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决断（二）
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姜小枫。姜小枫只觉得有一股冰冷的激流随着血液流向了大脑，给姜小枫一种类似于喝酒微醉的感觉，但偏偏视觉这时有十分清晰。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怪异感觉是无数年姜小枫从未体会过的。但他现下并不能品味一番这种新奇的感觉，因为歹徒的矛头已经指向了他，而警察在姜小枫左前方大约5米的地方，不敢开枪射击歹徒，怕伤到车内的乘客。
姜小枫的双眼紧盯着歹徒指向自己的枪口，如此近的距离以致姜小枫都能看清抢楼深处一圈圈的螺旋刻线。
“那是加装消音器用的！一般的92式警用手枪的枪口是没有螺纹的！这把枪一定是特制的！”
一个让姜小枫自己都深感怪异的，不合时宜的的念头诞生。只是姜小枫并没有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有多么冷静。
目光上抬，姜小枫的眼神第二次与歹徒相对。只是这次，姜小枫并没有读出什么。
大脑飞速的运转，姜小枫猜测歹徒会怎么对待自己。
“劫持人质”四个字一下从姜小枫的思考中跳出！无数电视剧或电影中的情节在姜小枫脑海中闪过。
歹徒的眼中闪出了一丝光亮，右手微抬……
“当！当！”
枪声有如惊雷炸响在姜小枫的耳边。姜小枫只觉得耳膜被震得生疼，一时间似乎是有上百只蚊子在姜小枫的耳边嗡鸣。其他乘客的尖叫声，警察的呵斥声在姜小枫耳中听来都仿佛是被阻隔了一道无形的墙，十分模糊。
这么近的距离，又加上在相对封闭的室内环境，让姜小枫的耳朵被震成了炮震性耳鸣，暂时失去了功能。
姜小枫瞪大了眼睛，在他的判断中歹徒是想拿自己作为人质，但是这突如其来的两枪却是让姜小枫措手不及，呆立当场。
歹徒并没有射击姜小枫，也没有攻击警察，他刚刚两枪全部打在了姜小枫右手边的公交车玻璃上。玻璃登时出现了两个圆孔，并还有裂纹由那两个圆孔向四周蔓延，发出“咔咔”的声响。原本光洁平滑的玻璃逐渐爬满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纹。
看到歹徒没有劫持自己作为人质的意思，又开枪打自己身旁的玻璃，姜小枫一瞬间就明白了歹徒的意图。
开完两枪，歹徒左手扶着姜小枫座位右侧的空座位的椅背，抬高右腿，一脚结结实实的踢在那块布满蜘蛛网般裂纹的玻璃上。
“砰！”已经经过枪击荼毒的玻璃应声而碎，发出“哗啦”一声。
歹徒打开了一个能容自己逃走的缺口。。
这时，在之前破窗而入的警察已经明白了歹徒的目的，急忙向车尾跑去，希望能阻止歹徒逃走。只是警察自己也不清楚，正是之前他们破窗而入的动作提醒了歹徒。
歹徒见警察向自己冲了过来，也不敢停留。弯下腰腹地了身子，左脚一步就踩到了那被他踢碎了玻璃的窗框上，右腿向后水平伸直，整个人呈现流线型的动作，做势要穿过那一个不大的缺口。
在那一刻，警察、做势欲逃的歹徒、坐在公交车座位上的姜小枫三者依次排成了一条直线。
距离歹徒还有三米远的警察，平局手枪瞄准，不敢击发。他害怕伤到在歹徒后面的一副学生打扮的姜小枫。
而现在距离歹徒只有30厘米的姜小枫又陷入了内心的争斗。
“如果借着歹徒跳窗逃走的机会，我出手攻击他，那我一定可以阻止他，并且还可以配合警察一同制服他。”姜小枫心中想到。
“但这并不是我的责任……”理智的，保护自己的念头依旧还在。
“刺啦！”一声，一块没有随着大部分玻璃一同破碎脱落的，尖锐锋利的三角状玻璃划伤了冲出窗子的歹徒。殷红的，咸腥味的血液留在了那块破碎的玻璃上。
但是，歹徒也成功地逃出了空间狭隘的公交车。
两名警察，将补充道歹徒逃走的窗口，姜小枫右手边的窗子旁，端枪瞄准。
