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木屋没有几步路时,奉若君发现天色是越来越暗沉,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大地为之震动,她回头望了眼,只见暗沉的东方有东西从地面破土而出,紧接着周围的土地也开始松动。
她急忙加快自己的速度,这时,滔天的吼叫声响起,东方一只穷奇破土而出,体型是前所未有的巨大。倏忽,周围又涌出各种小兽。
虽然腿是瘸的,这一次她的速度相较之前而言,算是快了好多,到达木门前时,她使劲敲门。“有人在吗?请让我进去躲避一下。”
尽管潜意识里告诉她,这所木屋根本就挡不住穷奇,可是她还是坚信,里面如果有人,兴许能救她一命。
咚咚咚。
见里面迟迟没有人应答,奉若君扯着嗓子道:“有人吗?不然我撞开了。”
“真是不懂规矩?这个时辰还在外面,我如何能救你,左右不过是皮肉被吃掉,你就忍一忍。”
听到里面有怒吼声,奉若君眉目稍有松动,继续敲门。“我第一次来这里。”
里面那人大声道:“那你正好在门外了解一下这里的规矩。”
奉若君转过身,一群她从未见过的如狼一般大小的凶兽朝她奔来,她急中生智,决定一试,肃然道;“堕神,我是个仙士。”
在一只绿色眼睛的凶兽向她扑来之前,这时木门嘎吱一响,有一只手将她拉了进去,那人将她拖到了一个铜钟之前,他极快速的蹬下,然后掀起大钟将两个人罩了住。
“希望我们躲得过这场灾难,否则我们还是要受皮肉之苦。”
铜钟内漆黑的一片,奉若君什么都看不清,但是却能清晰的听到外围的声音。包括铜鼓被撞击的声音。在铜鼓被撞击的越来越烈,奉若君更加焦灼时,她听到耳边的人道:“看样子不行了,你用棍子撑住,吸在上面。”
奉若君立即照做不误,这时钟被掀了开,只见一个身影滚了出去。
很快,刺耳的痛呼声已响起,铜钟周围的生灵似乎被什么东西引走,外面的响声越来越小。
奉若君不知等待了多久,直到感觉左手处发生奇怪的变化,她才不可置信的捏了捏左手,被她砍了去的手臂竟然长了出来,甚至双腿也恢复如初。
就在这时,铜钟被掀起,昏沉的光芒照了进来。奉若君用手遮挡了下光线。“快起来,走。”
奉若君这时才看清面前的人的长相,这人长得极美,五官英挺,眉目如画,只是额角处有一道长长的紫色疤痕,形如藤蔓,但这不仅没毁去他的相貌,反而增添了几分邪魅之美。
不过他身上穿的茶色衣袍,颜色并不大太适合他,让他看起来老气横秋。
那人冷冷加道:“拖着铜钟。”奉若君立即照做,他跟着面前的男子来到了一个枯木林中。
“帮我砍树枝。”他再次冷声开口,他的动作极快,像似熟练的不能再熟练,从弄好树木到搭建好房子竟只花了两个时辰。
在最后奉若君帮忙搭建好房子时,他的声音急切且严肃道:“快点进屋。”
这时奉若君回头一看,发现远处的地面爬满了有凡间板凳一样大的长满甲壳还带着犄角的虫子。
见他面色很急,奉若君连忙跑进了屋子,二人用铜钟将木门抵住。
这一刻,奉若君终于知道为什么木屋盖的这么严实,还没有窗户。
屋子内并没有板凳,男子于是靠着一根柱子,坐在了木板做的地面。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奉若君,“你真是仙士?”
奉若君故意道:“你不是神么?难道看不出来?”她希望了解一些信息,她对她现在陷入的世界一无所知,只有无尽的恐惧。
男子勾着嘴角讥讽道:“神界确实不可能有你这么丑的人,也唯有下界之仙才有。”
奉若君倒不生气,反疑惑道:“如何有下界之说,难道你们住的地方是神界?”
“笑话,你们这些无知的仙士和下界的凡人不过都是我们天神所创,用来平衡三界,为这世间增添一些乐趣罢了。更别说昊天和盛世天了。”
“盛世天又是什么地方?”
“连盛世天都不知道,你是被谁送进伏渊海的?”
