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捺钵王朝之辽景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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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海誓山盟

物宝天华的南京城是大辽万里江山中的最绚烂的花花世界,越是豪气干云的契丹武士越是对它的温柔富贵繁缛旖旎兴趣盎然心驰神往。当然对于大多数契丹人来说,那里的妖娆可望而不可即,消费更是一辈子也挣不到的天文数字。但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上层谁都不会错过在那里享受的机会。

延芳淀周围广阔,最近的地方距离南京城也有百里之遥。可是仍然挡不住驻扎在那里的王公贵胄文武大臣们抽空就去逛上一逛。就连低级武将也会偶尔去开开荤。他们不敢进高级的酒楼歌馆,只能去城边上的小饭馆和一些野窠子里解解馋。何况兵营中纪律严明,每周一天放假就是收拾营房洗涮衣服的时间,离开营房必须请假还要有充分的理由,否则不可能得到批准。

“你他娘的是不是被哪个骚娘们迷上了,又请假。好吧,看在你够孝顺的份上,早去早回。”右皮室第三营的营将萧大山笑骂道,准了手下第二指挥副使乌吉的假。

“我明天辰时之前保管回来。还请萧帅恩准。”乌吉插手行礼央告道。

“鸟个毬,得寸进尺了是不?好吧,就这一次,下不为例。滚吧。”

营中都是年轻的汉子,扎营的地方又大多是人烟稀少的大草原,带家眷随军的只是极少的高官,大多数将士都是三年一番,一直单身住在营房里。“当兵三年,母猪都像貂蝉”的话一点不假。士卒们上火发燥时只有靠说荤笑话过过干瘾。平头小卒们倒也能熬,主要是没有办法可想,当官的可就不会那么老实了。这是人之常情,守着南京这种繁花似锦温柔富贵的诱惑,谁也不能指望每个人都能清心寡欲或有足够的定力。在萧大山看来,推己及人,对指挥一级以上的军官,只要他们的要求不是太过分,总是要网开一面的。

乌吉一出营门就翻身上马,朝着城里奔去。结了冰的道路又湿又滑,他的马跑起来却矫健如飞。东北的城门安东门刚刚开启,守卫见是大营里来的武将问也不问就放他进去。

沿着东西大道径直来到柳荫坊,转过一个街口就到了一个小小的院门前。只见两扇清漆大门紧紧关闭。大门上一个窄窄的暗红色飞檐,檐下无匾,只在门框上挂一个清油木牌,上面凹刻着涂了紫色的“芸香院”三个劲秀楷书。乌吉将马在拴马桩上系好,上去“啪、啪”紧扣门环,一会儿门扇“吱呀”一声开了道小缝。看清来人后,里面的人二话没说就将门打开。乌吉一侧身就溜了进去。

这是一个不大的两进小院,收拾得干净利落。迎面一道青石影壁,上面刻画着花枝云纹。绕过小小的影壁,院子当中一条碎石甬道将十几步见方的天井一分为二。右边一个光秃秃的葡萄架,左边一株盛开的腊梅。地面上三季芳草覆盖,花开花落。现在是一片白雪衬托着艳红的梅花,天然一副雪梅图画。不长的甬道尽头是一排一明两暗规规整整的正房,院子的东西两侧各有三间厢房。一圈红柱绿栏的连廊将房间贯通起来。房间窗户上糊着淡绿色的新窗纱,门上垂挂着五彩珠帘。正房东阶下右转,隐约可见一座白墙青瓦的小小月亮门,那是通往后花园的小径。

这种独门独户的小院在柳荫巷里还有不少,它不同于热闹排场的花楼歌榭,别有一番幽静娴雅的韵味,专为迎合那些注重隐私和喜欢幽静的达官贵人、文人雅客们的喜好。这种院子一般都是一个姑娘为主角,最多还有一两个姐妹陪衬。这样独当一面的姑娘总要有她一技之长做招牌。或是姿色出众,或是有一项绝技,比如弹琴、吹箫或是唱曲等等。当然这种院子也有高低雅俗不同,从名妓行首到不入流的后辈参差不一。而这座芸香院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既不阳春白雪也不下里巴人的中等去处。

