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去印度学倒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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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证道阿鲁那佳拉山:再无烦忧,也不惊惧(1)

再无烦忧,也不惊惧

在约旦过了春节,同伴是另外三个单身旅行中东的中国女子,我们吃了一顿阿拉伯大餐,点了一只长相很犀利的羊头镇场。正月初四,各奔前程:小芬去埃及,葱婶去以色列,晴云飞往斯里兰卡。而我则又回到印度孟买,这一天是我生日。我想起一年多前在孟买遇到的摄影师杰克,他也是生日当天飞抵孟买的。

24小时没睡,下了飞机还使劲作践自己。坚持用土著的方式,公交车转郊区火车进城,花了14卢比。在维多利亚火车站附近找了两家有床位的旅馆,全部客满,只好飘回一年多前住的胶囊旅馆DelightGuestHouse,运气好,住了间有窗户的。服务生说旅馆有77间房,只有3间有窗的,这间的窗是最大的。

运气不错,倒头就睡。在孟买,除了去看了一眼著名的千人洗衣场外,就是去火车站订好前往德干高原奥兰加巴德的票。我在订票处苦苦思索着行程安排,因为已经写信预约了班加罗尔的内观禅修课程,既想好好欣赏阿姜达和埃洛拉的壁画雕塑,又想不错过班加罗尔的禅修课。我反复修改路线,最终决定看完古迹后,赶回孟买转车。

“有一小时的转车时间,真的来得及吗?”我担忧地问。“没问题,就这样吧。”工作人员已经被我搞得头晕目眩了。前往奥兰加巴德的夜间火车,有个印度男人鼾声惊人,同车厢的所有老外都辗转反侧。凌晨天还是灰黑的,出于对印度的高度信任,我大着胆子坐TUTU车去找旅馆。YouthHotel床位120卢比,看了一眼就决定住下。反正预先安排好的行程决定了只能在奥兰加巴德停留一晚,有个容身之处就行了。

虽然非常疲倦,还是提起精神走去汽车站,前往100公里之外的阿姜达。打了两个多小时的瞌睡,司机把我叫醒,说阿姜达到了。一个想要兜售水晶给我的男人陪我走到景区门口。阿姜达闻名于世的是佛教千年壁画,1983年入选了《世界遗产名录》。据传这里的壁画是亚洲其他国家佛教绘画的源流,唐代高僧玄奘在公元638年时曾亲临阿姜达讲道。后来阿姜达石窟群渐渐被时代湮没,直至1819年英国士兵在狩猎追踪老虎时才被偶尔发现。

阿姜达的石窟是凿空山体中部而建的,近30个石窟蜿蜒延伸,隐蔽性相当强。为了保存壁画,窟内光线非常昏暗,我的手电筒太微弱,照了几下就放弃了,又懒得跟着旅游团导游的强光电筒蹭看。就自己胡乱在昏暗里摸索壁画的轮廓。第一窟的壁画保存得最为完整,据说有精美的莲花手菩萨,但我像个瞎子一样什么也看不见。倒是第二窟稍微清晰些,好像模模糊糊地接近了精美壁画的几缕残痕,人云亦云地在心中暗赞了几句,就觉得值回票价了。

阿姜达石窟的开凿分为两个时期:公元前1世纪左右有佛教徒前来敲敲打打,静寂了数百年后,在公元5世纪时又有另外一帮僧侣过来继续凿。像第一、第二号石窟这么保存完整的并不多,大部分是没有细节的未完成作品,有些雕刻出了伟岸的佛像,但没来得及修饰周围。甚至还有的只挖出了一个洞,走进去空空荡荡。我的目光经常望向那些方方正正颇有清凉之感的暗室上,这些应该是僧侣们用来打坐的禅房。走得累了,也试过躺在暗室的石板上,感觉一下昔年那些修行者的心情。通过禅修,我们能够到达哪里呢?我为什么有缘来到这里呢?我与阿姜达有着什么样的缘分?

