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是一片深沉的云气，没有声音，没有风的流动，没有任何生机，只有一片死寂。
连在其中飘然前行的程夫人和楚离月都仿佛成了这片死寂的一部分。
周围的云气厚重，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阴冷死气，和她们两个体内散发出来的气息相互呼应，连接成了一个整体。
程夫人抓着楚离月的手奋力向前，拨开沉重的云雾，向着最深处前进。
四周越来越黑，没有一丝光线，没有一点声音，就连楚离月的神识范围都大大缩小了。
如果不是程夫人始终拉着她的手，楚离月都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这是灵云的核心，被称为‘混沌’。”程夫人的声音像是从神魂中响起，直接传送到了楚离月的脑海中。
似乎感觉到了楚离月的诧异，她轻轻说道：“在混沌中的灵族，因为同根所出，就会形成一种特别的联系，能够在神魂中进行沟通。”
越向前走，身边的黑暗就越是深沉。而在黑暗之中，楚离月却能感觉到，仿佛有什么存在。那是介乎生死之间的感觉，似乎沉睡，又似乎苏醒；似乎死去，又似乎仍旧生存着。
程夫人将楚离月向前推了一把，正正撞入楚离月感觉到的那个存在之中。
一种无形的力量从上到下扫过楚离月全身，楚离月感觉到全身僵硬，然后被巨大的力量向前一推，整个人就坠了下去。
同时，在她的脑海中，响起了一个深沉却带着笑意的声音：“别忘了快点把东西给我送回来。”
华歌远！
华歌远就在混沌之中？他就是那个刚才给楚离月一种奇怪感觉的存在吗？
楚离月来不及多想，就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猛然抬头，感觉到温暖柔顺的毛发擦过自己的面颊，而自己的身子却正蜷缩在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里。
【清辉！】楚离月看见了巨大的黑色巨兽正将自己抱在怀里，用保护性的姿势拥着自己，立刻明白了自己回来了。
【没事吧？】金焰在头顶聚合，照着下方的黑色巨兽以及怀中的黑衣女子。黑色巨兽体型庞大，气势凶残，可是那双漆黑的兽眸里，却满是关切和温柔。
楚离月缓缓坐起身来，看了看四周，发现他们还在星海殿前的树林中，周围一片安静。
她长长出了口气：【这里有华歌远设下的阵法，我方才神魂离体——呃，是不是方才？】
说到这里楚离月才想起来自己这番经历可不只是方才那么短的时间，不知道清辉等了多久，有没有忧心如焚。
谁料到清辉却点头道：【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发现楚离月神魂离体，就猜到她一定是中了什么设计。
只是这种遭遇在这座陵墓中是十分常见的，有的是因为迷离空玉草这一类能够致幻的药物，有的则是因为触动了某种阵法或者机关。
因为楚离月肉身反应并不激烈，呼吸平稳，如同睡着了一样，而且清辉和楚离月之间的神魂契约并未传来危险的感应，所以清辉选择变大将她护在怀里，等待事情的下一步变化。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楚离月就醒了过来。
一听说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楚离月十分吃惊。
难道在华歌远的阵法或者暗族的领地里，时间流速和人族世界不同？
【怎么？你经历的时间很久了吗？】清辉对此并不陌生，他提示道，【单纯神魂的感觉和肉身中神魂的感觉，是不同的。】
神魂经历了很长时间很多事情，对于具有肉身的人组来说，可能只是一瞬间，也可能已经是千万年。
这个问题楚离月暂时不准备和清辉讨论，她想要告诉清辉的是：【我见到了华歌远和定海峰，还见到了孟千凝、阿含树……】
在清辉惊讶的黑眸注视下，楚离月将她所有的经历毫不隐瞒地讲了出来。
听说华歌远居然对海音帝君有着那种心思，清辉的毛毛脸简直要扭曲了，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楚离月觉得自己听到了清辉三观碎裂的声音。
过了好久，清辉才吸着冷气说道：【是这样吗？难怪每次师尊给我什么好处的时候，大师兄的表情总是很奇怪，又像是高兴，又像是委屈的。】
他迅即明白过来：【他，大师兄他不会以为我和师尊有什么吧？呸呸呸，什么话都能乱说吗！他喜欢的就以为别人也喜欢吗？我怎么可能对师尊有那种亵渎的念头！】
说到华歌远暗恋海音帝君时，清辉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可是一说到他被华歌远怀疑有这种念头的时候，清辉的语气简直是嫌弃致死。
