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大宋武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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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0章 拖垮战事

月光皎洁,夜色如朗。

赵汝愚离开重华宫,不停催促着轿夫加快脚步,一回到相府之后便立刻直奔后堂,直到关紧了所有门窗,他才瘫坐在太师椅上,长长叹了口气。

赵扩猜得一点没错,他之所以急着将李仲飞推出来,确实不敢再拖延战事,但赵扩、韩侂胄、李仲飞三人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今夜执意面圣,一开始其实并非为了增援武夷山。

一口浊气尚未吐尽,房门又被推开,赵崇宪闪了进来,满脸紧张地问道:“父亲,事情办得可还顺利?圣上是否雷霆震怒,已下旨将韩侂胄拿办了?”

“一言难尽啊!”赵汝愚示意重新关好房门,唉声叹气道,“若非当时临机应变,恐怕现在身陷囹圄的便是为父了!”

赵崇宪脸色一变,探头在门口张望了一番才关上房门道:“难道李仲飞来府上搜查翻天印的线索,真的出自圣上指使?”

“为父哪有机会问及此事啊!”赵汝愚吃力地站起身,在八仙桌旁比划道,“你是没见,为父到得重华宫淑华殿时,竟看到太皇太后、圣上、皇后、贵妃正与韩侂胄、李仲飞同桌而坐。嗯……当时圣上就坐这,太皇太后坐这,李仲飞坐这……”

随着他一一指出众人座次,赵崇宪不由目瞪口呆、冷汗直冒:“父亲,这……这……圣上这是将韩、李二人当成了自己家人了啊?”

“你说,那种场合之下,为父还怎敢胡乱说话?”赵汝愚叹道,“宪儿,你速去铁将军府上,就说原定计划全部取消,让他静观其变。”

赵崇宪怔了怔,急道:“难道真没有办法了吗?”

“没了,没了,动不得了!”赵汝愚颓然道,“国祚动荡时期虽有过君臣对饮的先例,但何曾听说外臣与后宫娘娘同坐谈笑?为父原以为圣上厚待李仲飞是想借助他背后的势力,而如今看来,其中远不止此。唉,是为父唐突了!”

赵崇宪将赵汝愚扶回太师椅安坐,不解道:“那父亲是如何脱身的?无故闯宫罪责甚重,何况父亲还是入夜后去的重华宫后宫。”

赵汝愚沉声道:“为父无奈,只能将武夷山战事和盘托出,并请圣上速发援军。”

赵崇宪惊道:“如此一来,恐怕刘阳明性命不保啊!”

“不然又能如何?”赵汝愚忿忿道,“我们在军中可用之人本来不多,尤其李仲飞公然倒向韩侂胄后,为父便全力拉拢刘阳明,希望此人能以战功晋升高位,做玉笏门的强援。谁知此人太不中用,两千铁甲龙师竟对付不了区区一伙山贼,如今还把崇安城给丢了。”

赵崇宪咂咂嘴,苦涩道:“就算刘阳明是块烂泥,永远扶不上墙,可总比用无可用强吧?何况父亲若是真要将其舍弃,孩儿担心他会反咬咱们一口。”

“这一点为父自然想到了。”赵汝愚叹道,“方才为父据理力争,圣上已允准刘阳明留在崇安,戴罪立功,希望此人能明白咱们的一番苦心。”

赵崇宪想想觉得父亲的话甚是道理,便将刘阳明抛去了脑后,问道:“那父亲这次举荐谁为主帅?”

“还能是谁?”赵汝愚没好气道,“李仲飞。”

赵崇宪怔道:“父亲不可啊!李仲飞无论武功、谋略还是威望均可以胜任,有他出马必能大获全胜,岂不是更加助长了韩侂胄一党的嚣张气焰?”

赵汝愚苦笑道:“你有所不知,为父若不提他,圣上便让你去了。”

“圣上怎会想到孩儿?”赵崇宪惊喜交加,忍不住声音高了些,“即便孩儿领兵,对玉笏门而言也比李仲飞要强吧?父亲为何不允?”

