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梦菲斯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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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现之境-夺尸

三元镇以北三十公里外的天工岭,参天古树丛生于怪石嶙峋的群山间,九里溪在一个山岭间穿入地下,又在另一个山麓流淌于地表。

晚风吹拂起温热的空气,穿过衣衫的缝隙。小溪静静绕过脚背,月光在水面留下闪硕着荧光。河对岸参差的怪石像几个调皮的老人,远山丛林间传来相思鸟的鸣叫,在这样的夜晚格外撩人。

伊莎贝拉呆呆地看着溪面,恍惚间感觉时间从未离开。过一会儿,艾多风会从溪水里跳出来,然后让自己一顿痛打。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伊莎贝拉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笑容,眼睛迷成天上的月牙。

突然,溪水中央泛起一团水花,伊莎贝拉心理咯噔一下,睁大眼睛盯着水面“难道,一切都是梦?我只是在这里打个盹?”一只肥硕的鲤鱼摇摆着尾巴,在月光下闪烁了下金光闪闪的鳞片,又栽回溪水,一切又回复平静。

伊莎贝拉失望地低下头,“是啊,我可真傻,”她抬头四处望了望,“这里哪里像精灵森林了?小风他......”想到停尸房艾多风冰冷的尸体,眼泪又悄悄落下来,打湿了长长的睫毛。

“咳,咳,”

伊莎贝拉连忙抹去眼角的泪水,回头看到基诺站在身旁,手里拿着一颗扁圆的石头。

“要丢吗?”基诺将石头递向伊莎贝拉,笑着说。

伊莎贝拉默默地摇摇头。

基诺侧过身体,前腿蹬直,后腿弯曲,躬下腰,右手一挥,石片飞入溪面,“噗噗噗”在水面弹射向对岸,水花泛起荧光,最后消失在溪水里。

“好久不丢了,水平差了好多。”基诺边说边在伊莎贝拉身旁坐下。

“还记得咱们偷着跑出凡尔登堡那次吗。”基诺看着伊莎贝拉的侧脸。

伊莎贝拉忧郁地笑了一下,低下头,没有说话。

“就在夏亚河,你把艾多风打了一顿。”基诺的语气欢快,脸上却没多少笑意。

“我怎么会忘记。”伊莎贝拉望着刚才锦鲤消失的地方,“他傻傻地躲在水里差点没憋死。”

“从那以后我们三个就成了好朋友,”基诺转过头,将一块石头抛入水里,“他教我们捉鱼,套兔子,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交的是两个什么朋友。”

“他就是那么傻,就因为他这样,我才喜欢他。”伊莎贝拉抬起头,右手在身侧的鹅卵石上摸索着。基诺望向她月光下闪着荧光的脸,眼里满是忧伤。“如果那天我不答应跟你偷跑出来,我们会在一起吗。”基诺想。

“都怪我,怪我没保护好他。如果换了小风,一定会保护好我的。”伊莎贝拉抓起鹅卵石不停地向水里扔,“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基诺从侧面抱住伊莎贝拉,皱起眉头,胸口像压着千钧重物般难受。

伊莎贝拉被突然涌上来的悲伤攫住了,任由这副有力的臂弯怀抱着,将头轻轻靠在基诺的胸膛,视线模糊得一塌糊涂,“他死了,基诺,小风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嘘,嘘......”基诺轻轻摇晃着身体,给予伊莎贝拉最大的宽慰,“我知道你很伤心,我也一样,有些事是无法挽回的。伊莎贝拉,这不是任何人的错,谁的错也不是。”最后的话,对伊莎贝拉说,更是基诺对自己说。

“你知道小风有多笨,如果他在天国看到你为他这样伤心,他得有多难过。嗯?”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怀里的伊莎贝拉安静了许多。

头顶的月牙仿佛艾多风傻傻的笑容,伊莎贝拉抬起头扬起嘴角,“小风,在天国会看到我吗。”