在他心里，师尊海音帝君就像是他的亲生母亲一样，他怎么可能产生这种想法！
楚离月趴在他软软的肚皮上，伸出双手揪住了黑虎嘴边的软肉揉搓起来：【那你对谁有这种念头？啊？小师妹？还是慕清溪？】
黑虎用粗大的前肢护住楚离月的身躯，从容回答：【当然只对你一个人有这种念头。】
他十分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说了小师妹喜欢的是大师兄。唉，其实吧，大师兄不要老盯着师父，多和小师妹相处一下，也许就会改变主意啊。毕竟小师妹和师尊还是有五六分相似的，只是师尊冷漠刚硬，小师妹就柔软多了。】
这么一想，大师兄的审美口味确实很独特，宁愿放弃暗恋他的柔软可爱的小师妹，去苦苦暗恋冷硬孤傲的师尊，是不是有些特殊的爱好？
楚离月真的要笑了，你是有多迟钝啊，情商低到脚脖子了吧？到底孟千凝喜欢的是谁，你怎么到现在都弄不清楚啊！
她揪住了黑虎脸上的毛毛转了一圈：【笨死你了。孟千凝看见你和慕清溪滚床单，眼圈都红了，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华歌远说要叫你来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根本就不想见你。你说她到底喜欢的是谁？】
黑虎连忙举起了一只前爪：【离月，我发誓，我从来没跟慕清溪有过什么瓜葛，更没有和任何人滚过床单！】他向前探了探巨大的头颅，用舌尖轻轻舔了舔楚离月的手心，【而且，我只想和你滚床单。】
【滚！】楚离月一巴掌糊在了他的老虎脸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黑虎摇着尾巴腆着脸凑了过来：【好，不过现在不行，等我们回去了就陪你滚。离月，你且忍忍。】
楚离月忍无可忍，骑在他身上把他暴揍了一顿。
【你是真蠢还是假装的？】楚离月按着黑虎的脖子晃了起来，【孟千凝喜欢的明明是你！】
【绝不可能！】清辉断然否认，【我亲眼看见小师妹在大师兄背后偷偷看着他的眼神，特别复杂，但是绝对是深沉得不得了的感情。】
他振振有词地说道：【我猜是因为她暗恋大师兄，却又发现大师兄暗恋师尊，所以又是嫉妒又是痛苦又是愤怒又是不甘……】
楚离月打断了他的话，真不明白他什么时候这么能抒情了：【我就跟你说吧，设计你和慕清溪滚床单的多半是华歌远……】
她还没说完，黑虎就再次强调：【我没有！】
【好吧好吧，让人假冒你和慕清溪滚床单的基本上能够确定就是华歌远，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孟千凝亲眼看见这一幕，对你因爱生恨，好挑唆她之后帮着华歌远一起对付你。】
【所以，后来孟千凝才会在关键时刻诱哄你让你变成黑虎的样子，在人族战胜兽族的周年纪念日庆典中，在这个具有特别意义的时刻，让那些对兽族恨之入骨的修者看见你的真实身份，让你身败名裂，从人族最伟大的英雄之一，一变而成为人族叛徒！】
【这个大致的思路你不否认吧？】楚离月问道。
黑虎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基本上就是这样。】
【所以啊，为什么孟千凝看见你和别的女人滚床单就会这样恨你？为什么华歌远认为让孟千凝看见你和别的女人滚床单就会成为他的帮手？】
期间，黑虎不停在一边强调：【不是我，不是我！】
楚离月一巴掌按在了他的耳朵上：【听重点！】
【可是我觉得这就是重点啊。】黑虎委屈地辩解。
【你是故意的吧？】楚离月露出了狰狞的表情，两只手猛地捏住了黑虎的两只耳朵，轻轻地揉搓起来，【故意打岔是吧？故意转移注意力是吧？】
黑虎露在外面的两只兽耳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使劲地抖动着想要挣脱楚离月的魔爪，可是却徒劳无功。
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黑虎两只前爪拼命地去抱自己的耳朵：【我错了我错了，认输了认输了。】
楚离月这才满意地放开手：【知错就改，知道了吗？】
所以定海峰上师徒四人，大师兄暗恋师傅，小师妹暗恋小师弟，师傅和小师弟则心无旁骛；大师兄以为师傅喜欢小师弟，小师妹以为小师弟喜欢别的女人，于是在师傅战死之后，联手对付小师弟。
于是小师弟就不明不白地被坑死了，还被分成了无数份，镇压的镇压，瓜分的瓜分，下场凄惨。
而大师兄如今却可能成了暗族的天帝，小师妹也许已经化作一缕孤魂，小师弟却始终没有丧失神智，从陵墓中走出去，现在又走了回来。
命运的手，有时候真是让人无法防备，完全不知道下一刻钟，牠会把你拨弄到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