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绘在玻璃上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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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Y城的冬天总是会下雪,肖方兵平生第一次穿上羽绒服感到了浓浓暖意,而枫子心里却空唠唠的,没有了羡倪,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什么才是动力。

好在,期末考试即将来临,他也没时间多想。

微观经济学虽然对于枫子来说就是天书,但毕竟是重修,老师是会酌情考虑的,很少听到重修之后再重修的。真正容易挂科是测量学和土地学这两门,因为都有实验作业,所以卷面考试成绩只占60%,如果试验成绩不理想,就很容易挂掉。

测量学实验课作业是以寝室为单位分组,随机测量一块不规则的土地求出面积,误差在3%以内的算通过。

408寝室万幸,分到了一个校区的地块测量任务,不必像别的组一样背着经纬仪在试验田区满山跑。

庆幸之余,大家发现即使被分在城里,没有去农村,但也不是想象中那么轻松。被分到的地块极其复杂:南北方向从三教门口的台阶一直延伸到9舍前的花坛,东西方向分别为两片畸形的草地和一条弯曲的公路,整个形状简直抽象的无法用语言具体表达。

接下来的两周,学校里面到处都是拿着3米长的标杆,架着经纬仪的测量队伍,乍一看还以为学校请了很多支施工队在翻修,然而“施工”现场乱成一锅粥。

而土地学的实验课作业除了认石头,还要上交一幅地图,一幅手绘的地形图。到了要考试的时候,枫子才明白了朱墨说的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枫子随机抽到了一个山区小县的地形图,限时是两个星期。按理说两个星期画照着原图画一幅一模一样的地图时间是绰绰有余的,但是一个年级四个班的土管专业学生都要在规定时限内上交作业,实验室又只有一个,里面有背投灯的画桌也只有十张,可想而知竞争是非常激烈的。

所以,大家都安排白天完成《测量学》的实验作业,晚上画地图。可是白天除了要组队测量,还要上课,等上完课了再去,早就没有位置了,即使到晚自习的时候也没有位置。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根据“纳什均衡原理”,谁也得不到有效突破。

408寝室的那支施工队伍,每天早上5点过就出门,赶在上课之前抓紧时间测量两个小时,然后将数据带到教室汇总,接着再上其他课程。

这种忙碌要持续到晚上,因为那该死的《测量学》要求的土地面积实在怪异,求面积最常用的方法不爱乎两个:一是拼补法,就是把未知图形拼成已知图形,然后套用公式计算,可是像字符“f”一样的面积,怎么个拼补法呢?那就只有用第二种方法,切割法,将畸形图形切割成已知面积求解的图形,比如切割成长方形加圆形再加三角形等,再逐个求出面积相加。

道理是很简单,落实起来就难上加难,估计这个大“f”要被切割成无数个已知图形才能求解,关键是要求误差不超3%啊,切割的越多误差越大,真是一个考手艺的技术活!

完成实验课作业的难度之大是一回事,但关键是忙碌之后,根本就抢不到画地图的桌子,就意味着不能在规定的时限完成作业,那就意味着拿不到毕业证书,从而拿不到学位证书。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身心疲惫408施工队伍每每想到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父母和社会各界的殷切期盼,就无比自责,但有什么用呢?依旧一筹莫展。

“事儿不大,我自有办法。”关键时刻班长唐骢挺身而出,果然不愧为一个优秀的少先队员。

“什么办法?”大家都两眼放光。

“哪有那么快就想出来呀?”胖子骢望着远方,倍感肩上责任重大。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大家也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胖子骢身上,谁叫他是班长呢?

教土壤学的教授姓夏,是个戴着黑色大框眼镜的老教授。除了上课,在各种场合都看见他叼着烟,我估计要是他掌握了既叼着烟又能说清楚话的本领,他上课的时候也叼着烟。据他自己说他一天只点两次烟,一次是刚起床,一次是下课后。看见嘴里的烟要灭了要灭了,赶紧摸出一根来续上,所以他兜里的一次性打火机就算只有一点点液化气,也可以用半年,但他兜里的三盒烟却只够抽一天。

俗话说要想征服一个男人,先要征服他的胃,但对于夏教授这样德高望重的男人来说,必须先要征服他的肺。胖子骢摸准了这一点,晚自习快完时买了两条阿斯玛,嬉皮笑脸地跑到实验室找夏教授汇报思想了。

