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我觉得这栋金碧辉煌的大厦处处充斥着让人恐惧的味道。
下到一楼的时候，前台小姐还是笔直的站着，和白天不大一样。白天她虽然也兢兢业业，但至少没人的时候会偷个懒，闲着的时候会玩会手机。到了晚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的眼睛永远直勾勾的盯着门口，仿佛要把门口看穿。表情严肃，手中没有任何的小动作。这要是名军人会让我相当敬佩，可是她只是个前台。
“你们要去哪？”
前台美女看到我们从电梯间走出来，她木讷的转过头问我们，语气带着淡淡的不耐烦。
“我们就是出来透透气。”
前台看了我们一眼，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说道：“已经是上班时间了，公司禁止员工上班时间私自离开。”
她说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们。
“不可能啊，”楚寒一边小声嘟囔一边翻出手机，“怎么会十点了？！”
我们下楼的时间是九点五十分，从十七楼下到一楼，每楼最长不超过五秒，中途电梯没有停滞……也就是说，我们这次下楼花了整整十分钟，然而我们俩却丝毫没有察觉！
不可能！我虽然对时间观念淡薄，但是一分钟和十分钟我还是能感觉出来的。明明只过了一分钟！
“两位还请回去工作。”前台没管我们是不是纠结时间的问题，她公事公办，此刻一副秉公办事的模样。
回去？还是不回去？
我们这稍微一踌躇，电梯间就传来一个轻轻地脚步声。放在平时我们是绝对听不见的，可是此刻大厅太静了，除了呼吸声落针可闻。
“踏踏……”
皮鞋蹬地的声音缓缓传来。
我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视线慢慢转向电梯间。
“你们在这干嘛呢？”
人未至声先到。
僵硬的声音让我的大脑滞空了一瞬间，然后快速闪过几个身影，最后锁定了一个人。
周立。
果不其然，最后从电梯间走出来的人是周立。
“周组长，我们只是下来透透气。”
这个周立给我的感觉总是阴森森的，身上的气息让人不舒服却也说不出为什么。
“你们两个今天上班第一天就迟到了，是不是不愿意来？不愿意现在就走。”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个字都咬的很重，让人听了就觉得仿佛是自己做错了。
“不是。”我听见自己的喉咙这么说。可是我明明想说“是”的。
“真不明白你们两个怎么会被留下，你们跟着我去办理入职手续。”
周立轻蔑的说完转身往电梯间走。我和楚寒对视一眼马上跟了上去。电梯间的转角我回头看了一眼前台，发现她还是那副木讷的样子。
一路无话的来到十七楼。
周立带着我们进了挨着赵总监办公室的另一个办公室。门上没有贴着任何的标签，可是进去以后却和别的办公室没有什么差别。
周立让我们坐下，他则在桌子上的一沓资料中抽出了两份，小眼扫了一眼，把两份合同递到了我俩面前。
“把这个签了。”
我一页一页的看完了合同，总共有五页，前几页都是薪资、义务、权利云云，后面是个人信息的表格，核对没问题后，我刚要落笔才发现合同没规定期限。
“没有合同期限吗？”
周立点了点头，说：“帝泽的员工可以选择随时离职。只要递交离职申请。”
这倒是蛮人性化的。只是为什么呢，大公司难道不是更应该希望优秀的员工留下来吗，这样的话不是很容易让其他公司挖墙脚吗？
“核对资料，没问题签名。”
周立说话向来言简意赅，反正已经看过合同了，我拿过桌上的笔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合同一式两份，我手里留下了一份。填好后，周立看了看，然后把合同放到了办公桌上。
“走，跟我去领你们的东西。”
我们又一路跟着周立去了最角落的房间。那屋子类似于杂物室，屋子很大，我们进去后一个女人正坐在办公桌上看文件。
“把新人的东西拿过来。”周立吩咐了一句，女人点了点头，蹬着她十五厘米的高跟鞋往后面走。女人办公桌后面是一排排的柜子，每个柜子上都标着标签。我只看到她往后走了很久。
大概两分钟，女人出来了，手中拿着两个牛津词典大小的盒子。我看到上面分别写着我和楚寒的名字。
她把盒子递给我们就旁若无人的开始摆弄电脑。
“这是公司发给你们的，下班的时候你们去一楼前台把指纹录上。”
帝泽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要是进办公区更是需要指纹认证。
“行了，你们去工作吧。”
周立不提还好，一提我又一阵不自在。
“我为什么没看见一个夜部的员工进楼，可是他们却都来齐了？”
楚寒心里藏不住事，还记得大学的时候我们去海边玩，一个算命的就说楚寒早晚会败在自己的嘴上。
我似乎看到周立的嘴角僵了一下，不只是巧合还是错觉，他明明就是面无表情的。
