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马踏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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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决战前夜

天还未亮,一队整齐的队伍安静的出了城门。

这是一队步兵,只有二十来匹马。

他们穿着沉重的战甲,举着重盾,长枪。步伐矫健。

有哀兵之态,战场上,他们将一往无前,有敌无我,有我无敌。置于生死于度外。

有父老沿途置酒,犒劳军士,祈求平安归来。

他们是归黎的希望,是幽州的希望,或许,他们也是天下的希望。

面容,安详而又镇定。就算刀斧加身,也不能让他们慌乱,因为他们都怀有必死之心。

为了父老乡亲,他们愿意流尽最后一滴血。

韩起和他们一道步行。马匹,让给了年长的军士。他遥指前方。

“我们没有战马,无法与羌人硬拼。那边山口,就是我们的战场。”

归黎镇外三十里,有山,是幽州城和归黎的必经之路。他们要在那里设伏。

“将军,无论胜败,即使是全部战死,这一仗都得打,我们得告诉幽州人,我们团练并不是白眼狼团。”一个老兵说。

“这次,我们不能打败仗,也不会打败仗。”韩起自信的说,“我们承载着父老乡亲们全部的希望,我们不能败!”

诚然,假如战败,那下场可知,整个城市,都会置于羌人的屠刀之下,现在羌人的将军火力其,不似羌王,他气血方干,根本就不介意多杀人。

“将军,我们带出来这么多木盒子,里面有什么呢?”

有军士对韩起让他们带的木盒子很感兴趣,问。

“这是个秘密,有了它们,我保证羌人有来无回。”韩起买着关子说,“假如吴老愿意我说,告诉你们不妨,吴老不愿意说,你们就猜,猜不到就老老实实的等着吧。”

吴适琏老先生坐在马上,而将军却和他们步行。一方面确实老先生腿脚不便,另外一方面,显示将军对老人的尊重。

虽然有军士不满,这老先生这么老了,还上战场,而年轻后生,堵在军营前要求并肩而战,却被将军打发回去。

仗一打起来,说不定还要去照顾这位老先生。

但是既然将军安排,总会有他的道理,大家也没有反对。

有军士好奇,问吴适琏那里面是社么,老先生对团练就没有什么好感——这也难怪,当初抄家的主力,就是这帮团练。他没好气的说:“本来是准备给你们拜年的,但是将军说给羌人,那就给羌人吧。”

“一定是黄金珠宝,”有年轻军士打趣说,“吴老想贿赂我们,让我们给他找回家业,将军想救幽州百姓,就转给羌人,羌人看了黄金珠宝一高兴,信不得退兵呢!”

众人大笑起来,萧杀悲壮的气氛,随着笑声变得轻松起来。

“我向大家保证,这一次,来犯羌人大部分都会回不去,而我们,大部分都会回来。”石敬堂也笑了,一副身有成竹的样子,石敬唐人非常热心,乐于助人,兼之是小队长,但是从来就不欺压袍泽,虽然说由于职责所在,难免做一些过分的事情,但是这情有可原。在军士之中,他享有很高的威望。

“就算战死,我也无悔,好汉阵上亡!不过要能回来,我也很高兴的。”一个军士接过了他的话。

“要能回来,我要联合幽州的所有团练,不再做白眼狼团,要做幽州的保护神。”另外一个军士雄心勃勃。

“还算你们良心未泯。”吴敬琏的回答,不冷不热。

天已亮。

很冷,一枚火红的太阳在升起,又红又大。

周围的路,慢慢的变成了崎岖的山路,冰雪覆盖,难于通行。

但这些人的眼睛,都明亮而又欢快,他们豪迈的笑着。

这一次,他们是骄傲的,这一次,他们要找回那本来属于他们的幽州男儿的骄傲。

“就在这里。”韩起在一个狭小的山谷中停下,说,“停下来,听吴老吩咐。我们设下天罗地网,让来犯的羌人一个人都跑不了。”

韩起从马上扶下吴老先生。

军士们都停了下来听他布置,

黄昏,该晚饭的时候了,陡峭的山脚下升起了一堆堆篝火。

“开饭了。”几个伙夫抬着馒头,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道。

没有人理会他,大家都在忙。

“你们这些人,怎么都应该吃饭吧。”老伙夫有点生气了,抱怨说,“人是铁,饭是钢,就是铁打的人也不能一天都不吃饭,停下来,统统给我停下来,再不停下来,我就回城了,反正你们也不愿意吃饭。”

“就好了。”一个军士抓起一个馒头,边走边吃说,“准备充分一点,我们可能就会少牺牲一个兄弟。”

