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得浑身都是痛的。我颓然的坐在地上，今晚的境遇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任谁也不会在颠覆了世界观之后还能泰然自若的。
手中握着那个青花瓷的小瓶子，那个人说这个对伤口有愈合作用，但是来路不明的东西我也不敢用啊。把小瓶子放进随身带的包中。我我掏出手机一看，已经被摔的屏幕裂成了几瓣。
索性钱包没事。
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走出小巷。天已经快亮了，昼夜即将交替的时候，灯红酒绿的街道也变得鲜少的冷清。
我站在街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狼狈，准备拦一辆出租车，可惜事与愿违，平日里随处可见的出租车今天却少的可怜，好不容易看见几辆，一看到我的伤，像是害怕我弄脏他们的车座似的，赶紧离我远远的。
如此窘迫真是第一次。我自嘲一笑，沿着路边向医院的方向走去。照这个速度，三个小时总是能到的吧。
没走几步，我只觉得精疲力尽，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抽干了我所有的力气。
“滴滴——”
身后响起汽车喇叭的声音，我艰难的回头，看到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悍马。从车门中走下来一个人，一路小跑冲我过来，看到他，我嘴角勾起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沈泽，我遇鬼了……”
说话间都带上淡淡的哭腔。说完，身子已经不受控制的往下倒去，沈泽手臂一伸，正好接住了我。
“我知道了，没事啊，我先送你去医院。”
沈泽是天师不是医生，他能斩妖杀鬼却不能生死白骨。
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依然是那么难闻。我被几个白大褂围了起来，他们小心翼翼撕开我背上已经和伤口粘在一起的衣服。我倒吸一口凉气，咬紧牙关不出声。
等到伤口全部处理完，我已经快疼晕过去了，我记得最后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呻-吟了几声。
沈泽又开了很多的外伤药，把我扶到车上。
“最近老是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麻烦送我回家可以吗？”
我现在想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人啊鬼啊的都不去考虑。
“你身上鬼气太重，去我那儿吧，我给你去去鬼气，否则最近你都会很倒霉。”
我还无力辩驳的时候，沈泽已经发动了车子。一骑绝尘。
再次来到沈泽家的时候，莫名想到了一个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沈泽让我去床上躺着，自己留在客厅鼓捣他那些铜钱符咒。
现在已经快六点了，一整夜没有合眼，此刻倒是很困倦。倒在那张能容下四个人都不会觉得拥挤的床上，很快就进去了梦乡。
“喂，醒醒。”
我被人摇醒，睁开眼睛就看见沈泽又端着一碗黑漆漆的东西，一脸欠揍表情的站在床边。
见我醒了，他把手中的碗递给我：“把这个喝了。”
我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上次我吃糖的那个小盒子，他应该是和药一起拿来的。本来我是不相信那个什么符水的，但是这次真的遇到那种东西之后，我又不得不相信。
才喝了一口，我就趴在床边干呕。这次的符水比上次的还要难喝。
“除了喝它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一口符水呛得我眼圈都红了。如果现在照镜子，我的模样肯定很丑。
“也不是没有，就是麻烦了点，这符水——”他还没说完直接被我打断了，“行，我不怕麻烦！”然后我又怕他嫌麻烦，立刻又补了一句，“真的！”
沈泽的表情真是挺无奈的。绿色的眸子中带着点点笑意。
之后我终于知道所谓的麻烦是有多麻烦了……
“不用把我捆成这样吧？”
我皱眉，身上绕满了红线，虽然松松垮垮，还是感觉很不舒服，活像一只巨型的大粽子。
“要不你就把符水喝了。”
“……没事，我突然觉得还挺好看的，你继续吧。”
沈泽还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装，手中却拿着一只毛笔，他蘸了蘸桌上一碗红色的液体，在黄纸上飞快地勾画些什么。
我完全看不明白他画的什么。他的表情很凝重，仿佛在做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情。表情虔诚的像一个教徒。
他把写好的符都拿在手中，随后抽住三支香，上点三下再翻转一圈，香就自燃了。我看着他就跟变魔术似的，觉得很惊奇。他手持着香冲着北方拜了拜，又走到张三丰的画像前拜了一拜，然后把香上在了画像前的香炉中。
