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丛开始发出尖啸,安格感到脑袋痛的厉害,浑身发冷。他的脚早已失去了知觉,只是机械的随着身体移动着。癫痫突然狂吠起来,灌木丛沙沙的一阵抖动,叶子上的积雪纷纷坠落。一匹骨马突然冲开树丛,它的眼窝处冒着幽幽的蓝色火焰,马蹄掀起一阵积雪。马背上的骑士全身黑衣黑甲,黑色斗篷在风中飘舞。
燃烧吧,燃烧吧。朦胧中安格看见骑士身上腾起一股又一股黑色火焰,把空气烤的吱吱作响。那是死亡之火,他内心有个声音在说。他忍不住后退,恐惧压得他抬不起都来。但他的双腿早已冻僵,它们深深陷进雪地里,全然不顾大脑发出的命令。他感觉身子发轻,脑袋却像压了千斤的铁块。他想找那把匕首,却早已不见了踪影,他机械的在身上摸索着,想找一点防身之物。安姆抛过来一把短剑,短剑落在雪地上,安格哆嗦着伸手去拿,他试了好几次才把短剑拿在手中,然后十根石头一齐用力,把剑柄很很抓握在手中,仿佛那是一根救命稻草,剑柄上缠绕的粗抹布把他的皮肤刮的生痛,他感到温热的感觉从掌心蔓延开了,那一定是流血了。大地在眼前旋转,死亡骑士的斗篷像是一面风帆遮住他的视线,他用力摇了摇头以使自己保持平衡。
他听见安姆在喊:“冷静,孩子,冷静,那是恐惧魔法。”安格的脑子一团,接下来瑞狄也在嚷嚷,他们在说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见。他盲目的冲上前去,朝空气一阵乱砍,雪花飞溅,迷住了他的眼睛。他感到死亡骑士坐在骨马上,冷冷的看着他。空气仿佛结成冰,发出劈啪的爆裂声。
“他在诱惑我们,冷静,冷静。”心底里有个声音在说。然而心口像是开了一个黑洞,把所有的勇气都吸收殆尽。他再次听见弓弦拨动空气的声响,这次他没有躲。“死了就死了吧,”他心想,“这样也能少受点嘴。”然而紧接着却没有皮开肉绽的痛苦,他看见死亡骑士在马上摇晃了两下,然后彭的栽倒在地上。然后身形迅速缩小,融化,缩小,最后只剩下衣服。最后连衣服也化成一团黑气消失不见。骨马则哀号一声化为一堆白骨,散落在地上。
瑞狄上前捡起一支白骨。“我敢打赌这是我们刚才那匹马。”安姆扶着他在雪地上躺下,喂他雪水喝。安格感觉头不像刚才疼的那么厉害,他稍微扭动了一个身躯,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地上。这时他看清了安姆的面貌,他大约有四十多岁,一道伤疤横贯脸颊。“我很吓人吧。”他说,一面用斗篷把脸遮严。安格摇头:“你很勇敢,刚才。”他指了指死亡骑士倒下的地方,现在那里只剩下一堆白骨。
“来的快,去的也快。”瑞狄叨念起埃塞利亚大陆的谚语。“竖琴,”安格第一次尝试叫他的绰号。安姆把耳朵凑近,以便听的更清楚。“刚才为什么那怪物不直接发动攻击。”他吃力的问。”安姆轻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和歌声一样十分悦耳,像是雪夜里摇起的一串清亮的风铃。
“孩子,”他温和的说:“着了道儿吧,其实战斗在一瞬间就结束了。”安格疑惑的瞪大了双眼。“一瞬间?”他重复道。安姆点头,“死亡骑士懂得恐惧魔法,它会让你丧失时间观念,所以对付这种妖术的唯一方法就是胸无杂念,只要排除了心中所有的杂念,他就会在你眼前便得一钱不值。”
“胸无杂念?”安格疑惑的问:“可我感觉大脑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瑞狄插话道:“这就是普通人与屠魔勇士的不同了,屠魔勇士从小就被训练适应各种恐惧和恶劣的环境,我满一岁的时候就独处一屋,四岁的时候就被师傅送到坟场去锻炼胆量。一开始听那些鬼魂的嚎叫吓得尿裤子,后来就不怕了,我甚至还往死人坟上吐口水。”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安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想起自己六岁的时候还吵着要妈妈陪着自己睡。
“好了,小伙子。”安姆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换了种方式称呼他,这让他多少感到有些不自在。“和死亡骑士搏斗过的人,都不是小孩子了。”他说。安格眨眨眼睛:“可是我根本就站在原地没动啊。”安姆笑着摇头:“你是没动,但你的精神上已经和他做了一次搏斗。”说完他站起身向前走去,留下安格一个人回味他刚才说的话。
瑞狄抄起笨重的斧子,用力把马骨头的遗骸劈成碎片,然后把它们散落到各处,用雪掩埋。“死亡骑士懂得操纵一切死亡。”他告诉安格,说完他又不放心的从胸口掏出一罐红色的药膏,把它们涂抹在雪地上。“这是红蚂蚁捣成的药膏,它可以帮我们在亡灵生物面前隐藏行迹。”安格听的目瞪口呆,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练习好剑术就可以和戈雨工的大军决一死战,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讲究,这令他多少有些丧气。
安姆鼓励道:“不要泄气孩子,只要心中存有正义,诸神就会和我们同在,任何人都可以和死亡骑士搏斗。当然,除了那些心中有鬼的人,见不得光明的人,死亡骑士凭恐惧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取走他们的性命。”
“我们得走了,戈雨工不知派了多少人在搜查我们。”瑞狄催促道。安姆牵过马的缰绳,把上面的行李挑在肩头。“你骑马。”他口气坚决。安格看他背那么多东西想要推辞,安姆摇头道:“快点,你现在身体虚弱,刚才与死亡骑士的搏斗抽走了你大量的体力。靠步行只会给我们拉后腿。”安格只好顺从的坐在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