我最喜欢第十七窟,壁画状况保持得非常好,不仅残留着六道轮回图,还绘有佛陀前世的《本生经》。虽然我看不分明,也被满墙精雕细琢的人影所震动。这需要多少人恒久地坚持!何等壮丽的想象力!多么虔诚的信仰!

第十七窟的优点是石窟外也惊人地保持着绚丽的壁画。在充足的日光下,终于可以仔细地凝视千年之前的巧夺天工了。天花板上的淡绿色花卉素洁雅致。麦色肌肤的婀娜女子头戴花饰,耳环和佩饰宛若珍贝,神情娇俏,飘然如仙。在残片里恍惚仍能拼出当初想要诉说的故事:密林之下,丰腴女子躺在君王怀拥里,周围有侍儿殷勤捧酒,隔壁窗子里探出两个寂寞的嫔妃的头来。我在满壁生辉里寻出我最喜爱的两个女子:一个是皮肤黝黑半跪着忧伤祈祷的女子,女伴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做抚慰状;另一位是头发高高盘起若有所思的女子,身后一片蓝白色孔雀毛制成的扇子。后来发现奥兰加巴德火车站也临摹了她,只是笔法相当粗劣,全然没有阿姜达原作的飘逸空灵。第二十六窟的雕像是阿姜达最豪华惊艳的,值得驻足良久。石窟左侧横躺着佛祖头枕右手涅像,面带若有若无难以捕捉不可思议的微笑。我看过那么多逝者最后的表情,佛祖的表情确实是最为舒展淡定的,甚至要比一般人的睡容都要柔和。我长久地凝视着佛祖的涅,仿佛这世间再无烦忧,也不惊惧。

印度式的宽容

离开阿姜达时,看到了昨晚坐同一辆火车的西方恋人,他们是睡了一觉才来阿姜达的,惊讶于我不眠不休的体力。苦笑了一下,转身下山。卖水晶的印度小贩仍在痴痴地等待着我,知道我不会捧走一大块石头时,慷慨地想要送我一小块作为纪念品。我婉拒了他的好意,独自走到公路上,准备搭顺风车回奥兰加巴德。

一辆缓慢行驶的大卡车停下了,刚要爬上去时,突然一辆豪华小轿车闪电般赶到,车门推开了,戴着厚厚头巾的锡克男子叫我上车。于是谢过卡车司机,上了小轿车。真是命好,没想到搭车还有的选。

和锡克男子说了一阵话后,知道他是百分百的好人,他批评我说:“你一个外国女孩子,怎么能够随便搭陌生人的卡车呢!这样太危险了!”

笑,于是放心地坐在车子里沉沉睡着了。已经困得不成样子了,再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我合上双眼了。不久,我被叫醒了,已经回到奥兰加巴德。

多人间里还有另外一个日本姑娘,她是傍晚时分才回来的。正在森蒂尼盖登的大学读书,拿了一年的学生签证。她说这家青旅太便宜了,才60卢比,所以要多住两天。我一愣,下楼去质问为什么多收我的钱。经理是个中年印度女人,她说那个看门的老头是打扫卫生的女人的老公,常年酗酒,多收客人钱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了,她也毫无办法。最后,她双手一摊,无奈地说:“他已经失去控制了。”这句话把我逗笑了,好像面前出现了一辆出轨火车的景象。我头一次听说印度也有酗酒的人,因为印度是个与酒精没什么明显关系的国家,有些地区甚至明文禁酒。

“经理拿酗酒的职员毫无办法”,这正是印度式的宽容吧。

华美到连呼吸都忘了转换

次日坐了45分钟的汽车去埃洛拉。埃洛拉和阿姜达一样,也是5美金的门票。我本来对埃洛拉并没有非常大的期望值,但一进第十六窟的凯拉萨神庙立刻呆掉。这事是怎么发生的?这根本不可能是人类完成的杰作啊,如此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如果没有天神的指点,这座鬼斧神工的神庙是如何空降到德干高原的?

