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红尘炼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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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令狐忘情 下

心魔面色如水,姣好的面容有着一层月华的光辉,虽不炽烈夺目却是冰广寒博。仿佛她是不小心来到这尘世,仿佛她是因某个眷念而遗留在此。两个眸子俏俏地打量着苏世众人,浅浅地微微一笑,整个天地都被渲染出喜色。尔后也不管他人,自顾自地轻移身姿,缓缓坐于弯月之上,小狐狸乖乖地立在她一旁。

弯月驾着这美得淋漓尽致的心魔下降于炼情台,其中万千怨气死念所化的鬼物都辟易而退。随着心魔的下潜,五彩的烟雾逐渐消散,最终清明起来。

“看来,这心魔的确是忘情引来的。”哭长老笑嘻嘻,看了眼苏世他们这三个后辈,“不要担心,应该是好事。从来没见过如此心平气和的心魔,闹不好我红尘阁要出一位鬼才。哈哈。”

乱笔长老若有所思,跟着也笑了起来。苏世依旧是担心地望着忘情,杜绝手中把玩着骰子,徐缓沉思若潜渊。

心魔终是落到了炼情台上,小狐狸从弯月上跳了下来,轻快地走到忘情身旁,在忘情身上嗅来嗅去,又用它的小爪子挠了挠忘情的头发。

正在这时,小狐狸的耳朵一动,仿佛楞了一下。一滴泪水落了下来,小狐狸眼睛红红的。尔后身子一动,蹲在忘情耳旁,伸出小爪子按在忘情的眉心。背上的小画轴一下飞到空中,如水般荡漾展开,如虬龙盘绕一般围在炼情台旁边。可惜上面的画、上面的字苏世他们却是看不到,惹得乱笔长老那般的书蠹诗魔心里烦闷不已。

又一滴泪水落了下来,滴在炼情台上,忘情的耳边。

心魔在旁边俏俏柔柔地立着,似乎为了见证,似乎也是等待。这时,忘情身上漫出月华,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般,虽渺小却光亮。小狐狸痴痴地看着忘情身上的月华,陌生又熟悉的温暖,身上也漫出月华,两两交相印。画轴上冒出阵阵黑烟,竟是凭空燃烧起来。滚滚黑烟没有阴森的韵味,只有苍茫的天玄。小狐狸的身子也素白一淡,慢慢消弭。最后的最后,只余搭在忘情眉心的爪子留着素白。可最后的这素白也消失了,背着小小画轴的雪白小狐狸都消失了,那轮弯月也跟着消失了。

也就是从这时开始,整个炼情台都被月光所铺满,没有一丝空暇。忘情眼皮上的银色圆点忽地从他眼皮上跳出,在空中婉婉一转,竟直接化作两轮素月。弯弯的素月铺出月华照在忘情身上,仿佛在唤醒着什么。

“妖族血脉觉醒了?”徐缓忽地心中一激。

“先看下去再说,从心魔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帮不了小忘情。”哭长老盯着下面。

不单单只有月华,这时一个五彩的漩涡出现在忘情的眉心,一道身影踏了出来,亦是一个忘情。他出来茫然四顾打量起来,头上是烟雾弥漫,身下是躺着的自己。歪着头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这到底是哪儿啊,我果然是遭受了一些意外。”忘情忽地感觉到一旁还有人存在,立马盯着眼前的丽人。心魔就娉婷地走了出来。

“你是谁,为何在此?”

“无须知晓吾之名,因情故才降。存之于心,念而成魔,为谁成魔,为谁心留,汝可看开?”

忘情思索了一会儿,朗声回道:“已然明白。”

“甚好。”心魔伸出手,上面一串紫青竹链,“当归还于汝,汝既明白,可算物归原主。望珍而重之!不渝矢志!”

忘情颤巍巍地伸出手,终究是接了过来。周遭的一切都被摒弃,他只注目于眼前的这串手链,闭上双眼,再次张开时两行清泪淌下。带着怀恋,带着不舍,带着决绝,带着自勉,忘情苦涩地将手链戴上右手,十分之合适,那粒皓白玉珠纯纯地望着他。

心魔眼露笑意,化作一道黑光消失在吞天之口上的虚空缺口里。

“怎又起了烟雾,这……”

“心魔跑了,这……”

“这是好事,下面还有变化来着。如果没得变化,心魔又跑了的话,那可就出大事了。”

忘情带着紫青竹链看着躺着的忘情,尔后附身下去,两者合二为一。

没过多久烟雾散开,那些鬼物复又出现,可此时的它们却对着忘情怒吼着,声嘶力竭里有害怕、有怒意,有很多很多的情绪。

忘情的头发上的冰蓝慢慢消失,双眼一睁,不再是七零八碎的眼珠,漆黑的深邃,深邃的玄妙。

“‘獠牙’说的对,‘不要盲目地相信看到的、听到的,那会遮掩你的心,要自己去追寻答案,有些路必须一个人走’。”忘情伸出双手,感受着身体的变化,“这就是妖族血脉的觉醒么,感觉身子更轻了却更有力量,定还有许多变化,只是如今无从知晓。最重要的是,竟能感受到至亲遥遥远远的联系。”忘情盯着紫青竹链,嘴角微微笑。

鬼物的咆哮声打断了忘情的自言自语,忘情眉头一蹙:“聒噪!”脚下一踏,“红尘滚滚”立刻出现,只是较之以往却是沧海桑田。全是些月华人面,拖着黑色的烟尾,没了惨白的凄厉,没了如花繁簇的千姿百色。素面烟尾像云一样托着忘情,鬼物们又退缩了几步。

忘情看着这些鬼物们如此可笑的样子,忍不住想再多吓吓它们,跪下身来往“红尘滚滚”上一按,大喝一声:“獠牙!”只见四周忽地起了四面墙,墙上全是“獠牙”,黑色的烟尾,素白人面,银寒的獠牙。密密麻麻的獠牙,鳞次栉比的寒光。

“去!”忘情起身说道。

“獠牙”候命已久,拖着黑色烟尾,张着血盆大口就朝那些鬼物扑去。鬼物们一哄而散,躲进了光滑岩壁里。

“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忘情立在“红尘滚滚”上笑着。

“小忘情,你该上来了吧?”

