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山岗有支雪白的山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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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容半点松懈

上午8:30分,我在指挥所里抬头打量着朱、陈两位参谋,问道:“今天星期几?多少号?还有多久过年?”

陈参谋看着电台里的日期显示,回答说:“今天是1月20日星期五,离过年,离过年还有……”随后,他掰着手指头数,然后转身回答:“报告副连长,还有5天是小年”。

“哦。”我点了点头说:“我们上阵地到今天已是第18天了,虽然时间难熬,但日子还是过得不慢嘛。”

小朱兴致勃勃地冲进屋里:“副连长,你就期盼过年了?小时候我也盼着过年。”

我说:“为什么?”

“不用上学,还有新衣服穿。”她笑着回道,然后问我:“副连长,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期盼过年?”

“对呀,不过我盼过年只为了能吃上妈妈亲手做的油炸糍粑。那时物质紧缺,家里姊妹又多,只有等到过年才能吃上又香、又甜、又糯的糍粑。”我回答着她说。

“我也喜欢吃糍粑嘢!我老家的斗糍粑可香了,把斗过的糍粑,在芝麻和糖粉上一滚,一口咬上去,用力一扯,千丝万缕,筋道不断。我们老家还有炸丸子、炸红薯皮、炸‘烫皮’、红烧肉、腊肉团,不过我最喜欢吃的还是我妈做的红烧猪蹄,又香、又脆、又筋道。”她兴奋得边说边比划,逗得我口水直流。最后,她补充道:“等打完了仗,我领你们一起到我家做客,让你们亲口品尝品尝我们湘菜。你们吃了我妈做的猪蹄,一定叫你们终身不忘!”

我恨不得马上能跑到她家里海吃一顿,指着小朱就要她发誓:“有这好事,你说话一定要算数,不可食言哟!”

“小朱,等打完仗去你家,你管我叫什么?”陈参谋问道。

“叫大哥哥呗!”小朱回答说。

“那管我叫什么?”朱参谋又问道。

“这还用说,也叫大哥哥呗。”小朱天真地回答着。

陈参谋接着问道:“那你管副连长叫什么?”

小朱羞答答地挠着头,许久她才反应过来:“你坏,你们都是坏蛋!”

我赶忙摇手上前,补充解释说:“叫叔叔,还是叫叔叔比较妥当。”

“你这丫头片子,借着人家递过来的杆子滑,哪能不上当的呢?”我提醒着小朱。

小朱脸一红,一瞪眼,一瘪嘴,一转身,哼!你们组团来欺负我,朝屋外甩手而去。

在阵地上两个星期,炊事班只做过几顿面条,整天啃压缩干粮、吃罐头,早就让人反胃了,没有半点食欲。我打量着陈参谋,要他联系一下团后勤处,把我们的情况报告一下,看能不能供应一些猪肉、大米和绿叶蔬菜,改善一下伙食。

“好,我现在就联系!”陈参谋也来劲了,马上摇响了电话单机。不一会,团后勤处就回电:你排请求需要解决粮秣给养的报告,张处长已做了批示,你排现在就可派人前来后勤处领取。

“陈参谋,你带领一个班,现在就下山,到后勤处把物质运回,大家等着开饭。”他刚放下电话,我就急不可待地说道。然后兴奋地吩咐通讯员:“你现在就去通知,中午大家不要啃干粮,留着肚子集体就餐,有肉和蔬菜吃。”

阵地上,战士们一下就炸开了锅。中午有肉吃?中午有蔬菜吃?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有人甚至怀疑是不是通讯员下达的通知有误,还有人怀疑是不是副连长在跟大伙在开玩笑……

中午十二点了,派出去的人连人影也没有见到,更别说猪肉、蔬菜了。就在大家心灰意冷的时候,终于盼到运粮秣的战士返回了阵地。

下午13:30分,三口行军大铝锅摆在了阵地。一口是盛满白花花米饭的大锅;一口是盛满绿油油的“调羹白”蔬菜;一口是青辣椒爆炒五花肉;旁边还摆放着一只盛满白菜汤的绿色塑料桶。

不一会儿,阵阵的米香、辣椒炒猪肉的味道,在阵地上空弥漫。真香,真辣,真呛人,这是大家熟悉的味道,这就是家乡的味道,但是在战场上能品尝到这种久违的熟悉味道,几乎成了一种奢侈。

但愿祖国人民平安、祥和,天天都能够吃上青椒炒肉,我正在心里默默祈祷。一位四川籍小战士已手拿着,两根一米来长的小竹杆,站在大锅旁表演起了节目。他边敲打着竹杆,边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念叨:

“哎、哎!白米饭,蔬菜汤,哎!辣椒炒肉味好香。

哎、哎!不买票来不付费,哎!战友人人排好队。

哎、哎!不打背包,不摸枪,哎!所以大家别慌张。

哎、哎!别紧张,不慌张,哎!人人都有菜和汤。

哎、哎!副连长,你别笑,哎!这是家乡的味道。

哎、哎!战友们别帮腔,哎!这就是俺的家乡。

哎、哎!同志们说得对,既可进,又可退,哎!俺就似当年的游击队。

哎、哎!别噎着,哎哎!别呛着,细嚼慢咽,哎!靠养着……”

这小四川还真能摆喝,把战友们逗得是前呼后仰,不时放下腕筷,鼓起掌来……。

上午9:15分,一阵密集的枪声从山谷中传来。我闻声提着冲锋枪就冲上了阵地,陈参谋、通讯员也紧跟着赶了上来。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我疑惑地看着前方,随后对陈参谋说道:“有谁下了山?你赶快去查!”

