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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抉择与重逢

虽然正值寒冬,法租界的霞飞路上,仍然车流不息,行人不断。一阵寒风吹过,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摇摇摆摆的散落几片泛黄的叶子,黏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鞋子踏在上面,便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这里是上海滩最繁华的地段之一。拐角处三层楼高的法国总会,更是霞飞路上最耀眼的一幢建筑。曾有人赞叹,说这里是法国人遗留在上海的一颗珍珠。

法国人把他们引以为豪的浪漫和热情都投射在这幢建筑之中。楼高三层,阳台式的长廊,屋顶花园,彩色拼花图案的玻璃天花板和设有弹簧的舞池地板。

由于这里不是日占区,人们的神态要自然轻松的多。虽然随处可见的日军制服,以及大街小巷狂呼乱叫驶过的机动车,无不诉说着,这里也不是世外桃源,同样躲不开战争的阴霾。

然而,越是艰苦的战争,越是能激起人们对享受的渴望。街头闪烁的巨大霓虹透过玻璃窗,闪进法国总会的硕大舞厅,照得每个人的脸上忽暗忽明。人们在豪饮,在鲸吞,在畅谈,在哗笑,仿佛以此就能远离战争与阴谋,远离国将不国的苦难。

一个小型酒会正在进行中,而荣大少爷荣梓义正是这次酒会的主角。他终于做出决定,推辞了圣约翰大学的邀请,加入新政府的财政经济研究所任副所长。研究所的另一名副所长,就是傅式说,而所长,正是掌握着新政府财经大权的周佛海。

身材高大的荣梓义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套深色欧式定制西服,站在已经有些发福的周佛海身旁,更显得风流潇洒,举手投足一幅世家子弟的绅士风范。

“在下虽然游学多年,但亦恐资质平庸,才疏学浅,难当汪主席与周先生厚爱。”

“荣先生千万不要这样说。我等早就拜读过荣先生的大作,字里行间,令人茅塞顿开,如饮醍醐。荣先生一身济世本领,正可在此经济凋敝之时,力挽狂澜,拯大厦之将倾。”

周佛海笑道:“你大可不必过谦。以你的才华和本领,只是做做文章、教教学生,未免浪费。学以致用才不枉你多年寒窗。新政府正值用人之际,你肯奋力一为,勇挑重担,精神可嘉!”

“是啊,周先生也是有伯乐大才。”

一干人互相恭维,大打太极,杯觥交错,喁喁而谈。

周佛海举起酒杯与杨人杰碰杯,道:“举贤不避亲,举亲不避嫌。这一次,人杰也是功不可没。”

杨人杰忙双手举杯,道:“这是人杰份内之事,不敢当周先生谬赞。”

周佛海看看四周,低声道:“我将你安排在76号内的用意,你可领会了?李士群那里,一定要替我盯牢了!”

“周先生放心。人杰受周先生栽培,铭感五内,莫不敢忘。如今有机会可以报答一二,万不敢辞。”

周佛海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你们甥舅二人,一个才华横溢,能撑得起经济顾问的重任;一个忠心耿耿,可以当得起我的左膀右臂。好好干!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他突然想到:“李士群怎么没来?你不是说他今天也要过来吗?”

“是啊。”杨人杰答道:“他听说梓义应允在新政府任职,非说要亲自道贺。按道理早就应该到了。”

“哼,他这个人,凡事都喜欢托大!”

真正是说曹操曹操到。正说着,西装革履的李士群已经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胳膊上还挎着一位身着银红色西洋礼服长裙的娇小女子。

周佛海面色一沉:“真是土包子,这是带女伴的场合吗?”

杨人杰做人一向比较圆滑,在公共场合并不附和着对李士群多加评论,但却突然睁大了眼睛提醒道:“周先生,这女的……是深田课长。”

周佛海此时也已经认出来,这个身材娉婷,笑容可掬的娇俏女子竟然是平时见惯了的那个特高课的深田凉子。此时,她脱掉日本陆军军服,乌发高高挽起,精心打扮之下,竟似换了个人一般。最主要的,是她平时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表情变成了此刻明**人的笑容,才让人看清,原来她也有一幅如花似玉的好样貌。

两人先是过来与周佛海寒暄。周佛海少不得对深田凉子今天的装扮赞美两句。李士群的心里简直美得要溢出泡泡来。当深田凉子意外地说要与他一同出席酒会时,他就已经受宠若惊了。而看到她今天这幅令人惊艳的打扮,他更是止不住的得意,这是为了给他面子吧。没想到深田课长平时一幅瞧不起人的模样,其实心里也是蛮看重他的。

“不知道今天的主角在哪里?”深田凉子微笑着左顾右盼。

杨人杰忙道:“梓义可能是去休息一下。”

话音刚落,就见荣梓义出现在门口。杨人杰忙打招呼:“梓义,过来一下。”

荣梓义微笑着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杯酒。

杨人杰给他们介绍:“这就是新任财政经济研究所副所长,荣梓义。这位是特工总部李士群李主任。这位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深田凉子上前一步,伸出一只纤纤玉手,用日语道:“荣桑,别来无恙啊。”

在场的所有人均大吃一惊!

正与荣梓义握手的李士群猛地一回头,差点扭到了脖子。只有荣梓义仍然是慢条斯理地继续着刚才没说完的话:“李主任,久仰久仰。常听我舅父谈起你。”然后,才转向深田凉子,眼中含笑:“凉子,好久不见。”

杨人杰打着哈哈道:“原来你们早就相识。这下好了,以后工作起来,如有需要合作的地方就更加方便了。”

荣梓义解释道:“我在日本留学时认识的凉子,一晃已经很多年了。”

“十年了。”深田凉子答道。

“有那么长时间吗?”荣梓义笑道:“是啊,你那时还是个穿粉色和服的女学生,追在我后面‘せんぱい’、‘せんぱい’的叫。你都不记得了吧。现在长大了,可没有以前有礼貌了!”

“怎么会不记得?”深田凉子低声道:“你看,换了个时间,换了个地点,我们还是又见面了。”她的语音轻柔,李士群几个,都要怀疑这还是不是常与他们打交道的那个盛气凌人的特高课深田课长了。平日所见的深田课长,可从没有用这么温柔的语调说过话。她的命令从来都是简短,有力,不容置疑,不准反驳。而今天这个深田课长,和气得不象话,站在荣梓义身旁,小鸟依人一般。几个人精似的旁观者,心里已经开始有了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