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江湖梦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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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冬芷

白衣胜雪,美人若离。

一别七年,记忆犹在,光影交织,如潮水涌来,一幕幕重现:七里镇长街上不算愉快的初见、七里亭外联手擒住淫贼花无心、齐云山下虔诚地掩埋尸骨、山神庙里不顾危险的舍身相救、武林大会前夕的传信与提醒……

那日林中一别,便再未见过。

白玉笙仍记得虞若离离开时的背影,憔悴之余,显得尤为清瘦,但她脚步沉重,一步一步,消失在那片藏身密林。当他知道那个将多数江湖客引至七里镇的假白玉笙正是她时,他曾回过七里镇,可那时的她早已回巫山受罚。

面壁七年,从未下山。

记忆无多,她却是他在江湖上唯一的朋友。有朋自远方来,本该欣喜,本该浅笑,本该敞开心扉的叙旧,却各自沉默,沉默在风里,沉默在人声里,沉默在灯火通明的十涧湖畔……

故人如故,故事如故。

七年前的他们便是寡言少语,各自沉默,各自心知。

白玉笙未曾想到会在此夜黑风高的十涧湖畔与虞若离重逢,虞若离亦未曾想到她用七年时间忘掉的记忆却在看到白玉笙的那一刻悉数找回。白玉笙在回忆关于她的往事时,她却在回忆关于白玉笙的往事。

往事如烟,萦绕心前。

原来忘记并非真的忘记,只是短暂的不愿想起。

夜已过半,人声鼎沸,留给他们回忆的时间并不多。在最后一组决出胜负之后,天元阁负责此次登岛的护法使者冬芷示意众江湖客安静,于是人声戛然而止,唯风声荡漾在灯火通明的十涧湖畔。

冬芷立于舫首,美艳动人。

抬眼望去,白玉笙总算注意到那位被称作天元阁护法使者的冬芷。传闻天元阁有四大护法使者,分别是春芙、夏蓉、秋蘅、冬芷,皆为绝世美人,位居副阁主傅青山之下,冬芷便是其中最年轻的护法使者。

细瞧之下,白玉笙竟觉冬芷有几分眼熟,尤其她的眼睛极为空灵,竟似在何处见过。但他重出江湖,见过的人并不多,若是在七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则已往事不可追溯。如此一想,他只得回到现实,回到冬芷的发言上。

冬芷道:“胜负已分,十位获胜者请出列。”

话音一落,一众江湖客之中便走出八人,有剑客刀客,有男人女人,更有赤手空拳者,白玉笙不认识他们中的任何一位。他认识的江湖客并不多,或曾听说过名号,却大多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冬芷数来数去,只有八人,遂道:“还有两位获胜者是谁?”

有江湖客回道:“有一位获胜者大战三百回合,总算战胜对手,却在对手倒下之后仰天长笑,竟是活活笑死。”

冬芷道:“另一位是谁?”

白玉笙听罢,不禁看向虞若离。虞若离独立人群之中,永远引人注目,不涴尘埃,如立于高山之巅,众江湖客皆为仰望。她在看一眼白玉笙后,缓缓走到前列,走到一个更为醒目的位置。

百盏明灯,映得她宛若惊鸿,如仙下凡。

一众江湖客皆怔怔看着,继而盛赞其绝美容颜,尤其是她的手下败将,在领略其高超剑法之后,更是五体拜服,惊叹不已。有些武功弱的江湖客,明知不是她对手,却甘愿剑下受辱,只为博美人一笑。

美人胜到最后,却始终冷着脸。

如盛放在冰雪苦寒之地的莲,如翩舞在寂寞神女峰上的仙!

白玉笙正盘算着如何登船,冷不丁自身后跑出一人敲他的肩,可等他转身相望时,那人已蹿至他身前。他只得回首看向身前,却发现易筱君正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瞧着他,瞧得极仔细,似生怕他溜掉。

易筱君道:“你果真会来。”

白玉笙道:“我却没想到你会来。”

易筱君道:“你想不到的事有许多,喔……让我猜猜看,你一定在想如何能够登上这艘船。”

白玉笙道:“你有办法?”

