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天地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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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和陈媛的复合让他烦乱到了极点,他确实不爱她,但又不能在这时丢下她,不管这是出于以前的恩情还是愧疚。陈媛准备拿掉这个孩子,他也确实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孩子是谁的已经没有意义了,他需要陪着她处理并且就此背负这份愧疚,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纠结和混乱。他们联系好了一家医院,手术定在两周后。两人窝在出租房里过着昏天黑地的生活,他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去学校学习了,舍友们知道他和女友同居了,但没有人知道背后的故事。她需要置入一些杀菌消炎的药物,他只能皱着眉帮助她,她嫌弃他的笨拙和机械,他厌恶她的矫情和多事,两人会不停吵架。等用过药两人吵累了,陈媛又会钻进他的怀抱,两个抚摸亲吻后又一次做爱。既然离手术还有段时间,他和陈媛商量自己还是要去自习,他不想这样轻易放弃考研。陈媛同意他的意见,但总是拉住不让他离开,她说她害怕需要他陪在身边。他勉强劝说陈媛放行后急匆匆跑向图书馆,心不在焉地看会书后,就赶回出租屋喊醒昏睡的陈媛,出租屋里没有厨房,他们只能到外面吃饭。陈媛的妊娠反应强烈,恶心干呕让她胃口很差,有时点了好几个菜她却扔下了筷子,向来节俭的来华心里窝火却又无可奈何。他当然不可能从她的角度考虑,在他看来如果胃口差当初少点一些也好过满桌剩菜。他很讨厌她的小姐脾气,也看不惯她毫无节制的花钱习惯,总之两个人性格习惯根本不对付,来华和她在一起完全是一种煎熬。但现状不允许他退出,他只能抱着头抽着闷烟,一边还得应付着陈媛的各种新鲜想法和需求。

因为惦记着考研的事情再加上陈媛的精神折磨,他的身体愈发虚弱,精神萎靡,脖颈背上生起一圈剌痒的红斑,需要陈媛替他抹上药膏才能入睡。来华还是抽空去图书馆坐坐,想想考研的事也享受一下离开陈媛的片刻轻松。陈媛已经彻底放弃了考研,他也会因为准备不够而落败,但他还是决定走上考场,也算给自己一个交待。一天晚上他回到出租房,被屋子里阵势吓了一跳。屋子墙上挂满了气球,桌边上一个烛光摇曳的蛋糕衬着陈媛灿烂的笑容。来华被这样的情景感动了,这么多年漂泊在外,恐怕来叶也忘记了他的生日。每到生日他没钱请客庆祝,在食堂吃过份饭默默走进图书馆,晚上偷偷把几个橘子放在舍友床头。陈媛的举动让他感受到久违的温暖,那种温暖短暂地压制了对她的反感,他眯着眼进入陶醉状态,陈媛则缩进他的怀抱,向他抱怨腮帮子疼,吹气球吹的。

考研会在每年的一月初举行,现在已经临近新年。手术的日子快到了,如果在这个时间点手术,来华就无法参加考研,因为陈媛需要人贴身照顾。来华不想放弃,就征求陈媛的意见,陈媛答应等他考试结束再去手术。他没有考虑过拖延会对她的身体产生更大的伤害,没有这个知识也没有这个意识。他最终踏上了考研的路,让陈媛等他,两天考试结束他就马上回来。他乘六个小时大巴到达考点,在附近找了个地方住下,进行了两天的考试。考试线束后他就迫不及待地买返程票,倒不全是因为惦记陈媛,八十一晚的房费让他心疼。进站候车的时候他拿出手机玩,发现了晓燕发给他的QQ消息,问他考试发挥的怎样。他心里有些鄙夷又有些苦涩。他们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联系了,来华对她已经心灰意冷,强迫自己忘记她,陈媛出现后晓燕仿佛变成了遥远的过去。他再想想认识陈媛以来的一系列荒唐事,自己一时松懈就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心里五味杂陈,他简短地回复说考试结束了静等成绩吧。来华乘火车到了省城又换了去秀容的车,终于在将近午夜的到了秀容。午夜的秀容已经空旷安静,他打车回到出租屋的小巷,老远就看到陈媛穿着臃肿的羽绒服等在那里。他被欣喜的陈媛拉到屋里,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几碟饭菜,房东不允许在房间做饭,陈媛一定又偷偷炒菜了。被陈媛摁坐在桌前,来华也终于意识到了饥饿。她的菜味道一般,但这种感觉却让人温暧,有一种老夫老妻之间才有的情意。

