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瑾去洗手间的空档内，我弓着身子，把下巴落在桌面上，悄声问正端起白瓷杯悠然喝咖啡的莫清晓：“哎哎，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到底什么事啊？”
她抿了一口，才不急不慢把手里杯子搁下，嘲讽道：“我还以为你只顾着和你的女神约会，没心思理我呢。”
醋味浓烈，我赔笑：“你也是我的女神啊。”
“也？——”莫清晓就像是黑暗中机缘巧合踩到倒霉老鼠尾巴的猫一样，抓住了我的语病，嘴角掀起一抹得意，又有一丝恼怒，把这一个字拖得长长的。
冷汗从鬓角流下，我哆哆嗦嗦，慌忙解释：“口误口误！”
“心里话。”这话却不是莫清晓说的，而是来自苏茉的发言。丫头的语气漠然，如同旁观者发表的见解，不含感情。
我恼怒侧首望她，丫头丝毫不惧，侧颜静好，拿眼角余光瞅我一眼，然后直接无视。
“你干嘛老拆我台？”我怒问。
丫头这才仰首瞪我，理直气壮道：“我说的是事实！”
“什么事实？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我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质问她：“奇了怪了，我到底哪里招你惹你了，非和我过不去，火上浇油难道会让你很开心吗？”
忍无可忍，我终于被她吃了火药一样的言语给点炸了。甚至没管莫清晓还在这里，便对苏茉发了火。
丫头也不是好惹的，哪是许瑾这般好相与的软妹子，先是愣了愣，继而恼怒更甚于我，凶道：“对，我就是开心，怎么了，你就是花心，就是渣男，凭什么不让我说！唔唔——”
我捂住她的嘴。因为她方才的咆哮，已经吸引来了很多周围好奇的目光。
“行了行了，算你狠！”我压低了声音，无奈宣布退败。好男不和女斗，更何况对方还是苏茉，我左右是讨不到好，也就作罢。
“哎哟！”
一阵剧痛自手掌传来，丫头居然咬了我。听我惨叫，她才恨恨松口。
之前的气还没消下去，这一口真是火上浇油了。
正想还以颜色，抬起手，还没落下，却见到她倔强仰首看着我，眼眸里亮晶晶闪烁着星光，咬着下唇，完全一副委屈到不行的小模样。就好像在说“你打啊，你舍得吗”。
我的心当时就软下来，所有火气刹那间烟消云散，甚至产生了给她赔罪道歉的念头。
妈的，苏城，你可真贱啊！我在心里这么默默评价自己。臭丫头不过是感觉受了点委屈，可明明一直吃亏的都是你自己啊，怎么你就对她这么心软呢？
暗叹了口气。要我对苏茉发火，果然还是做不到啊。
内心里，总觉得是我欠她的……
莫清晓手托香腮，在对面默默看着我俩，嘴角勾起浅笑。
“你笑什么？”我心疼地摸着自己手背上的伤痕，拿白眼嗔她。
“笑你傻，一点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她回答说。
我狐疑地看看她，又转头看看苏茉。丫头此时侧身望向橱窗外的风景，就好像身处另一个世界，完全没有听到莫清晓的话。
可从玻璃窗那淡淡一层反光的镜像中，我和她还是四目交汇。眸子对上的一瞬，她慌乱而快速地挪开自己的目光。
女孩子的心思？
不好意思，我确实不懂，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一个要争风吃醋，另一个拼了命地拆我台。完全无法理解你们女孩子的思维逻辑好吗？
莫清晓静静瞧着我，皓齿明眸，眼波流转，轻叹一声：“唉，傻子……”
………………
许瑾没大会儿就回来了。
之后，我们并没有在此久坐，莫清晓来了，自然不会再给我和许瑾独处的机会，我就更不敢有这样的奢望了。
闲谈了一阵，我们都有意避开所有可能涉及感情问题的对话，谈了谈计划案的事。比赛结果预计在十月中旬就会出炉，我和赵羽哲的胜负便会有一个结果。
说起此事，我和莫清晓都沉默。因为我们心里清楚，无论此事胜负，流羽都不会再存在了。我大可以把这个位置让给别人，流羽会继续存在下去，但“我们的流羽”，确实已经没有了。
我心念一动，莫清晓说她累了，所以想要放手流羽，而现在我和她的关系已经确立了大半
莫清晓挽住许瑾的手臂，亲亲密密的，两个好看的女孩子机会贴在了一起，如同孪生姐妹。莫清晓提议道：“我们去逛街吧！”
正是秋冬换季的时节，许多人都在筹备今年的冬装，我身边的女孩子们也不能例外。买漂亮衣服的诱惑力，再加上也没有合适的理由留下，是以，许瑾很快就被莫清晓说动了。
许瑾无奈看了我一眼，意思是，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要跟我说，但确实没办法拒绝她。
我对她们摆摆手，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不用管我，我自己也有事要做。”
莫清晓笑道：“呸，真不要脸，谁要带你去啊，自作多情！是吧，许瑾？”