奉若君大致讲诉了下她来时的遭遇。不过,她刻意隐藏了橙衣女子说她冒犯女尊的事。
“看样子你说的是濛依了,唯有濛依行事乖张,才会下到凡间处罚一个毫不起眼的仙士。”
接下来,奉若君便听到了一个久远的故事,在这故事里,她知道整个天庭以及天后天帝之位不过尔尔,与上方的上古天,神界相比,简直是太阳之辉与烛光的差别。
原来万物生灵不过是天神所创,整个世界有一个她从来不知道的主,他们唤她女尊,她有着无上的修为和无上的权利,是世间万物生命的掌控者,无人能与之比拟。
伏渊海正是女尊所创,相当于神界的刑场。但凡犯过大错的神都会被女尊降为堕神,打入伏渊海,失了神元,没了法力,不生不死不灭,月月饱受肉体被啃死之苦。若是没有女尊派人相接,将是永无翻身之日,无法离开伏渊海半步。
没有法力的神,生活在伏渊海甚至连卑微的凡人都不如,这里没有吃的,没有喝的,甚至每天他们都生活在恐惧中。
伏渊海里压制着众多被上古天遗弃的凶兽,这些凶兽以失去神力的天神肉为食,每当伏渊海进入暗夜之时,埋在地下的凶兽就会刨土而出,寻找猎物。所以四处可见森森白骨。白日时光,不定时的有蚁甲虫倾巢而出,寻觅食物。堕神们总结经验,虽然无办法对付凶兽,却可以用搭建的木屋阻挡住蚁甲虫的侵袭。
“为什么消失的手会变了回来?”
木屋外传来咚咚的响声,男子对着奉若君冷然一笑,言道:“上古天对待堕神向来严酷,怎会让我们轻易湮灭,所以即使我们被穷奇吃的干干净净,一丝不剩,第二日也会重新恢复肉体,相比于肉体上的痛苦,内心对这些无穷无尽的折磨的恐惧,才是上古天对我们这些犯过大错的堕神的最大惩罚。哼!这也是你以后要面对的日子。”
奉若君竖起耳朵,边听着外面的躁动,边问道:“你犯了什么错?”她本以为面前的男子会生气。他却再次冷笑一声,言道:“不过是侵犯了女尊身边的两位神姑。”
奉若君透过他的眼睛,似乎能看到一个极其高贵的身影。
屋外的声音越来越细碎,蚁甲虫逐渐走远。男子一挥衣袖闭上眼睛,“我们这里的堕神,每一日都会受肉体被食之苦,你这个仙士竟然来了,同样将会不生不死不灭。”
奉若君如有所洞察般言道:“所以我在铜钟内,你却待我受了那份苦。”
倏然,男子一站而起,眼前锋芒扫过,渐渐逼近奉若君。“没想到仙士也有这么聪明的。”
奉若君对上他锐利的目光,冷静自持道;“不生不死不灭,那是因为你们是神,而我是仙士,尽管我的手长了出来,这点也不定在我身上适用。如今我相当于凡人,如果没有了心脏,本体就没有生气,能不能活下来也是个未知数,”
男子挑起嘴角,阴骘一笑,用手抬起奉若君的下颚,“神本就不靠本体存活,只要有神灵在,自然不生不死不灭。不过也无妨,你会是死是活,我明日且试试不就行了。”
奉若君将自己的推测镇定自若的说了出来:“昨日我万般敲门,你都不准备开门,反倒是我说我是仙士时,你选择救了我一命,也就是说你认为神对你是无作用的,但是一个从未出现在伏渊海的仙士却是你所需。”
男子放开奉若君,仰头大笑,尔后半讥讽道:“你皮囊虽不好,倒是有几分脑子。你叫什么?”
奉若君这次报了个虚假的姓名,“奉若。”
男子讥嘲道:“真难听。”
奉若君不以为意的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性的问道:“难道你就真的没办法离开伏渊海。”
男子冷笑,很不屑的瞟了眼奉若君,似乎认定这是个极其愚蠢的问题,“女尊所创的世界,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
奉若君假装很自信的言道:“你曾经没有想到办法,未必代表如今也没有。”
男子莫名其妙的大火,怒斥道:“我说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如果你再唠叨,我就把你扔出去。”
奉若君立即缄口不语,她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半许后,他甩袖言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一趟。”说话间已经站了起来,步伐并不是很稳定的略带慌乱的走了出去。
铜钟被挪动后,门吱嘎一声响,奉若君眯了眯眼,又陷入了沉思的状态。没过多久,她确认男子应该已经走远,才起身拉开了木门。
屋外的世间依旧是一片暗沉之色,整个天空雾霾霾的一片,大地之上,黑色的脏兮的积水坑坑洼洼的,近处犹如老态龙钟的枯木都低垂下头,耷拉着脑袋,仍由绝望侵袭。
远处的白骨不经意间映入眼帘,让人心头莫名一颤。
认真去打量这个世界,奉若君不得不承认,这里太让人绝望。连空气里的腐朽气息,都饱含着绝望的味道。
她低落的抬起脚,步子落在污水当中,一不小心就打开了某些虫子的家门。
地面有白色蠕动的虫子,也有黑色的奇形怪状的小虫,但这些都不重要。
她以后或许要在这里住很长的一段岁月,甚至有可能永远也出不去。
竟然如此,周围的环境好不好,她都必须学会去忍受。
天界的事,还是时不时的出现在她脑海里。
特别是那个将他推入如此境地的人。
怎能不恨。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想办法出去,想到林风玦时,奉若君眼中闪过一片阴霾,嘴唇的线条抿的紧紧。
奉若君在男子回来前,返回了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