“会的,会的,”基诺轻轻摇着,声音柔软而细腻,生怕惊扰了此时伊莎贝拉脆弱的精神。

相思鸟的叫声从对岸传来,在山间清脆的回响,寂静的夜晚并不孤单。基诺怀里的伊莎贝拉睡着了,眼泪在笑容上泛着柔光。

“小风,你会怪我吗?时间会抚平一切的,对吗?”基诺抬起头,望向璀璨的星空,默默地想。

“我不得不这么做,是预言,谁都没有选择,连光明行者也不行。”基诺抱起伊莎贝拉,摒去眼里的迷茫,坚定地向营地走去。

苏敏婧拉开厨房的门,将保温煲放在桌子上,走进卧室穿上衣服,简单打扮下,然后拎起电饭煲向门口走去。

“姐,你去哪?”苏拉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走廊尽头,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洒在她蓬松的短发上。

“去医院。”苏敏婧一边穿鞋一边说。

“要这么早吗。”

“都七点了还早吗?你不是有课吗,赶紧收拾收拾。”

“呀,都七点了,糟了糟了,要迟到了,老头子又该发火了。”苏拉跳着往洗手间跑,“喂,老姐,你给我做饭了吗!”身后传来关门声。

“喂,不用这么急吧。一点皮外伤嘛,干嘛那么紧张嘛。我可是你妹妹耶。”苏拉将牙刷塞进嘴里,揉着杂乱的头发,咕哝着。

“老姐!”苏拉打开窗冲着刚刚走出小区的苏敏婧大喊,因为她在厨房里只找到袋牛奶,电饭煲里还剩下点粥的渣滓,其他什么可吃的都没有。

苏敏婧走出小区,挥手拦下出租车。

“师傅,麻烦去中心医院。”汽车再次发动,甩开地上的传单一并苏拉的嚎叫。

电梯停在15楼,苏敏婧走出电梯,直奔1505号病房。刚一开门,一股汗液混合体味的气味扑鼻而来。一号床病人的妻子端了个盆,一脸倦容,正要往外走,苏敏婧和她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病房不大,放了三个病床和两个小柜子,柜子上堆满了水壶、手纸、杯等用品。一号床的病人是个小伙子,二十五六岁,一米八多,长了双招风耳,此时正掐着腰站在雷萧的病床旁,饶有兴趣地盯着什么看。

二号床的老人有六十来岁,白发掺杂在黑发间,腰板笔挺,背对着病房门坐着,面前的雷萧盯着什么,揉着下巴眉头紧锁。

“大雷,吃早饭了。”苏敏婧走到雷萧病房前,看到两张病床间横着张棋盘,老人笑呵呵地等着雷萧落子。

“等下完这盘。”雷萧说着,抬起头看了眼苏敏婧。苏敏婧表情很严肃,没有丝毫笑意,也看不出情绪。

“老王大哥,要不,吃完饭再下?”雷萧怕惹苏敏婧不高兴,笑呵呵地跟老王商量。

“哦,行行,棋少下一局没关系,饭不吃不行。”老王边说边将棋盘拿开,让出座位给苏敏婧。

“王叔,咱们来盘吧。”一旁的年轻人跃跃欲试地说。

“行啊。”两人在另一边摆上棋盘,将空间留给雷萧和苏敏婧。

苏敏婧打开保温煲,热气和香气瞬间释放出来。她将粥倒进碗里,拈起铁勺,一边翻搅一边吹气,“皮蛋瘦肉粥,你最爱喝的。”苏敏婧盛满一勺粥,送到雷萧嘴边说。

“我自己来吧,我自己来。”雷萧感觉不好意思,望了眼一旁的两个病友,接过饭碗。

“嗯!还是你做的粥好吃。”粥一入口,雷萧便称赞起来。

苏敏婧从一进门就没笑过,这跟雷萧认识的苏敏婧完全不同。

“我是不是不让你去的。”沉默了好久,苏敏婧终于开口。虽然知道这是责备,但是雷萧的心里却莫名其妙地开心。

“我这不也没事吗?”雷萧低头吃着粥,嘴里咕哝着。

“没事!没事!每次都没事!以前也就罢了,但这次真的不一样,你一旦出了事,我......”苏敏婧情绪有些激动,眼睛都红了,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太合适,并没说下去。

