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的新年已经过去,刘捕快本人早已经回去了县城,忙着去上下打好关系,就等着做巡检了。但是他却让自家儿子和儿媳妇小两口留在了于家。对于这个,于家大娘当然是欣喜异常,自家的四丫头和外甥就可以常呆在身边了。
由此,于望身边也就多了一个人,四姐夫刘青山。
刘捕快自己对外为人处事一向是凶狠毒辣,不择手段。但偏偏对自己儿子要求很严,他嘴里常常说道:“有些烂事,腌臜事,爹爹一手料理了就是,我儿难得的诚实本分,平时饱读诗书,满腹书卷气,有了机会,好好报效朝廷罢!”
于望这四姐夫,由于家里条件不错,平时确实也是饱读诗书。这刘青山要是真的走功名之路,去考取什么秀才,举人,进士。那么刘家首先要先转出这贱籍的身份。由于刘捕快为县城衙役,世代传袭,本身这里面捕快的位置油水丰厚,上下左右人缘路子也野。这么风光和油水足足的生活,刘捕快就没想过放弃。再加上如今的功名之路实在也难走,岂能为了看不到的“大饼”,放弃现在的身份和收入?
于是刘青山平时就这么不上不下的挂着。说他是衙役现在还不是衙役,说他是读书人,偏偏又不是读书人。但现在不同了!刘青山的路子随便他怎么走,都没有关系!刘捕快自己就等着朝廷封赏下来,到时候就会有了官身,从而整个家族脱胎换骨!而这一切是谁带来的?刘捕快心里清楚的很!
要想在乐亭混的好,要想在乐亭挺起腰板,这一切都需要于望来撑腰!
这次,刘捕快特意让刘青山呆在于望身边,说是让他历练历练。还好,这四姐夫虽然饱读诗书,但由于自己出身的家世,平时眼里看多了的人间阴暗龌蹉事,为人倒是一点不迂腐,反而很会变通!对此,于望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说道:“想跟着我看看?那就跟着!什么时候不想吃苦头了,也提前和我说!”
新年一过,于望心里惦记这汉家屯的诸多事务,这天就率众人回到了汉家屯。马上要开春了,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接下来的一年,可是要仔细规划,各方面都马虎不得。
正月初六,汉家屯那百户官厅里,于望又一次的召开了会议,这次来的人就多了点,除了上次那些人外,还多了军匠总旗韩立功,屯田军户有几家代表,四姐夫刘青山,而最醒目的人是原下码头庄里长赵天齐。于望称这次会议为扩大会议,集思广益,把接下来的一年汉家屯怎么走,具体到哪方面,各方面细节都要考虑准备充足。
其中赵天齐最为脸上有光,因为他上次在周家骗开宅门也算有功,私下里于望也豪爽的赏了他一百俩银子!这让他欢喜的,当时就痴呆了半天!如今在他心目里,这眼下下码头庄的天下,就是于望的天下!汉家屯,更是于望一手建立!他早就立下心志,不论何时,一定要牢牢的抱住于望的大腿。
尤其是赵天齐因为做了多年的里长,对于如何组织管理小规模性的乡民活动有自己一套办法和经验。这次他受于望邀请而来,委任了什么“汉家屯农业生产指导顾问”一职。
虽然他没听说过这个“指导顾问”是个什么样的官?但这可是于望大人亲自委任的,岂是非同小可?眼下在汉家屯内,不论谁见了他都要恭敬的称呼声:“赵指导好!赵顾问好!”这种风光,他是八辈子也从来没有享受过的。所以现在他对自己这个顾问身份看得天一样的重。
其实就算是看自己的座位也能看到自己的重要性了。这会议大长桌,于望大人首座,他左边坐着肖先生,而肖先生之下就赵某人我了!连于望大人的亲姐夫刘青山都排在自己后边呢!
眼下赵天齐聚精会神的听着于望大人的讲话,不敢漏掉一个字,看到旁边的肖先生泼墨挥毫,只做草书纪录,他心里也不禁暗暗后悔:“我也不是不通笔墨?下次一定也得笔墨准备,记录好于望大人的讲话重点!”
“我汉家屯一切都是从零开始,百废待兴!”于望在朗声的发表讲话:“这新的一年里,我汉家屯各方面都要统筹安排好!一切都要做到,有计划,有秩序的安全生产!我对你们的要求是八个字: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在会议上,在座的众人纷纷感到自己受到了于望大人的重视,自己脸上有光。能参加这种活动的人,是谁都能来吗?第二个是既然坐在这里,那么肩头上的责任也相当重大!在于望的起头下,众人纷纷发言,指出了各种问题急需解决,尤其是肖先生对于整个汉家屯了如指掌,经常性的口里报出各种数据,让于望来核对定策。
首先要解决的是,水车的问题。这汉家屯外,去年冬季冻土来临前,屯民疏浚了不少灌溉水利渠道,但是这些水利渠道离着清河有点远,第二,清河水位低。如此就需要水车引水上岸,同时还要堆砌兴修水渠,以用来导水引流到汉家屯的水利系统。
水车的问题,赵天齐开口就包揽了。他说自己是做了多年的里长,倒是认识一班县城里穷苦工匠,可以请他们来做水车,保证质量好,速度快。既然赵天齐这么有信心,于望就让他负责这件事情,同时一事不烦二主,那水车旁新要修的水利沟渠,也让赵天齐一块负责起来。当然,这人手,钱粮俱都是找肖先生支出。
等过了二月,眼看春耕马上就要开始。这一年时间里,最重要的耕种时节是万万耽误不得的!岂不闻谚语云:春耕不肯忙,秋后脸饿黄!春天干得强,秋后有余粮!于望对着赵天齐道:“只要你在春耕之前都能把这些工作完成,记下你一大功!”