饶是中等,也不是下级军汉们光顾得起的地方。可是乌吉却顾不得那么多,他为了这个院子里的姑娘神魂颠倒,才来了三次就把两年积蓄的原来准备明年回乡娶亲的银子,还有向朋友借的钱全都扔在了这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开门的小龟儿跑去禀报过了,妈妈故意没有出来。乌吉大步如飞走到正房东窗下,轻轻敲了敲窗,尽量压低嗓门柔声道:

“芸妹,我来了,快开门。”

“呸,你昨晚怎么不来?”里面一个女子柔媚的声音传出来。

“实在是脱不开身,这不是一大早就请了假,飞也似地跑了来。今晚决计不走了,天塌下来也陪妹妹。快开门,想死哥哥了。”

乌吉柔声细语又是赔罪又是央告,这种腔调要是让他的部下听见都得肉麻死。

“吱”地一声,门从里面打开。

“进来吧。看冻坏了。”女子的声音道。

乌吉伸出大手一把撩开珠帘和棉障,一头就钻了进去。

“别像猴急似的。我叫丫鬟打水来给你洗洗,吃点东西,还有一天呢,慌个什么!”随即,女人嗤嗤的笑声传了出来。

“不急,不急,洗也不急,吃也不急,先让哥哥好好给你赔罪补上昨晚的错。你嫌我脏,弄脏了回头咱们洗个鸳鸯浴。”男人喘着粗气涎笑道。

日上三竿,红红的阳光透过窗纱照亮了房间。房间里已经重新收拾过,靠北墙的雕花红木床上被褥整齐叠好,粉红色的鸳帐用黄色丝绦在两边高高挽起。地上洒过香水扫静,重新换了干净的地毯。靠窗的暖炕上铺着厚厚的锦褥,当中一个红木炕桌上摆着八样点心两盏香茶。一对男女纵情欢愉之后,洗了澡,换上柔软干爽的家居衣服,隔着矮几相对而卧,一边休息一边品茶吃点心。

这份惬意乌吉是第四次享受了,以前二十五年的人生简直都是白活了。为了这种销魂的日子他宁可死在这里。在到这里之前他当然不是不知肉味的童子,但是那些野燕流莺和这芸妹妹比起来简直就像风干的老牛肉比肥羔羊。在这里他才懂得什么叫神仙一样的日子。

“乌吉哥,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仍在这个销金窟里。这样下去怎么行?”芸儿柔声道。两个人刚才已经说尽了那些卿卿我我的废话。她现在说起放在心里的正经事来。

芸儿姓贺,今年二十二岁,随的是妈妈的姓氏。她生在院子里,不知道父亲是谁。妈妈没有其他谋生之道,用一辈子的积蓄买了这个小院子。在这里一边操业谋生,一边从小教女儿弹唱歌舞和服侍男人之道。等到妈妈年老色衰,她便顶起了门户。妈妈是个美人儿,女儿也生得身姿婀娜相貌秀美,而且更加聪明乖巧。换了门牌之后恩客不断,母女穿金戴银吃喝不愁。可是谁都知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做这行的更有别人难以体会的深切忧虑。

芸儿对这个男人的态度很矛盾。说是动了真情,以身相许,还谈不上;说是逢场作戏,就为了钱,也早都过了那个阶段。这个男人虽然粗鲁,但是对她一片痴情,直率真实,身体强壮,相貌英俊。要是能再升上几级,做了高级武将,跟了他也未尝不可。可是现在他就难以为继。这几天她想来想去,好心想劝这个年轻军汉以后别来了,别为了她花光了积蓄再欠一屁股债,最后被妈妈赶出去。但又实在有些舍不得。心里乱糟糟的,就想着要问一问乌吉到底是怎么想的。

“妹妹说这话说明对我是真心。你要是不嫌我是个粗人,你就等着,我早晚娶了你。”

“说什么谁嫌谁。什么粗人细人,到了我们面前都是一样。会做官又怎样,那些老色鬼皮松肉囊的叫人恶心。会吟诗作赋又怎样,风流才子脱了衣服也是一副馋鬼相。最糟的是那些半瓶子醋,摇头晃脑,做的诗连我们都看不下去,让人喷饭。倒是乌吉哥,英雄少年,实实在在。可是你让我等你,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你一个副指挥使,哪有什么钱,这里再来上几次连骨头渣都没了。不要怪妈妈认钱不认人,日子总是要过的。”芸儿平静地说道。

“芸妹,只要你心里有我,哥哥拼死给你挣一副凤冠霞披回来。而且不会让你等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