走到土壤学的实验室外,里面简直就像是在赶场啊,同学们拿着画笔,颜料各种穿插、讨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夏教授在讲台上悠闲地翻着厚厚的学术杂志细细品味,全然不被周围的喧嚣惊扰,学究风范尽显。胖子骢默默地站在门口观察,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绝佳的介入点。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绝佳”,因为这个介入点每隔五六分钟就会出现一次,没有意外。夏教授嘴里的那根烟已经快烧到烟屁股了,但胖子骢依然没有贸然前进,他就像一只猎豹,在静静地等待最佳的……嗯嗯,不对,不对,这个比喻好像不是很恰当,毕竟夏教授不是猎物。

他太了解夏教授了,一定要抽到烟屁股再抽几口,烫嘴了,才赶紧……说时迟那时快,抽到烟屁股之后的第三口,正当夏教授伸手进兜里摸烟之际,胖子骢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把早就准备好的一支阿斯玛递给了过去。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乱了夏教授的阵脚,但眼看烟快熄了,也就没多想,接过来就赶紧续上了。吧嗒吧嗒了两口之后,恢复了常态。

“小唐啊,来画地图啊?”夏教授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专研了,对嘴里抽着的是什么烟根本就没有在意。本来胖子骢是准备买两条红色娇子来孝敬夏教授的,但贝松说没那必要。一天抽三包烟的人根本不会在乎抽的是什么烟,他要的是抽烟的那种感觉,而不是烟草本身的味道,就像一天要喝三斤酒的人,绝对不会嫌弃不是茅台五粮液。

“看您说的,哪里是来画地图的啊,我是专程来感谢您的!”说话之际就把黑色塑料袋装的两条阿斯玛放在了讲台旁边的凳子上。虽然贝松说的有道理,但他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毕竟两条烟加一块儿还不到一百块钱,显然有点拿不出手。但他仔细看了夏教授刚才摸出的那根还没来得及点燃的烟的时候,心中就坦然多了,那是一条才十多块钱的软“天下秀”。

听胖子骢这么一说,夏教授猛地打了一个饱嗝,用手扶了扶硕大的黑色镜框,抬头望着眼前这个围着红色围巾的胖子,就像一只QQ。

有时候,胖子就是要比正常人更容易取得别人的信任,就像戴眼镜的人一样,不然电视广告里的医生为什么都带着眼镜呢?

“您瞧啊,您传授我们求生的技能,同时又教会我们做人的道理,眼看着就快要毕业了,我们是多舍不得您啊!”胖子骢吞了吞口水,继续说,“这不,大伙儿让我这个班长代表大家,对您表示感谢和仰慕之情,如滔滔江水……”说着说着就看了一眼凳子上的黑色塑料袋。

“哦,我教了你们什么做人的道理喃?”夏教授挠着头皮,痛苦地思索着,也就没有顾得上看那个塑料袋。

“……”胖子骢说得自己一阵鸡皮疙瘩乱起,却没有想到夏教授这般不按常理出牌,顿时哑口无言。

“什么时候教的啊?什么地方教的呢?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夏教授又自言自语说道。

“……”胖子骢无语。

此时,夏教授腰间的传呼机响了,他摸出来看了看,起身出门。胖子骢眼看机会稍纵即逝,鼓起勇气说:“土壤学就快要考试了,这个,这个画地图……”

“我去回个电话,你先画吧。”夏教授已走到了教室门口。

“没法画啊……”胖子骢望着空空的门框说完了下半句,虽然夏教授并没有听见,但从语气上来讲,就显得比较连贯了。

环视四周,教室里霸占着桌子的那些同学,就像中了大奖,一个个喜笑颜开,大笔蘸着颜料,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无聊的等候让胖子骢感到很沮丧,他盘算着等夏教授回来,再做做工作。

可十分钟过去了,夏教授仍然没有回来。胖子骢开始有些焦虑,他踱着方步在讲台上来回地走,忧心忡忡。之前已经夸下了海口,如若完不成任务,他这个班长的颜面要怎么才能保得住?

突然间,他腰间的中文传呼机响起,上面赫然印出现一行字:你锁门,钥匙在桌上。

教授就是教授,说话做事的方法都很文雅。夏教授用这种不经意的方式将实验室通宵的控制权交到了胖子骢手上,他心头一阵窃喜,感激万分。

此时,再看刚才那些中奖的人,就像是聊天室里躺着的一个个嚣张的名字,“清场”这个霸气的字眼在胖子骢心中慢慢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