凯拉萨神庙建于公元8世纪,从岩石中硬生生地切出了一座深81米、宽47米、高33米的庙宇,历时150年。据说这是一个完全没有接缝的整体雕刻建筑,这样神奇的神庙在印度也仅此一座,是为空前绝后的巅峰之作。我一进寺门,就被环柱上那些衣袂飘飞身姿洒脱的神像震惊了。清晨的阳光洒在这些宛如天神的淡灰色雕刻上,华美到让人连呼吸都忘了转换。凯拉萨神庙的雕刻艺术是我见过的最为杰出的,它与以前看过的那些风格都不一样,它更为狂放不羁,潇洒放浪,有着目空一切的倨傲,却又是无欲无求的空灵。恍惚之间,觉得这样的雕刻有些眼熟,想了许久,才觉得神似中国古代的书法艺术,横竖撇捺折,呈现凛凛风骨与劲道。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比真象还要巨大的石象,墙壁上密密麻麻雕刻着的小人们欢跃地舞着,好似生命是一个永不结束的庆祝。众神风流倜傥,时而腾跃于半空,或低首含笑,盘腿凝思。也有一些神像像壁虎一样紧紧趴在墙上,缩得小小的,或者身体半侧,腿脚尽情舒展着。那些渐渐剥落的墙粉,昭示着时光的幻影,烈日涂抹了一层迷离的色彩。整座凯拉萨神庙像一个巨大漫长的美梦,在众神飘飞的舞姿里,没有任何人打算醒来。

从高处俯瞰凯拉萨神庙,除了叹气别无语言--什么样的宗教狂热,才造成了这座美到疯狂的神庙呢?

第十六窟太惊人了,以至于参观余下的石窟时,我都活在凯拉萨神庙的余韵里,看得失魂落魄漫不经心。山路在第二十八号石窟前被一道荆棘搭成的门阻挡了,再往上爬一百米就是第二十九号窟。几个老外望而却步,我犹豫了一下,穿越了那道门。对面山头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呐喊声。我当然知道是禁止前行,可我已经走了一半了,于是加快了步伐。

到了第二十九号石窟,才知道这条路在夏天是被封锁的,工作人员指着山崖上黑乌乌的几大堆野蜂窝给我看。他说:“你太胆大了!你看看谁还这么不守规矩啊?这样非常危险,经常有人被野蜂咬得全身都肿了!”

“哇,原来我运气这么好!”我笑。印度人也笑了,随后指给我看第二十九号石窟的精美之处,并给我讲解这里雕刻的是湿婆神大婚时的景象。我在第二十九号石窟坐了好一会儿,起身向耆那教石窟走去。其实已经非常疲倦了,脑容量也有些不够用了,可强迫症又在此时顽强地闪现--每一个石窟都不容错过!

埃洛拉既有印度教石窟,也有佛教和耆那的石窟。佛教石窟较为平淡,耆那教的石窟倒是相当出彩,称得上精巧秀丽。虽然我并没有什么研究,可也在走马观花中,感觉出了佛教和耆那这两个印度教分支在雕刻艺术上的不同处。比如耆那教会坦荡荡地刻画创始人大雄的生殖器,佛教就不会,而且佛祖经常坐着。大雄赤裸裸站着的时候,周围会有很多缠绕的植物作为修饰,以表示任凭时光流逝,大雄参悟的决心不为所动。

至于如何辨识印度教就更好办了,神殿里供奉一截石墩的话就是印度教石窟了,那截石墩表示湿婆神的生殖器--林迦。

离开埃洛拉的时候,看到身穿纱丽的老师带着群穿橘色背带裙的印度小姑娘鱼贯而入,还有些身穿淡灰格子衣服的小学生坐在门前的树荫下悠闲地野餐,猴子在树上欢跃。印度学生的校服都很好看,剪裁得当,颜色清新:小男生看起来温文尔雅,女孩子秀丽整洁,配以青春洋溢,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我不由得想起自己读书时那些校办工厂为了利润最大化而胡乱制作的低劣校服了。审美是一种生活的态度。另外,当年我上小学时,每年一次的春游是怎么样的节目呢?参观烈士陵园,去人造公园走一圈,再去游乐场玩。根本没有艺术熏陶这回事。

我人生已经过去一半,才凭借因缘和自己的决心,有幸看到凯拉萨神庙这种史诗般绝唱的神作,而这些印度的小孩,他们在最有可塑性的年龄,亲眼领会如此飞来神笔,这会给他们的心灵带来什么样的益处?