易筱君道:“有,自然有的,否则我便不会在此吹着冷冷的风。”

白玉笙道:“说来听听。”

易筱君道:“在说之前,我却想听听你与那位美人姐姐的故事。美人姐姐可真美,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有她美的,我若是男人,一定娶她,在场所有人皆在看美人姐姐,却唯独你的眼神不同。”

白玉笙道:“是你自己眼神不好。”

易筱君道:“你敢说我眼神不好,等救出燕姐姐,我亲自问燕姐姐去,顺带告你的状,让燕姐姐替我主持公道。”

白玉笙道:“你真想救依依?”

易筱君道:“想,自然想的,否则我便不会在此吹着冷冷的风。”

白玉笙道:“那就别废话。”

言语之间,冬芷已交代完毕,让获胜且活着的九位江湖客一一登船,而那些未能如愿的江湖客已走去半数,剩下半数无不羡慕地看着那些登船的江湖客。当然,他们的目光最终都落在虞若离身上。

虞若离走在末尾,却是回首看向白玉笙。

她没有跟白玉笙打招呼,自始至终未语一言,只是静静看着,看他的举止,看他会如何登船,看他与一旁的易筱君对话。隔着数丈,且有风声人声相杂,她听不到他俩的任何对白,只看到易筱君在笑。

一个一个,登上画舫。

白玉笙瞧在眼里,自然没功夫陪易筱君胡扯。但他自己尚未想到周全计划,只得问易筱君的方法。

易筱君道:“好吧,跟我走,我带你上船。”

话音一落,她果真大摇大摆走向虞若离,走近那艘灯火通明的画舫。白玉笙不知其意,只得紧紧跟着她。但他的脚步有些沉重,踩在暴雨后的湖畔草地上,虽落地无声,内心却已波澜起伏。

走近画舫,便等于走近虞若离。

虞若离眼瞧着白玉笙朝自己走来,便不再看,专心走脚下的路,一步一步,登上画舫,继而由舫首走向舫尾,消失于一众江湖客眼前。江湖客们眼瞧着虞若离消失,皆如梦初醒,瞪着即将登船的易筱君与白玉笙,竟是涌至舫前,显然知道易筱君与白玉笙并非获胜者。

不是获胜者的他俩想要登船,便是破坏规矩。

一时间众江湖客皆刀剑在手,誓要讨回说法,更有甚者已逼近画舫,想要强行登船。

冬芷瞧一眼易筱君,复瞧一眼白玉笙,似有深意地朝白玉笙点头后,竟是恭请他们上船,并示意一众江湖客安静。但江湖客已如炸开的热锅,吵闹之声竟是难以平复,直到冬芷一脚踢飞一名靠近画舫的江湖客,方才安静下来。

虽是安静,却皆握紧刀剑。

冬芷镇定自若,面朝一众江湖客,解释道:“诸位安静,这两位并非夺剑之人,与那十位获胜者无关。”

江湖客一齐嚷道:“他们是谁!”

冬芷指向易筱君,解释道:“这位青衣姑娘是副阁主之妹,在我天元阁来去自如,不受约束,这位公子嘛……”言语之间,她却看向白玉笙,待沉默许久,方接着道:“这位公子可不是一般人,我劝诸位最好不要知道他是谁。”

此言一出,无疑在掩饰白玉笙的身份,更勾起一众江湖客的好奇。于是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湖畔,复如炸开的热锅,吵着闹着要冬芷介绍白玉笙,仿佛只要不介绍,便不放画舫船离开湖畔。

白玉笙瞧在眼里,复瞧向易筱君。

易筱君却不顾一众江湖客的吵闹,拉着白玉笙往舫尾虞若离的方向走。

冬芷并不阻拦他俩,却指着白玉笙的背影,解释道:“这位公子可不是一般人,正是无影剑的主人白玉笙,此番他受邀来到天元阁,是要守护他的剑。诸位只有战胜他,方可最终夺得无影剑。”

众江湖客听罢,皆怔在当场。

白玉笙亦是些微一怔,但思量之间,便在所有舫上、舫下江湖客的注视下走进舫身,消失于舫首。自跟在易筱君身后登上画舫起,他便觉察到异样,尤其冬芷看他的眼神,使他隐隐感到不安。

一个陷阱,正等着他。

但他已无路可退,唯有一步一步,去往他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