“那是你们来的太晚了。”周立面不改色道。虽我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别的表情。
“我们五点多就到了。”
我盯着周立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想从他眼中读出些什么的，但是我错了，他的眼睛就好像毫无生气的死水，没有半点波动。
“帝泽的员工多半都是从大厦的后门进来的。很少有员工走大门。”
周立这么一说我倒是无话可求，我质疑是否真的存在所谓的后门。周立让我们下班从电梯间旁边的走廊走，那里有门。
他这么一说可信度瞬间高了很多，我觉得自己真是太多疑了。楚寒和我一样一副懊悔的表情，明明很简单的道理，我们总是身在其中而不自知。
我和楚寒走进自己的办公桌，我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代表身分的卡片，刚好卡在桌子的角落。然后盒子里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东西，比如蓝牙耳机、录音笔、抹布……小小的盒子刚好被填满了。
我把盒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取出来放到抽屉里，忽然觉得这个蓝色的小盒子什么都不装就浪费了，于是我又把钥匙装进小盒子里。这样就省得忘记了。
同办公室的员工依旧没人理我，夜里我还是习惯性的接杯咖啡提神。就是这么个举动我又想起，似乎除了我和楚寒还有上次见到的那个别的楼层的人接过东西喝，其他的人都没有过……
忽然就想到小时候奶奶给我讲的故事，如果别人都做一件事，即使这件事在你看来是错的，可是你不做，那么你就是所有人中的异类，而偏偏自己还不自知，觉得自己才是对的，其余人都是错的。
楚寒不出所料又歪着睡着了，我站在她身边替她看了一下视线，周立应该看不到。然后我快速把自己手头的资料打完，由于速度快，三点的时候我就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任务。
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我试着和旁边的人搭讪。
“帅哥，我是新来的顾子菲，请问怎么称呼？”
埋头打字的男人慢慢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一个字没说又继续埋头打字。被无视，我尴尬的摸摸鼻子，环视一周发现没人抬头看我，于是我把目标锁定在在电梯间和我对视的人。
我朝他走过去，发现他并没有工作，手中翻阅的不是资料而是一本灵异小说。
“这么明目张胆的不务正业？”
我站在他旁边，我看到他桌子上的盆栽和我的一模一样，大概也是后来进帝泽的人。
“你不也是？”
男人合上手中的书，像是扔垃圾一样随手把书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从抽屉中又拿出一本没拆封的。
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我也说不出来，但是他让我有种找到同类的感觉，我不知道我怎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
他是帝泽艺术部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也是我看了这么多人后第一个不务正业的。
“看样子你这状态很久了，怎么还没被开除？”
我打趣道。也不怕他会生气，我就是知道我这么说他不但不会生气，说不定我还能套出点什么话来。
“开除？来了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离开？别开玩笑了。”
我从男人的眼中看到了愤怒和不甘，但只是转瞬即逝。男人说话的声音中抑制不住的自嘲和落寞让我莫名的有些共鸣。
“帝泽不是随时可以离职吗？”
我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这个男人肯定不想在帝泽工作了，但是迫于某种原因，男人不能离开帝泽。
“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呵呵……”男人笑了，手中攥着那本刚拆封的书，用力到指节灰白。
然后男人不说话了，手中的书再一次被无情的抛向垃圾桶。
“什么意思？”
我隐隐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
“逃不掉的，我们都逃不掉的……哈哈哈……”
男人放生大笑，声音在办公室久久不散，直到最后把周立召来了，满脸铁青的训斥了男人一顿，让我回去继续工作。然后周立就把男人带出工作去了。
至于去哪了，我不知道。从那以后我也再没见过那个人。
听周立说，他被开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