“你还真愿去啊?”赵汝愚愁道,“你若挂帅,用哪路人马?龙师已疲,豹虎二军岂能听你的调遣?一旦战事再陷泥潭,韩侂胄恐怕真敢拿你我父子二人的人头去祭他北伐大旗!”

赵崇宪不以为然道:“父亲难道忘了?淳熙九年,父亲曾任福建军帅,横扫东南蛮夷,至今仍有许多旧部留在龙腾厢军,福建路都统制皇甫斌便是其中之一。另外,朱老夫子也回了武夷山精舍吧?有他们相助,孩儿何愁大事不成?”

“其中变数太多,为父不能拿你冒险。”赵汝愚摇头道,“况且让你带兵是韩侂胄最先提议的,保不准他憋着什么坏呢。”

他顿了顿又道:“圣上本意让李仲飞北上淮西,是为父以辞官相挟,才迫使圣上答应李仲飞暂不出任无为军节度使。”

赵崇宪恍然大悟,赞道:“李仲飞不过江北上,圣上便不会立刻发起北伐,圣上急于北伐,定不会放李仲飞南下,而只能应允父亲辞官之请,我们便可以按原定计划号召天下士林大干一场。父亲无论进退都可居于不败之地,妙计啊!”

“没这么简单,就算圣上看不透,韩侂胄也会百般阻挠。”赵汝愚毫无喜色,忧心忡忡道,“今日虽暂缓了北伐愚举,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韩侂胄一日不除,大宋一日不宁,真真气煞为父了。”

赵崇宪却不似他这般忧虑,凑上前神秘一笑道:“父亲无需烦恼,今日韩侂胄虽仗着圣眷正隆躲过一劫,但孩儿还有一计,可使李仲飞深陷武夷山,令北伐之日遥遥无期,甚至最终化为一句空谈。”

“有何妙计,快快……”赵汝愚话到一半,突然扬起嘴角道,“宪儿别说,先让为父猜一猜。”

赵崇宪知道父亲已然猜到自己心中所想,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赵汝愚呵呵一笑,已没了先前颓废,清清嗓子道:“刘阳明求援甚急,李仲飞应该这两日便动身南下,但两万豹卫的粮草用度如何供应?所以为父认为李仲飞必亲率大军先行,一面让朝廷加紧调集军需,一面令沿途州府提供应急粮饷。我们只需暗中做些手脚,一旦军需难以接续,李仲飞必定进退维谷,还谈何一战成功?”

“孩儿正是此意。”赵崇宪抚掌笑道,“区区山贼不足为虑,之所以数年未尽,一是辛弃疾以匪治匪,从未下死力剿灭。其次便是当地厢军养匪自重、中饱私囊。我们等李仲飞被拖得精疲力竭、威信尽丧之后,再向圣上建议临阵换将,用我们的人一举平定山匪。”

赵汝愚喜不自禁,起身在房中接连转了两个圈,忽又沉声道:“此事要做得隐秘,万一走漏风声,可是抄家灭门的重罪!”

“父亲放心,李仲飞出发之日便是孩儿南下之时。”赵崇宪冷笑道,“父亲携五州精兵之威、仗力敌赵晋大军之势,在东南诸路岂是李仲飞所能比拟?”

看着自信满满的爱子,赵汝愚欣慰道:“以前你沉迷办案推理,执意做一任推官,为父还以为左道旁门,进不了朝廷中枢。想不到今日派上用场,是为父小瞧你了。”

“不瞒父亲,孩儿惭愧。”赵崇宪脸红道,“其实这些话都是铁将军教给孩儿的。”

赵汝愚惊道:“莫非他已料到今日宫中之事?”

“不是,他只不过先前与孩儿商议时,将各种可能出现的变数都做了番预料。”赵崇宪得意道,“父亲,此人大才,当初依附于赵晋帐下之时,便曾经数次几乎当着李仲飞的面杀掉圣上,今为我们所有,实乃如虎添翼啊!”

赵汝愚闻言哈哈大笑,笑声震耳欲聋,将多日来的阴郁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