但从姜小枫的目光望去，歹徒在冲出玻璃窗后，就地一滚卸去了冲击力，再站起来时后背上已经沾满了灰白色的灰土，还有一条暗红色的痕迹，踉跄了几步，就冲入了一旁人行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见了踪影。
警察没有拦下歹徒，懊恼的放下平端手枪的手臂。
而姜小枫知道，自己放弃了最后一个机会，最后一个阻止歹徒，把他绳之以法的机会。
姜小枫默默地坐在那个玻璃破碎的床边，一旁的警察还以为他已经吓坏了，在一边轻轻拍他的肩膀，一边安慰姜小枫。
随着被歹徒枪声震伤的耳膜逐渐恢复，一旁安慰自己的警察的声音也逐渐清晰。姜小枫并没有害怕，堵在胸口的，是如巨石一般沉重的失落。
是的，姜小枫开始后悔自己的行为，虽然他把得失计算的很清楚，他没有为一个陌生的大妈而去冒被歹徒射击的风险。
让姜小枫感到更难受的，是他自己的冷漠，自私，姜小枫有些愧疚了，他只能以保护自己来推脱内心对自己的审判。姜小枫对自己说：“我是高三的学生，我要面对高考了！我不能去冒险！如果我的高考失败了，那我就全完了。”
找出了无数借口，姜小枫还是不能抚平自己内心中的羞愧。最后，姜小枫只好承认，他对自己说：“我应该承认这点，我就是在害怕，我就是在逃避。这就是人性，没有什么可以遮掩的！”
面对了自己胆小的事实，姜小枫反而平静了下来。舒展了一下自己久坐酸痛的腰背，姜小枫这才意识到自己发呆了许久！
车上的乘客已经尽数下车了。在自己右手边，昏迷倒地的大妈也被警察叫来的急救车送去了医院，而刚才破窗而入的其中一个警察，正在一边注视着自己，一脸担忧。
“小伙子，你没事啦？”警察问道，他大约四十多岁左右，岁月无情地在他的脸上刻下了纹路，长年的风吹日晒让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黑中透红的的颜色。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从事职业的原因，他的双肩显得异常的宽厚，往上看，黑色的肩章上，银色的花朵图案仿佛在绽放光芒。
“我？”姜小枫开口道，：“我没事，对，我没受伤。”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中年警察问道。
“不，不用了。我真的没事，谢谢您了。”姜小枫这一声感谢发自肺腑，他是由衷的感谢这位警察的。
“那好，那你赶快回家吧。”中年警察说道，随即转身向车门走去，姜小枫也跟着站了起来，眼睛瞟了一下那些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有几块还带着血迹，不知是歹徒的还是无辜的乘客的。
中年的警察带着姜小枫从公交车上下来，姜小枫看到，四周已经拉起了隔离带，远处还有几个穿着黄色荧光背心的警察才疏导交通，自己旁边是一个年轻的戴眼镜的警察，正在向公交车司机问些什么，左手拿着一个硬塑料封面的文件夹，右手拿着一根黑色圆珠笔，记录着什么。
“叔叔再见。”姜小枫向中年警察道别后，转身走路。
弯下腰。让过了警察用来封锁现场拉起的有半人来高的浅绿色带子，姜小枫忽然看到有几个警察手持试管向自己身后的公交车走去，同样弯下腰让过带子，再走几步，就上了公交车。
“他们，应该是去收集歹徒的血液，为了分析DNA得吧？”姜小枫心里想到。
想到这里，姜小枫又钻回了封锁带围住的区域，一个不认识的圆脸警察上前拦住他。
“先生，请您离开这里，我们要保护案发现场。”
“我找他，”姜小枫指着刚刚安慰自己的中年警察，“我有线索。”
“不行，徐哥现在正在研究现场遗留的痕迹，没工夫搭理你。”圆脸警察没有同意，眼神打量姜小枫一番，露出了一种轻视的表情。
姜小枫不耐烦了，从这里自己有3米远的，背对着自己蹲在公交测前的中年警察喊道：“叔叔，叔叔，你过来一下，我找您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