到没朋友!

当然这是开个玩笑,这句成语出自《诗经·唐风·椒聊》:“椒聊之实,蕃衍盈升。彼其之子,硕大无朋。”但它确实是“极大”的意思,只不过“朋”字在这里可不是指“朋友”,而是“比”的意思,所以“硕大无朋”就是“大到没的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