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来不及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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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对手

像一面迎风的墙,他的对面总是有很多对手,明的,暗的,男的,女的。

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他似乎总是胜利者,和他一起前行的人,不断被他抛在身后,望着他矫健的步伐,叹息,尔后愤懑,尔后痛恨。

一场颠覆他的阴谋就是在这些痛恨积攒了许久后产生的。

阴谋当然不是一天形成的,他知道。

他站在窗前,冷冷一笑:来吧。

于是,他和那些阴谋的制造者,一起等待着这场阴谋造成的后果。

第一天。他按时出现在他该出现的地方,喝过一杯咖啡后,他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和以前任何的一天一样,早上十点钟的时候,他会站起来,随着音乐做一套自己编的健身操。二十分钟后,他大汗淋漓,洗洗脸,继续工作。中午吃统一的盒饭,休息三十分钟,接着做下午的工作。下班的时候,他微笑着和大家打过招呼,然后沿着那条固定的线路,回家。阴谋的制造者,一无所获。

第二天。他在办公室稍坐片刻后,接了一个电话便带上门出去了。他来到火车站,接了一位客人,带客人一起回到单位,召开会议,讲话。声音依旧铿锵有力,思路清晰,言简意赅,很像一个派头十足的电影明星。仔细辨别,他的声音、神情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难道他就没有意识到渐渐迫近的危险吗?

第三天。天阴得厉害,秋天似乎提前到来了。风卷着刚落下的黄叶,在空中制造出一片混乱。他准时出门,先开车送女儿上学,在车上和女儿亲吻告别,看着女儿走进校门,他才离开。接下来他要去参加一个活动。活动结束,照例是酒会。他端着高脚的酒杯,和熟识的朋友碰杯,间或聊几句,开个玩笑。中途,他接了一个电话,似乎是件急事,他的眉头皱得厉害,表情严肃。可只那么几分钟时间,一切都过去了。他就恢复了谈笑,恢复了自如。真让人失望!

时间好像被装上了减速器,脚步突然放慢了,慢得让人窒息。

等待看他轰然倒下的人们,从没有觉得时间如此难熬,他们急切地想看到这个人败下阵来,看着他失魂落魄,看着他哭。这样,他们才可以仰天长笑,把多年积攒的阴郁吐个干净。

可是,他怎么就没有反应呢?难道他没有嗅到风雨欲来时空气中弥漫的泥腥味道?没有预料到足以让他无法承受的打击?不会啊,他不是如此迟钝的人,以他的智慧,他应该早在一切开始之前就预料到的啊。这让那些阴谋的制造者百思不得其解。

十天过后,他的生活,他的工作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的妻子、女儿也没有发生变化。他们照例在周五的晚上一起出去聚餐,在那条食街上挑一家特色饭店,一家人开心地吃上一顿。然后到电影院门口看看有什么新的电影,要么一起进去看场电影,要么一起散步回家。女儿在他和妻子中间,一只手挽着他的胳膊,一只手拉着妻子的手,缓缓地走。看着就让人嫉妒。难道他的妻子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一个月后,他依然不动声色。那个阴谋已经运作到他的上司那里。上司摔了心爱的紫砂茶杯,骂了一连串的脏话。那些人以为,上司的举动肯定会很快地影响到他,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可是,他好像根本没听到这些消息一样,依然按照自己的轨迹,不紧不慢地行走。

那些人按捺不住了。好,再等一个月,就一个月。

又一个月过去了。他照例喝他的咖啡,做他的健身操,送孩子,吃饭,看电影。他没有任何异样,一切看起来似乎比以前更好。

那些人受不了了。他们不能容忍一个人面对即将到来的沉重打击依然如此从容,不能容忍一个人始终保持如此好的状态,他应该灰心丧气才对,他应该手足无措才对,应该一蹶不振才对。但,一切怎么都颠倒过来了?他们想不通,无论如何想不通。

第三个月的一个早晨,这个阴谋造成的后果终于显现了:一张措辞严厉的书面批评,还有警告。他看过,一笑,然后存入身后铁皮柜中的档案盒。他知道,这一页纸,和那个酝酿了三个月的阴谋,就这样过去了。

按说,那些阴谋的制造者们看到这个结果也应该高兴的,毕竟,这对他也是个打击啊。但他们却笑不起来。

就在三天前,他们中的两个,因为实在忍受不了他的没有任何反应,忍受不了长期等待的痛苦煎熬,从十七层楼上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