她这一问看似漫不经心，在我看来，却是故意的试探。
许瑾只微笑，却不置可否，说：“清晓，你真的不想带苏城去吗？”
事实也是如此，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莫清晓看着许瑾，笑意不觉稍稍敛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反正我是不想的。”莫清晓很是无所谓地回答。虽然知道她多半是死鸭子嘴硬，可我还是觉得伤心。
“是嘛。”许瑾笑意恬淡，不多说什么。
两个女孩子一个笑得比一个甜，手挽手，亲密无间，宛若一对下凡的天使闺蜜。可只有旁观的我知道，这两位哪是什么小天使啊……
莫清晓是觉得我心里还有许瑾，并且许瑾搞不好会因为“吊桥效应”而真的爱上我，所以“正牌女友”危机感浓厚；许瑾则是认为莫清晓对我有不纯洁的感情，女孩子嘛，难免有点妒忌。
这电光火石间的一次交锋，瞧得我真是背后都湿了一大片，冷汗涔涔。两女笑意间迸溅出的杀气，足以将身处暴风边缘的我给割得七零八落了。
我擦擦额头上的汗，心说到底是新时代了，男女平等一夫一妻，看来两全其美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我必须狠下心来早做决断，否则，这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两人迟早非掐起来不可。
苏茉冷眼旁观，冷笑连连。
我头大，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自己的罪孽深重。
“苏茉，我们一起去吧。”只是心里猜测闺蜜有化身情敌的倾向，倒不至于真的产生嫌隙，她们两个谈拢了，便来拉拢苏茉。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就是这么奇怪的，只要存在共同话题、且购物品位相近、八卦能聊到一块去，大家很快就能打成一片。何况本来就并不陌生。
苏茉低头犹豫了一下，偷偷瞟了我一眼。
“你去吧。”我说，“想去就去。我又不是离开了妹妹就会死。”
闻言，她脸色阴沉，拧得出水。
“苏城，你这是不是……”许瑾眼里blingbling放光，仿佛捕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合起手掌，很痴迷地看着我和苏茉。
“妹控。”莫清晓很淡然地补充道。
“果然是吗？”许瑾兴奋不已，少女心泛滥，感叹道：“真好啊，我要是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我也会喜欢上她的。”
苏茉脸色红的滴血。
我也是大窘，拍桌而起，“才不是！”
平时和苏茉开开玩笑，被她骂是妹控，也无伤大雅，一笑置之。可被别人这么说算什么啊，搞得像真的一样。
我吸吸鼻子，很是尴尬。
“喝醉的人都会说自己没喝醉；精神病人都说自己很正常。”莫清晓十分理性地分析，“如上。你否认的这么久坚决，更说明了你确实如此。”她眨巴眨巴修长的睫毛，笑道：“苏大妹控同学。”
许瑾在一旁符合点头。
“我说你们两个是觉醒什么奇怪的属性了么……”我面露鄙夷，故作轻描淡写饮了一口茶水，不屑道：“你们没有妹妹，当然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亲妹妹这种生物怎么可能控的起来？”
嘶——苏茉在底下偷偷踢了我一脚。
“可是我听说现在有很多妹控啊？”许瑾疑惑。
我还真想知道你都是听谁说的……
“咳，”我清清嗓子，面对她们，严肃说道：“其实妹控这种东西，控的都是别人家妹妹啊……哎哟——你干嘛又踢我？！”我怒问苏茉。
“你说呢？”丫头咬牙切齿，脸红得不行。
我顿时怂掉，咂咂嘴，不敢还嘴。
“这样啊。”被我否定，许瑾不好意思地笑笑，嘟嘴，思忖道：“其实我也觉得兄妹在一起会有点奇怪呢。”
不知怎的，谈话的气氛忽然变得凝重与沉默了起来。
一时间竟无人再吭声。
“我……说错话了么？”许瑾敏感察觉，环视我们三人，怯怯地发问。
苏茉和我都低着头，而莫清晓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喵——”苏茉怀里的橘猫叫了一声，从苏茉的腿上站起。苏茉试图安抚下它，但没有成功，它轻巧跳到我腿上，接着蹦到地上，迈着猫步，直到背影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
我干笑，试图打破气氛，“别说这个了，你们不是还要去逛街嘛，时候不早了，我看你们还是抓紧时间吧。”
不知道脑回路以怎样诡异的角度陡然一转，莫清晓忽然问了句：“如果，不是亲妹妹呢？”
这下，连我都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