我得要个说法

从奥兰德巴加坐火车回孟买,火车刚巧晚点一小时,等我赶到孟买时,另一辆火车已经开走,接力赛果然掉棒了。在空荡荡的站台上,我意识到无法赶上班加罗尔的禅修课了。于是打电话去禅修中心取消预约。

捏着这张已经过期的火车票,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印度火车票如果没有顺利上车的话,是可以退一半钱的。但我突然拧巴起来了,觉得赶不上火车是印度铁道部门的错,第一列火车晚点造成我无法赶上第二列,我得要个说法。去办公室跟工作人员理论,他们说如果晚点6小时的话,就可以全额退,一小时的话,还得按退半票的规矩来。最后,他们建议我去附近的一个办公楼,那里的人才有权力决定退全额票。于是我就背包去找传说中手里有权的领导了。

时间太早,我找了个水龙头刷牙洗脸,等领导上班。半小时后有人接见我,听完了事件过程,写成了报告,再让我去另一个办公室。

里面坐着一位满脸微笑的中年大叔。他请我喝奶茶,先是表示可以理解但无法破例,后来听说我因为火车晚点而取消了班加罗尔的禅修课,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他自己就是内观禅修的资深学员,已经参加了二十几次禅修课,而且还完成了长达一个月的课程。

“大叔,你的工作这么重要,这么多文件等你签字批准,怎么能抽出一个月的时间来呢?”我好奇地问。

他微笑:“只要是你真心想做的事,就一定有办法做到。”大叔说:“你不如去参加孟买的课程吧,这里才是内观禅修的总部啊。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帮你打电话预约课程。”我愣了愣,婉拒了大叔的好意,诚实地表示,也许自己第二次闭关禅修的机缘还未到,更想去浦那看看Osho国际禅修中心。“你已经找到了最好的途径,Osho的途径不适合你。”他说。我还是想要去看看浦那,哪怕只是站在浦那看看就好,呼吸一下Osho曾经生活过的那片土地的芬芳。不管别人怎么说,既然Osho的书能带给我那么多清晰的感悟,提供给我那么巨大的精神力量,那么我就应该听从自己的心意去瞻仰一下他的地盘。只要他能说出真理,或者说真理从他的嘴边经过,那么帝王将相或贩夫走卒,并无区别。在大叔的帮助下,我真的破例拿到了火车票的全额退款。事实上,为了20元人民币耗费两小时真的划不来,但因此认识禅修前辈也是很好的事。大叔最让我敬重的是他对于下属和蔼可亲的态度,哪怕一个送奶茶的人进来,他都微笑以待。如果有个修行者作为上司,工作起来应该很舒心吧。

真正的禅修始终是单独的

浦那是印度有名的文教中心,也相对富饶。距离孟买四小时车程。一到浦那,我就直奔Osho国际禅修中心,看到了碧竹围绕着的黑色大理石门楣上Osho的银色名字,就感到心安了。回头问TUTU车司机,哪里有便宜住宿,早就听说禅修中心里面的住宿昂贵了。

司机把我带到附近的一个社区,转了很久,只找到400卢比一晚的住宿,而且必须要住两晚。天色不早了,咬牙住下。浦那很是整洁雅致,Osho禅修中心附近的街道尤其静谧,道路两边的参天古木像恋人般相拥出一片绿荫,火红的凤凰树激情绽放,好像心里有无数烈焰要迎风吐露。穿朱红色长袍的Osho白人门徒们独自走在街上,左一个,右一个。对于要不要成为他们的校友,我犹豫了很久。次日早上边走边想,要不要去报一个名呢,走着走着竟然把自己走丢了。不得不打了TUTU车才回到禅修中心。浦那有一个优点,就是这里的TUTU车司机愿意给外国人打表计费。旅行印度,我只在浦那真正了解到,原来TUTU车上的计费表并不是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