“炎黄之道，天地自成，五行之力，万物归一，赦令诸神，号令百鬼，祈天，诸邪！”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手中的符咒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应，三张符咒围着我的缓缓旋转，忽然我觉得全身的红线都隐隐发热，身上暖洋洋的，这几天的疲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就像是睡了一个懒觉，如今梦醒，申了个懒腰一样舒服。
三张符咒在空中自燃，没有灰尘落下，就那么燃烧，然后消失。
红线此时发出暗红的光芒，忽明忽暗。在符咒燃烧殆尽时彻底黯淡下去。
“好了，我帮你解开吧。”
沈泽一直默默注视着这边，他开始帮我解开绕在身上的红线。
“唉，好像舒服很多。没想到你真的会这些。”
我从一堆红线中跳出来，如果能够忽略身上的伤口，此刻我真的是巅峰状态。
“你跟我说说昨晚的事情吧。”
沈泽倒了一杯水递给我，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我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字不差的告诉了他。
“这么说，最后是你梦里的一个人救了你？”
我迟疑着点了点头，这个说法虽然有些变扭，不过事实确实如此。
“那就说的通了。”沈泽说，“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鬼是谁，鬼中也是有三六九等的，恐怕救你的那个鬼是鬼中的贵族。不管什么方法，他托梦给你，大概是你们之间前世有什么牵连，不过不用担心，鬼界有鬼界的规矩，他们不会扯出人类前世，否则会受到鬼族的追杀。他大概是前世欠了你的恩情，不报恩的鬼是不能入轮回的。所以他托梦给你的原因恐怕也是预感到你有危险，可是他不能说，所以才制造出一个悲戚的梦境。”
“这么说，他以后不会出现了？”
我可不想每次都能看见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不管他会不会伤害我，作为一个人类，总是看见他们也会觉得不舒服。
“理论上他报了恩，不管他入不入轮回都不会再来打扰你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
沈泽说话带着安抚的语气，他从桌上的几张符咒中抽出一张递给我：“这是有助于睡眠的符，你把它放在枕头底下就不会再有梦魇纠缠你了。”
我感激的接下符咒，拿出了那个人给我的小瓶子。
“这就是那个人给我的药，你看看能用吗？”
在看到小瓶子的一瞬间，我看到沈泽的眼睛亮了一下，他接过瓶子，打开瓶盖，屋中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几度。
沈泽把手指尖放在瓶口，轻轻沾了一滴瓶子里的液体，然后他便笑了。
“这是地府的黄泉水，是疗伤圣品，一滴就能让筋骨寸裂的人活下来，如果一个将死之人服用它，那么就会瞬间恢复。有这东西你不早拿出来，把这个喝了，你身上的伤就好了。”
他又把瓶子递给我，脸上还带着一点责备。我翻了个白眼，我又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喝，万一鬼没杀死我，喝了这个东西后死了，我岂不是冤大发了？
“等等，喝了以后确实能治好你的伤，倒是也有可能有副作用……”
沈泽说的时候，我已经把小瓶子抵在嘴边了，液体已经触碰了我的嘴唇。
完了。
“副作用是什么？”反正已经碰了，我就不在乎了，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人和人体质不一样，只能是静观其变。”
黄泉水作为地府的疗伤圣物，如果一点副作用都没有，那么还不被鬼啊神啊的抢爆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居然没想明白。
眼下简直欲哭无泪。沈泽居然说他不知道。要是以后变得奇丑无比，我还不如直接撞死在这儿了。
喝了所谓的黄泉水，我觉得受伤的地方有些痒痒的，然后我看着自己手臂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愈合。背上一阵酥麻，想必也都愈合了。
“刚刚我已经打电话让人送衣服过来了，等一下你换上再走吧。”
沈泽指了指沙发，那里有两个手提袋，看样子都是新买的，上面的牌子先前我见过，似乎是英国的品牌。
“真是有钱。我会还给你的。”我拿过衣服一边拆一边说。
衣服很漂亮，是深米色的上衣深蓝的外套配修身的黑裤。那做工和我平时地摊上淘来的就是天壤之别。
“几件衣服而已。”沈泽毫不在意，他仿佛大方习惯了，“我们也算有缘分，顾子菲，不如你来我公司上班吧？”
沈泽微笑，他是诚心邀请，这点我看的出来，三番两次救了我又让我去他的羽翼下受庇护，这样的恩情我还不起。
“抱歉，我已经有工作了。”
我拒绝了他。我知道他要是给我安排工作肯定是那种轻松不累的，但是人情债是最难还的。
“那算了。快中午了，一起吃个饭吧。”沈泽笑眯眯的就像是一只优雅的波斯猫，百看不厌。
我在他注视的目光中点了点头。