“我这不好好的吗?”雷萧憨憨地说,算是安慰苏敏婧,“你看,我身体很棒,这粥我几口都吃了呢。”他又将吃光的碗倒扣过来。

“拿来,我去刷。”苏敏婧夺过碗,提起保温煲,向门外走去。

“小老弟,你这媳妇够厉害的啊,”苏敏婧刚关上门,老王转过头来,笑着对雷萧说。

“她,她不......”雷萧想告诉老王实情,却莫名其妙地张不开嘴。

“小林怎么样了?”苏敏婧回来时,雷萧问。

“医生说没大碍了,子弹擦着肺叶过去的,没伤到脏器。”苏敏婧放好电饭煲,“不过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些日子。”

“醒了吗?”雷萧问。

“没。”苏敏婧摇摇头。

“我得去看看。”雷萧穿上拖鞋,站起来。

“我扶你去。”苏敏婧将手插在雷萧的腋下说。

“我没......”话刚到嘴边,雷萧又停住了,任由苏敏婧扶着走出病房。

V303的白色病房里,林云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营养液从吊瓶里一滴滴落下。

“艾风之前就住在这间病房。”雷萧看着虚弱的林云想起艾风来。

“是吗。”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走廊里偶尔传来呼拉拉的推车声。

“国情局接手了吗?”雷萧问。

“嗯,昨天下午,将所有资料都移交了,这件案子不用我们管了。”

“那个方俊叶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些惊吓,需要时间缓缓。”

“派人保护了吗。”

“这些都不需要我们担心,国情局自然会处理。”

“国情局真的能处理?”

“我再说一遍,这个案子不。用。我。们。管。了。”苏敏婧一字一句地强调,看着雷萧的脸严肃而认真。

雷萧看着苏敏婧的脸,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在林云的病房门口呆了一会儿,转身向电梯走去。

停尸房的门口站了四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全部带着黑色的墨镜,耳朵上带着白色的通讯耳机。

弹簧门从停尸房里打开,冷气从中涌出来。一个医护人员推着艾风的尸体走出来,尸体上盖着张白色的床单,一条因为低温而变得惨白的手臂裸露在外。

四个黑衣人接过推车,将床单重新盖好,什么也没说,向电梯间走去。

出了医院大楼,一辆白色的厢式空调车正好停在门口,一个一样着装的人从驾驶室走出来,在车后门的密码键盘上输入一串密码,当的一声,车厢被打开,身后的几个人将尸体推上车,然后关上车厢。

白色厢车缓缓启动,四个人坐上后面的两辆黑色的奥迪车,跟着离开了。两辆黑车夹着白车组成车队,驶入南湾路,向南泽区方向前进。

周围的建筑逐渐变矮,马路逐渐变宽,当行驶至南湾路和红缨路的路口时,一辆白色出租车突然爆胎,直接撞向白色厢车车头,前面的黑色奥迪恰巧驶出停止线,黄灯闪烁几下后变成红灯。一辆大货车高速从红缨路冲了出来,直接撞进前面的奥迪车里。

一切发生得太快,令人猝不及防,后面奥迪车里的人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被两侧的黑色货车挤在中间,动弹不得。

“嘣嘣”两声枪响,从白色出租车里传出,厢车司机当场毙命,血液从头颅上的窟窿里汩汩流出,手中的通讯麦摔在地上,发出嘟嘟的忙音。

枪手从出租车里下来,跳上后面的奥迪车,脸罩在面具下,头发染成红色,手握轻机枪,对着车玻璃一顿扫射,几秒钟之后,车子变得千疮百孔,车里的人无一生还。

从两侧的货车上下来两个人,身上背着电气切割设备。气焰在厢车门上缓慢画出不规则的圆圈,最后掉落到地上,门被轻松打开。冰冷的气体遇到高温迅速变成白色的雾气滚滚而出,几个人从白浪中将尸体拉出来,推到一旁等待的黑色厢车里,坐上另一辆面包车迅速离开现场。

第二天,雷萧和苏敏婧走出医院,一辆黑色奥迪车恰好停在门口,车上下来个面色和善的中年人,从兜里掏出个证件,“两位好,国情局,我们局长想见见二位。”

“国情局?”雷萧看到证件上的麦穗和坚盾,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标志有些迷惑。

“案子我们已经移交了,还需要什么?”一旁的苏敏婧警惕地说。

“请二位不要紧张,我们局长想更细致的了解些情况,仅此而已。”

“请,”中年人打开后排车门,左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雷萧看了眼身旁的苏敏婧后,率先钻进车里。

出了医院,车子急速向南泽区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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