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静优雅？
赵管事被自己脑海中浮现的词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那个行事冲动莽撞的颜府的三小姐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了？
是了，自从三小姐大难不死后，阖府上下就发现……她变了。
就如同现在，缓步而来的颜三小姐一袭束腰宽袖蓝裳，衣袂翩飞，神情悠然地仿佛是在观赏田园景色，镇定从容，直给人一种信服的力量。
随即地，赵管事就意识到了她来此的目的。
撇下身前的阿拂，远远地迎上去，面容上漾起毕恭毕敬的笑容。
“三小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只是，脚下有意无意地，与颜子悠保持了一个若即若离的距离。
他一直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会懂得如何讨主子的欢心，如何保持主子的荣宠长盛不衰。
就比如早在几年前，跟了掌家的二小姐，就要坚守自己的立场，两面逢迎的事，只有蠢人，才会做。
颜子悠仿佛没有感觉到他刻意的疏离，看看这不大的领取物事的院落，看看满院里站着的小心翼翼地婢仆，笑意盈盈。
“闲来走走，赵管事好生威风啊！”
“不敢不敢，三小姐说笑了。”赵管事满脸的诚惶诚恐。
颜子悠收敛起了笑容，淡淡道：“有何不敢，赵管事连我的婢仆的月例银两都敢贪污，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贪污？这不由分说扣下来的帽子生生吓了赵管事一跳。
额头的冷汗涔涔，但他不敢擦拭。
“三小姐不要冤枉老奴啊！老奴一向对颜府忠心耿耿，实在是……”
“不是贪污，就是受人指使了？”颜子悠声音一沉。
“没……没。”
颜子悠打断了他，忽的话锋一转。“赵管事，你以为我与二姐关系如何？”
“啊？”赵管事本处在紧张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您与二小姐自然情同姐妹…啊…呸，是胜过一般姐妹的。”
“胜过一般姐妹，是啊！”颜子悠似有些感慨，仰头望望天空，“你说，我与二姐关系如此要好，二姐怎可能忍心为难我呢？这事不要说爷爷不信，就是我也不信的。”
“可是我那些婢仆的月例银子没有发下来也是事实，这是在针对我呀，实在不行，只有请爷爷出面了，只是二姐虽然掌家，却不可能做出这有损颜府名誉的事情的，最后查起来，只能是底下的人贪污故意为之了。”
“你说对不对呀？赵管事。”
颜子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赵管事的腿一软。
她分明是在告诉他，她若是把事情挑大了，颜雪为了保住自己掌家的权力，就会把他推出去，由他来背这个黑锅。
到时候，他的下场是什么？
这是在离间…离间，赵管事不停地在心里念叨，可依然抵不住内心恐惧的放大。
这时候再看颜子悠，只觉得那明媚的笑容也似是蒙上了阴影。
真是可怕……
她明明是在很直接地威胁人，却会让你觉得她是真真在为你着想，是在为你讲明厉害关系，然后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你。
他是个聪明人，他自己也这样觉得，正因为聪明，也比一般人更懂得上位者弃车保帅的道理。
虽然，颜雪不是帅，他也不是车。
但不妨碍这个道理的照常运用。
突然，他的眼角余光看到。
那连通外院的长长的长廊尽头，身着一身华贵衣衫的颜雪，怨毒的目光，狠狠地瞪向他！
他的眼睛一哆嗦。
狠狠地闭上眼睛，避开了她强烈的暗示。
转头对上一地的婢仆，嘶声吼道：“把三小姐院里的丫鬟小厮都叫来，补齐月例银子！”
话音刚落。
如锦险些喜极而泣。
环钰钦佩地看向颜子悠。
慢慢地，颜子悠拢在袖中的拳松开，手心里早有细腻的汗，风一吹，一阵沁骨的凉。
“回吧。”颜子悠低低地吩咐了一句，带着人转身向外走去。
与全身僵住的颜雪擦身而过。
***
这件事在颜府引发的轰动超乎颜子悠想象的大，三小姐亲自为院里的婢仆讨回公道被颜府的下人津津乐道，一时间，颜子悠个人的威望猛涨，这是颜子悠始料未及的事情。
至少，看着自己院落里伺候的人感激的眼神，就知道，或许有的人以前因为颜雪清除颜子悠身边人的缘故而不敢亲近，从现在起，已建立了一定的忠诚。
这个机会颜子悠不想错过，随即给了环钰，如锦两人几锭银子，要她们在颜府里疏通关系，尽量把有意亲近的人收为己用。
这样，颜子悠的手中就拥有了能够用的力量。
这一日。
颜子悠仍在半梦半醒间，环钰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经过半月来的相处，环钰愈发发现小姐实际上是一个十分温和的人，只要不触及到底线就不会发火，因此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掀起帐幔，环钰急切地道：“小姐，快醒醒，出事了！”
颜子悠没有动，这两天累坏了，又觉得府内府外都踏出了重要的一步，终于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就想睡觉，而且不想醒。
“小姐，是真的！真的出事了！”
又怎么了？听出环钰声音里的焦急，颜子悠有些无奈，，半睁开迷蒙的双眼，懒懒地道：“出什么事了？”
“小姐，蓝、李、姒三家那里传来消息，您要求询问的那几家铺子的掌柜都被杀身亡了！”
“什么？！”颜子悠一个激灵，睡意顿消，连忙爬起来。
“此言当真？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晨，三家传唤时才发现！”
颜子悠立刻抓住了重点。“三家传唤时才发现？就是说，那二十几个掌柜被杀后一直没有人发现？”
环钰摇摇头，眼中犹带有恐惧，“不是的，仵作验尸说他们被杀俱是在两日前，有几人的尸体被家人发现了，不知怎地，没有报官，其余人是今晨被传话的人发现，都是一剑毙命，死状甚惨！”
说着，脑袋不由地缩了缩。
颜子悠的背后一阵寒意，采诗会是在一日前，她提出了建议，可这些掌柜，却是在两日前就被人杀人灭口。
这说明，背后这人已深谋远虑到如此地步，抢先几步把所有可能出现的漏洞全部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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