陈媛手术的日子来临了,两个人一起来到医院。陈媛紧攥着来华的手心泌出了冰凉的汗液,来华故作镇定但心里也上下打鼓。挂号交费,接着去见了医生,那种乱糟糟的感觉又袭上了他的心头。医生有两种方案,一种是全麻,一种不麻。显然全麻对身体有损害,但不用麻罪孕妇会承受极大的痛苦。陈媛小心翼翼地询问无麻到底有多痛,来华心里急燥,不耐烦地说能有多痛女人都要生孩子的。旁边的大夫听了这话有些厌恶地反驳说确实会很痛,来华也怔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那样的话,或许是因为他心底里根本不爱她不心疼她,他感到自己对不起陈媛。

最终决定还是全麻进行,来华按照陈媛的交待将红包塞进了麻醉师的大褂。来华还是有些心疼钱,同时他又为自己这种心理感到羞耻。给医生塞红包的事他听说过,但具体操作还是第一回。如果是自己的家人他还会心疼这几个钱吗?他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看着麻醉师实施完麻醉注射,他便应医生的要求退了出来。护生大概是看到了他的局促不安,便指派他把外面的地板拖一下,他顺从地拿起了拖把。拖完又坐立不安地等了几分钟,医生喊他进去,说手术已经完成。他胆战心惊地走进去,看着半昏迷的陈媛心如刀戳,他笨拙地为她一件件穿好衣服,把她抱到外面的休息间。陈媛在药水的作用下缓缓醒来,让来华帮她穿好袜子扶她坐起来。望着怀中虚弱的陈媛,来华感到实实在在的心痛。不管他们之前有过什么样的波折,但从现在开始他们之间建立起了一种纽带,这个纽带是用鲜血凝结而成的。医生把来华叫了过去,向他展示了手术桶中的内容,说他有心要看一眼。他只看了一眼便掩嘴跳开,一种热乎乎黏腻腻的感觉扯住了他的喉咙。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管这个孩子是否是他的,都与他建立起了一种特殊的关联,这样的痛苦和愧疚会伴随他的一生。

他想背起陈媛走出医院,陈媛摆手拒绝了他,慢慢地走下楼梯,他分明看到她的双脚在不停打颤。他想打个车直接送陈媛回出租屋,陈媛却要先去药房拿药。拿好药后陈媛又说不想坐的士,来华只能依着她,坐公车返回住处。学校早已放假,大多数学生们已经回家。他在出租屋里照顾陈媛的术后生活。屋里少锅没灶,加上房东禁止在房间做饭,他们只能躲在里面悄悄做饭。吃的也就是一些熟食和自己熬的粥。术后前几天陈媛有些腹痛,她坚持服用一些止血排淤的药物,症状得以慢慢缓解,后来也就渐渐恢复了红润和活力。他们整天躲在小屋子里,看电视、做饭、搞卫生、吵架,来华不擅长洗剧做饭,做家务也笨手笨脚,陈媛忍不住指责他,他也会扔下抹布跟她吵架。吵过没多久两人又开始讨论电视剧情,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术后一周他们忍不住又一次做爱,把医生的叮嘱抛到了脑后。

两人在出租屋呆了二十多天,陈媛好像恢复的差不多了,有时不顾来华的阻拦执意要到外面晾衣服,此时距离除夕已经不到十天时间了,他们决定回家,来华开玩笑说让她跟她回家见未来的公公,陈媛自然没有答应。他们退掉了租住的房子,房东以做饭蒸气开坏墙皮为由扣掉了他们的押金,他们只能在心里痛骂无良奸商。他送她到省城乘火车回家,之后踏上了北上回家的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