赵天齐兴奋的站起来,学着屯内那些战兵的口气道:“是!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这春耕的水利工程是头一个问题,这个商议了解决后。接下来就是耕牛,现在屯内耕牛还不到二十头。真的当春耕开始后,汉家屯那去年开垦出来的土地就有一千多亩,这点耕牛数量是远远不够的!再加上,今后汉家屯肯定还得大面积的开荒。所以,去买大批的耕牛回来,势在必行!
这耕牛的问题,只见刘青山站出来大声请命负责。于望则是很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四姐夫,这新来的人就这么积极勇于任事?比起那些缩头缩尾,畏畏缩缩的普通屯户可强了不止一百倍!人怕人比,于望一下子对刘青山另眼相看起来。
这刘青山这么积极,倒是有原因的,首先第一个,这于望是谁?自家人!自家人不帮,帮谁?第二个,一直在刘捕快庇护下,无所事事这么多年。圣贤书是读了不少,但各类杂书他读的更多!他很想自己伸展身手,大干一场!以前在县城,这个不行,那个不许,真真是手脚俱都被束缚,现在在乡下,没有了那许多的条条框框,想来自己肯定能做点什么成绩出来的。
当下他请命自己去带队去滦州买耕牛,同时他建议,如果可行的话,咱汉家屯该建设起自己的牲畜喂养场,包括猪,羊,鸡鸭,鱼等,建立起初步,最低等级的一点供给系统。现在的大明世道,物价腾贵,不能什么都靠买,银钱也有买不到东西的时候,一切最好都自己建设起来,其中各种内情措施,刘青山心中已经有了初步计划,另外挑时间写出条陈,奉上再详细解说。
当然,如果想办成这些事,首先就得先期投入大批钱粮,这最后如何,还是要于望来拍板。
于望刚刚是意外,现在则是吃惊了!“难不成自己这个四姐夫还是经济专家?!!以前真的从来不知!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啊!”
面对这刘青山的侃侃而谈,虽然各种规划眼下只是雾里看花的描述,但已经深深的震慑大多人,连肖先生也不禁送上震惊的眼神。
当下于望拍板,这次就由刘青山带队去滦州购置耕牛并其他一切必须物器等。随行有马老六和王力,他两人带一队人马一路护送押运。一应所需钱粮,俱都找肖先生支出核对。
真的是人多也就力量大,这些开春一来,种种屯内事务都要一一展开。就凭于望一人,加上对农业也不是很懂,如何来领导和开展工作?幸好,于望自己了解自己,身边也聚有人手帮忙,而且于望最大的优点就是能放手让人去做事,从不会在一边指手画脚。
比如,在今天就决定了水利组组长为赵天齐,这个事项从头到尾都是由赵天齐来领导负责实施工作。赵天齐的权利颇大,可以调取一定的人马去工作,需要支取的钱粮也是要多少,肖先生就核支多少。但是有了权利,同时也有了责任,如果在春耕之前没有完成这些具体工作,等待的惩罚也很严重。
赵天齐已经暗暗决定,今天这会议一散,他马上就直奔县城,把那些破落工匠都拉回来,提前一日过来,就是提前一日的工作量,他自己感觉自己肩头上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怠慢,尤其这还是自己在汉家屯接手的第一个工作。这头一炮,一定要打响!
新建立的畜牧组组长为刘青山。这个畜牧组,眼下大伙嘴上不说,但是神色都有忧虑,看来反对的人不少。于望则是一手拍板,让刘青山放手去做,并且宽言道:“只要是为了汉家屯的利益办事,我于望一力支持!哪怕你们做错了,付出了代价,我还是支持的!人又不是神仙,哪有不错事的!针对问题,以后改进就好!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开始,不要怕犯错误!该教的学费,我们还是要交的!”
好吧,在坐的众人今天又学到了一个新名词:“学费”。
至于军器组,自然是韩立功作为组长。自从上次会议决定汉家屯自己开发铁矿,自己打造盔甲后,这段时间韩立功一直在周边寻找考察铁矿,眼下有了眉目。
韩立功在会议上报告说,在离着咱汉家屯南边十来里路,一个叫曹庄的地方,那里发现了大批裸露的赤铁矿,据韩立功亲身考察,那里甚至有铜矿和煤矿出产!
天啦!这个消息当真是今天于望听到的最好的消息!!!煤铁铜!这可是军国战略资源啊,想不到汉家屯南边不远的地方就有?那个叫曹庄的地方,真是老天赐给汉家屯的礼物啊!
本来于旺一直以为,煤铁资源滦州有是有,但是肯定要到了滦州,开平附近才有机会大批量得到。自己这汉家屯地处偏远,离着那些战略资源还远着呢!眼下汉家屯有了曹庄这个煤铁基地,一定要好好用来发展,天赐不取,反受其咎!!!
哈哈哈!在会议上于望难得的放怀大笑!连带下面诸多人马都是羡慕的看着韩立功。这老韩啊,又立下大功了!
韩立功虽然报告了这消息,但是脸上还是有忧色重重,对着于望道:“于大人!这咱发现了赤铁矿是好事,可是如果真要开发铁矿,那么就需要众多人手,我们汉家屯这么点人手,这么多事情,都要人手去办,处处都缺人啊!这以后开矿的工作,······”
人口毕竟还是太少了哇!于望思忖了一会,朗声道:“不急,车到山前必有路,明天我就和你一起去那个什么曹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