韩起也抓起了一个馒头,他的嘴唇已经开裂,但他并不理会。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检查着大家的布置。

前面的雪地除了雪,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仿佛从来就没有人到过这里一样,雪平平整整的,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羌人也有儿女,也有父母,”吴老先生看着这布置停当的战场,对韩起说,“他们将命丢在这里,他们的儿女父母,也在羌地翘首而望,希望他们平安归来。”

“这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情。”韩起说。

“当年,我随虎豹骑西征西域,当时羌王呼延浩为主帅,”吴老先生陷入回忆,“有乌苏国,乌苏国王狡诈,假意投降,实则包藏祸心,虎豹骑被偷袭,折损过半,我们与乌苏不共戴天,呼延带领我们,擒住乌苏国王,呼延眼睛都红了,要杀他为弟兄们报仇,今上也恨不得拿他食肉寝皮,当时前皇上一道圣旨,赦免了他,还封他为王。我们探听原因,只不过乌苏国王将公主送与前皇上,这一段恩怨就完了,可怜五千虎豹骑袍泽,冤死一半。”

“军士之间,本没有深仇大恨,素不相识,”韩起有感而发,“为了那些达官显贵的恩怨,拼命的却是军士,到头来,达官显贵们一方认输,他们的仇怨没有了,军士们也就白死了。”

“可气的是,后来过不多久,乌苏国王又反了,这一次,今上痛下决心,先斩后奏。前皇上受女人蛊惑,不愿意了,要治今上的罪,逼今上不得不反。”

沉默。

这就是战争背后的事实。

军士们的命,对他们来说一文不值。军士们浴血奋战,戮力相向,流血流泪,换来的结果可能是达官显贵们坐在一起觥筹交错,欢歌笑语。

这太不公平了,但是,谁又有办法改变这个现实呢?

也许天下的仇恨,只不过是那些可以主宰天下的大人物们的私人恩怨,然后将整个天下捆绑在他们的战车之上。

这不公平。

夜,很安静,但是大家的心,都不安宁。

这一仗关系到归黎的存亡,关系到自己家人,相亲的性命,这一仗,不能输。

经验丰富的老兵,带着大家睡觉,养好精神,精神好才能打仗。

有斥候在远瞭,戒备。

有军士问韩起:“羌人的公主真的在我们归黎?我们可以绑架羌人公主,以羌人公主为要挟,以退羌人兵。”

“呸!”有军士吐了一口,“这是男人该说的话吗?羌人公主在归黎不错,但是她是支持我们的,我们将她当筹码退兵?这你也说得出?”

他大义凌然的说。

“那羌王的女儿威胁羌王,那是给幽州添祸,”吴老先生说,“我跟随呼延征战过,他从来就不受任何威胁,反而越威胁越报复。当年他妻子白绯娉当年被抓为人质,今上当时是他的主帅,命令他救人,结果,他一路屠城,宣告天下,白绯娉有失,势必屠人一国。结果敌人内部顶不住压力,将白绯娉平安放回。”

羌王认为,在战场上如果因为敌人的威胁而退缩,那会导致自己无敌锥之地。应对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杀制暴。

“假如有羌人军士破城,呼延宛如一定会拿起刀枪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所以,他不能用来作为要挟别人的工具,”韩起顿了一口气说,“天下事情,有些可为,有些不可为。”

军士们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这位年轻的将军,这话,说得太好了。

“或许以后,我们可以和羌人在一起喝酒,聊天,做生意,用我们的粮食换他们的马,就如同朋友,兄弟一样,我们可以放下彼此的仇恨。但是今天,我们却要杀戮他们,只有今天凌厉的杀戮,才可能换取那样的一个机会。”

实际上,仇恨这东西是靠不住的。时间会冲淡一切。并且,一个民族和一个民族之间的仇恨,很大部分是因为达官显贵们制造出来的。

百姓之间,素昧平生,那来仇怨?

彼此杀戮,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杀戮带来的仇恨,到底找谁去血债血还呢?

这片天地中,到底是谁在制造着仇恨?百姓,军士的仇恨,该找谁去索取呢?

韩起没有这些问题的答案。他师父曾经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他,仇恨,虽然不是那么容易放下,但是,还是可以放下。

“假如明天羌人愿意投降,就允许他们投降,不必多造杀孽。”韩起吩咐说。

“假如我们投降,我想羌人不会如将军这样仁慈。”有军士回答韩起的话,“羌人占据幽州城,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又颁布百杀令,视幽州之民为狗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