随后,立即命令通讯员:“把岗哨叫来,要快!”

不一会功夫,陈参谋、通讯员就领着三名哨兵朝我跑了过来。执勤领队的是一名班长,他向我报告:“副连长同志,今早8:30分有一个班,共6名战士,下山背水还未归队。”

枪声来自取水的腊子口方向,我意识到6名战士一定出了什么事,于是立即命令一班、二班紧急集合;朱参谋随我行动;陈参谋马上给团指报告。

“副连长,不好了,出事了!”就在整理好队伍出发的时候,阵地东北山坡脚下传来高声叫喊。循声望去,只见两名战士疾速地朝阵地上跑来.

他们站在坡下,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报告说:“刚刚我们班,在腊子口取水,看见小河边有一越南老太婆蹲在河边洗衣服。当时她并未显露恶意,还向我们微笑着招手,我们就在她上游不到5米远处取水。没想到等我们灌满水转身返回时,这个老太婆从盛衣篮里取出冲锋枪,就从背后朝我们开抢扫射,4个战友当场牺牲。我俩予以还击,当场击毙了这个老太婆……。”

腊子口位于我阵地东北方向,距我方阵地直线距离约200米,坡度为65至75度之间。东、南两山各有一股分支溪流,在此交汇,然后形成冲击山谷河沟。小河沟宽约4米,水面宽约1.5米,水深约1.3米,水清见底,河床多石,长有青苔,流速急喘。小河沟有一个简易石垒拦水小坝,坝前有洗衣石台,上游约5米处为我部的取水口。

由于牺牲战友的遗体还没有运回。所以,我立即带领两个班的战士朝出事地点冲了过去。在离取水口不远处,见两名战士倒卧在蹈田地坎上,一人侧倒、一人仰卧在蹈田地里。

通过观察,射击方向应为背后袭击,射弹从背入腹出。其中一人中弹5发,一人中弹3发,另外两人各中弹2发,应该是自动步枪连续射击造成的。再从牺牲战士后背所背的塑料水桶,及挎在肩上的武器还没有动来看,符合背后遭到突然袭击的特点。

离牺牲战士后方约5米处,横躺着一名越南老妇,年龄65岁相仿。老妇中弹20余发,子弹前进后出,毙命后右手还死死抓着中国造56式冲锋枪,左手反压在身后,斗笠旁边有一枚已经露弦的中国造67式手榴弹。河边有一竹篮,篮内盛有待洗衣物,衣物下还藏着另外一枚手榴弹。

通过现场观察分析,确实如前两个战士所说的,我们战士取完水后,由于麻痹大意,给该死的老婆子有了可乘之机。瞧着地上的冲锋枪、手榴弹,面对这样的结果,我们真是欲哭无泪……。

“哒、哒”,就在此时,一阵枪声响起。距我对面50多米远的高脚屋里,有人朝我们队伍开枪射击,把稻田地里的泥水掀得四处乱溅。

“散开,呈战斗队!”我把手一挥,立即下达还击命令。

战士们边射击,边向高脚屋逼近。在与高脚屋相距30米左右时,我看见一名30来岁的越南妇女,一会在楼梯口转弯处朝我连续射击,一会冲进屋里在窗口继续朝我开枪射击。高脚屋楼梯下,一个大约7、8岁的越南女孩在顿足大哭。

“打不打!副连长?”战士们高声请示。

此时,那名越南妇女还在不间歇地疯狂扫射。但是下令开枪,很有可能误击小孩。

“空得动,低挑堆,诺松空叶,宽堆宽独边!”战士们高喊着半生不熟的越语。意识是:放下武器,缴枪不杀,我们解放军宽待俘虏。

哒哒哒,哒哒哒……。那个妇女见我们没有还击,更是肆无忌惮了,连续射击越来越猛烈。

“喊话,继续喊话!”我重复着相同的命令。可对方的子弹从我们头上“嗖嗖”飞过,还不见停歇……

“枪口抬高,不得误伤孩子,还击!”我终于下达了攻击命令。几乎同时,战士们扣动了板机,子弹向同一处目标射去。

那中年妇女刚在楼梯转弯处射击,见招架不住,忙冲进了屋里,躲在窗后射击。刹那间只见她露出上半截身子卧出了窗外,冲锋枪背带挂在头发上摇来晃去。

楼下的小女孩见状,边哭边喊。

突然,她拉燃了手榴弹,朝我们投来。由于没多大力气,手榴弹在距她约五米处落地爆炸,接着一道火光,一股浓烟,瞬间把她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