忘情听到哭长老的声音,心里有些喜滋滋,心念一动,“獠牙”全都不见,“红尘滚滚”架着他飞出炼情台,飞向吞天之口,就如他自己走出阴霾一般。

“哭长老、乱笔长老好。师伯、师叔好……”忘情开口问好,尔后对着苏世鞠了个躬,“对不起师傅,让您担心了。”苏世的满头白发以及面容的变化那么明显,他的心意忘情又不是不知,再说……

“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徐缓一步上前,用手箍着忘情的脖子,“恶狠狠”地说着:“忘情不错嘛,这么华丽丽的‘红尘滚滚’,厉害啊。快说,你是打哪儿化来的?”

“当然是……”忘情看着徐缓那值得玩味的神色,“从静潜小地时就打好了基础,师叔你懂的。”

“嗯嗯,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徐缓心满意足地松开忘情。

“好了,大家也没必要在这儿杵着。回去县山重楼再说罢。”

这时,大家都掠动身形相继离开。忘情和苏世落在最后。

“怎么呢,舍不得走么?”

“不,师傅,我想再看一眼。”忘情立在吞天之口上,沉默地望着下面。在这儿,他经历了最孤独的幻境,明白了最心底的自己,找到的自己最深的眷念和自己最安稳的依偎。

就这么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忘情就跟着苏世离开了。身后的黄沙肆虐,炼情台依旧亘古一般宁静,只余那些鬼物在偷偷打探着。

忘情想着那两滴眼泪,云紫婵点醒他的一次,第二滴眼泪是想起那首小诗时听到的、就在自己的耳边听到的,可忘情不知道哪是谁为了他而流泪。又摸了摸右手上的紫青竹链,感受到其上附着的气息,想到自己重拾自己、觉醒血脉时从遥远地方感应到的气息,都还在。

看着前面如光般挪移地苏世,如瀑的白发,忘情眼里有些湿润起来。

“师傅……”

“怎么呢?”

“娘还在……刚刚觉醒妖族血脉时,我感受到了她的气息,虽然不知为何是这样,不过妖族血脉的感应不会骗我的。”忘情看着苏世就下意识地说出了这话,苏世先是一喜尔后又复落寞。忘情于心不忍,可又不得不点破其中之意。

只得在心中补上一句:“师傅,对不起。这是我最接近事实的提醒了,我答应过她,会保守这个秘密,直到能真相大白的一天。以前我觉得永远不会有那一天,不过血脉觉醒后,我反而更加肯定那一天终是会来到……”

“她还在就好,这样……我也放心了。哈哈。”苏世背过身去,埋头赶路。

“师傅,对不起。”忘情在心底默默再念,跟上苏世,快速掠向七六阁。出了一块残破石碑,忘情终于是回到里阔别已久的县山重楼。看着北面的密林古树,忽地想起了寻木荒冢里的参天古树依旧那棵沟贯天地的寻木。想必那就是幻境的妙处吧,也是好多人沉迷其间不可自拔的原因所在吧,它能实现心中所不能实现,能圆满心中所不能圆满,能通宇达宙,能回溯衍伸。

树林间的清风将忘情拉了回来,头上的那轮圆月素白皓华,俯瞰着大地,忘情瞧着它,心底不明所以地涌现出一种亲切,周遭的一切比之以往更加清晰。没一会儿的功夫,忘情和苏世就回到了红尘阁。

“今天这么好个日子,绝对值得庆贺一番,乱笔长老你说是不?”徐缓一脸狗腿子的模样望着乱笔长老,“您老,您看,大家喝点酒助助兴怎样,不要太好,就您老藏着的随随便便来几坛就可以了。”

“服了你。我竟然有这么不要脸的师弟,哎……长老觉得我师弟的提议如何?”杜绝变脸如翻牌一样简单。

“哈哈……”哭长老一个劲儿的笑着。

“这还需要你们两个鼓吹么,今儿大家敞开了喝……”乱笔长老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画轴,将它展开:泛舟湖上,有翁垂钓于岸边,远处有青山,碧松特立……

“长老,您这又是什么好宝贝?”

乱笔长老也不应答,伸手往画里的湖水之中一捞,就拿出了一坛子酒。

“哇,原来如此。”徐缓悄悄地和杜绝来回了个眼色,两人都心知肚明,怪不得去长老那儿没顺到一坛子酒,藏这儿谁知道啊。

“你们快进来!”哭长老吆喝着喊着忘情和苏世。

“又多了两个抢酒喝,哎……”徐缓闷闷不乐地说着,变着戏法地拿出一桌子的菜,“快点过来,连这事不积极,你们能干啥!?”

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大家畅所欲言,忘情一下融入到这个夜晚中,聊着自己这段日子的经历,听着长辈们的适当点拨。

一个美好的夜晚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